“怎,怎么是你?”
今夜无风亦无月,可是在苗蛮蛮低头垂眸的一瞬间,感觉无边的月色一股脑的落在跌落地上那人的身上。
白皮黑发,素衣束腰,端的是雪样冰冷的容颜,偏偏柔弱的像是掉落在地上的小白花。
眸子里闪着弱弱的水光,含娇带怯,惹的他下意识身体前探,伸手试图将那人扶起,却见那人畏惧般向后缩了一下。
怕我?苗蛮蛮心下一顿。
可是那人明明是畏缩的姿态,嘴里出的话却不尽然。
那人眼睑下垂,一手撑地,强行将自己上半身支起,因为动作太急,几缕长发一时滑落,随意垂在脸侧,配合着略微泛白的脸颊,落在苗蛮蛮眼里,像是一件无端蒙尘的珍宝,脆弱易碎,却又价值连城。
他大概和北漠王族一样,是喜白的,浑身上下除了黑发,从发冠到衣袍,再到束带、鞋袜,皆是一派素色,只有嘴唇单薄彤红,艳的惹眼。
他说:“大巫不是早就知道是我吗?又何必明知故问?”
声音清凌凌的,像是山涧流过的清泉水。
只是过于轻飘冷冽了些。
苗蛮蛮也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什么病,满心满眼都是那北漠质子两片薄唇上下微微翕合,至于说了什么,他哪里听的清。
只觉得那两瓣红唇颜色赛过了今天宴会上见过的所有姑娘,看起来软软的,香香的,不知道味道是否比得上清风楼最出名的甜糯米糕。
这么想着,他下意识喉结翻滚,咽了口口水。
然后看到对方微微蹙眉,投来一个略带厌恶的眼神。
苗蛮蛮虽贵为大巫,但到底是蛮夷,初来瀛海没少受人白眼,明里巴结暗地诋毁,这样的日子他过惯了,倒也并不在乎。
毕竟,他就喜欢这种你看不惯我,但是又干不掉我的感觉。
只是对上这敌国质子,苗蛮蛮的心脏竟猝然一紧。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要解释。
苗蛮蛮:“不,不是——”
奈何苗蛮蛮从来骄傲,根本不屑于解释,眼下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从何道起。
尤其是对上对方冰凌凌审视一般的眼神,苗蛮蛮明明不心虚,却话都说不出来,而且,越着急就越是磕绊。
苗蛮蛮急红了脸,险些直接碰出苗疆的土话。
“那个,其实——”
苗蛮蛮挥拳,一个跺脚,好不容易要吼出来句完整的话,只听到遥遥传来一个声音——
“殿下——”
苗蛮蛮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抹黑影就急行于前,苗蛮蛮认出,赶来的人是寒逆身边的近侍。
叫什么名字,苗蛮蛮记不得,但是留在瀛海的人应该是他。
按照瀛海的规矩,无论大夏皇室,还有周围四夷王族,亦或者诸小国世家,来瀛海学艺者只能随行一人。
苗蛮蛮不知道的是,这条规矩在他一行浩浩汤汤前来,在瀛海毫无顾忌的大歌大舞,闹了个三天三夜之前是不存在的。
那近侍看到自家小殿下狼狈在地,面色隐忍,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欺负了,一下子急红了眼。
“殿下,殿下你没事吧?”近侍喊道。
见自家殿下垂着眸子,不发一言,自然而然就把旁边站立的苗蛮蛮当做了始作俑者。
“我们殿下念你是苗疆大巫,拦路施蛊的事情就没有和你多做计较,可是我家殿下腿脚还没有恢复好,你就如此欺辱于他,你,你太过分了!”
那黑衣近侍眼冒火光,一脸愤恨,那手杵的,就差指着苗蛮蛮的鼻子骂了。
苗蛮蛮哪里是个受气的主?被寒逆误会也就算了,眼下随便什么人都能质疑他,他当即火冒三丈。
正要开口反驳,看到病恹恹的敌国质子轻轻抬手,放在那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冲上来咬苗蛮蛮两口的近侍的胳膊上。
那是个阻拦的姿势。
他明明拦的是那近侍,可不知道为何,苗蛮蛮却觉的被拦住的人是自己,一时间千言万语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险些噎死他。
“长康口不择言,还望大巫大人大量,不要与长康计较。”寒逆轻道。
“殿下,明明是他——”叫长康的近侍不服气,委屈喊道。
“长康,勿言。”
寒逆明明没有用很严厉的口气,但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长康就不敢再发一言。
“是。”那近侍低头答应,然后在扶起自家殿下是,狠狠的瞪了苗蛮蛮一眼。
苗蛮蛮一脸懵逼:……哎,不是,你丫有病吧?
他一股气顶上来,撸起袖子,正欲与那近侍论个高下,只听到“叮”一声脆响,有什么东西从寒逆的袖口处滑落。
那东西是圆形的,掉在地上并没有停止,反而叽里咕噜,一路滚到苗蛮蛮的脚下。
夜色下,莹莹闪着金属的光芒。
苗蛮蛮一眼认出,那竟是他半夜翻墙,偷偷送给寒逆装着治腿伤药的银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