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山下，入目所及满地残肢断臂，展笑也被吓得不轻，打量过后才松了口气，“娘子莫怕，机关傀儡的零件而已，我突然想到内门应该有专门研究机关术的机关山，这才传了过来。”

他们从核心弟子指环那里得到的多是内门规章制度，并未涉及到宗门具体构建，对弟子来说这样才是合理的，再糊涂的人也会对宗门有基本了解，无需再次提醒。

岳晓夏嗯了声，眼神还是有些发怔，在她的印象中陈长老一直是温和慈爱的，对门下弟子呵护有佳，现在他却变了个样子，满眼狠厉，手指如勾扣着楚符师的脖子，看不出丝毫对弟子的怜惜。

她喃喃道，“跟陈长老在一起的红眼病是魔修吧？元婴期魔修。”

展笑对陈长老的改变只能苦笑，想到他们还曾待在他建造的地下洞府一年之久，冷汗差点冒出来。

拉着岳晓夏躲进半塌的待客阁里，他才说出自己的想法，“正道修士除非走火入魔，不可能是眼睛赤红的癫狂样子，加上陈长老开口就是上乘肉身，看来我们是天灵根的事早就暴露了，之前不动手只是还没到时候而已。”

岳晓夏也冷静下来，苦笑道，“以后再不敢相信外面的人了，凭我们的阅历是看不出心思叵测之人在想什么的，我们把人家当长辈敬重，岂不知在人家眼中我们只是用于夺舍的备用外套罢了。”

备用外套？这个描述过于形象，展笑想象陈长老抢了自己的身体靠近娘子，他打了个激灵，冷汗彻底冒了出来。

见吓到小夫君了，岳晓夏拿出帕子帮他擦汗，跳过惊悚话题继续说道，“陈长老是水土相克的双灵根，结婴难如登天，在福运斋被打压多年，心里不知存着多少怨气，会改修魔道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就是可怜了楚师父，陈长老是金丹后期，同伙还是元婴魔修，凭我们是不可能把他救出来的。”

展笑扁起嘴，后怕道，“何止无法救人，要不是有核心弟子指环，连我们都得搭进去。”

说到这里，他又有些开心，“不过这样一来，净水花就不用还给他了。”

岳晓夏白了他一眼，随即又叹了口气，心中满是熟悉又陌生的无力感。

末世时她曾不止一次抛弃陷在异兽群中的同伴，每次都对天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可弱小的她还是只能一次次抛下同伴转身逃命，次数多了甚至都麻木了。

来到古神界和修真界，这种无力感反倒再没经历过，是因为有展笑陪在身边么。

展笑揽住靠在肩膀上的娘子，轻轻摇晃着哄她，目光柔软得能滴出水来。

他柔声安慰道，“不用担心，楚师父修为虽高，但只是上限不高的三灵根，有我们两个天灵根珠玉在前，陈长老是看不上他的。”

岳晓夏颓丧一下便罢了，楚符师只是落入敌手，离死还远着呢。

她看向零件散落一地的机关山，“这里好像没有阵法，不知能不能再得一份传承。”

答案是不能，机关山比阵山和剑山还惨，除了待客阁近前这座山还能看，后面整个被推平了，只剩山脚下一幢长方型建筑还算完整。

建筑有五层高，每层分隔出三个大房间，到处都是倒塌的架子和杂物，过去应该也是存放机关造物用的。

岳晓夏安慰气到说不出话的展笑，“这个库房有我们家那个三倍大，把它摆在炼器庐旁边，以后与炼器相关的材料就有地方放了。”

展笑也没别的办法，收起库房和满地零件依旧不肯死心，把咪咪放出来继续刮地三尺，山上的草木和后面的土石都是他们的，一样也不能便宜外人，哼！

咪咪对灵性物品的感应能力比岳晓夏还强，从被轰平的后山那边找出不少有用东西，各种材料，机关零件，和半残的数架机关，还扒拉出不少玉简。

展笑大喜过望，回到风华宫驻地就用烤鱼把猫儿子的战利品全部哄到手，拿着玉简仔细阅读。

机关术玉简家里也有几枚，从刘器师那里又学到些皮毛，但刘器师自身水平有限，流落在外的玉简也不可能有太高深的知识，能否进一步提高机关术水平全看这次收获了。

展笑一旦投入某项研究便会废寝忘食，岳晓夏也不在意这个，给他怼了粒中品辟谷丹，就继续收拾剑山空间去了。

储物法器里的东西大部分已经收入库房，灵草也全部种在云笈阁西边的药田里，用最好的土壤铺了厚厚一层，再引几条溪流灌溉即可，灵草生命力顽强，并不需要耗费太多心神。

万年以上灵草都种在云笈阁这边，其中一万到五万年之间的圣品灵草有一百三十七株，五万年以上的灵草共二十八株。

草木超过五万年都会生出蒙昧灵智，智力相当于一两岁的小朋友，超过六万年才会化为精怪，可遁土御木，任意改变外形。

经过几天相处，生出灵智的小家伙们已经相信两个人类不会伤害自己了，见岳晓夏来了就嘤嘤讨灵水喝。

岳晓夏从玄冰古灯的空间里取灵水喂给它们，又从储物法器里拿出一块漂亮巨石，立在药田和云笈阁中间。

巨石是从机关山找到的，有近十米高，通身流光溢彩，顶部还凹进去一块，正好用来安置新得的灵泉晶。

灵泉晶自动嵌合进巨石凹槽，不多时就有汩汩灵水从石顶倾泻而下，像朵伞盖小小的胖蘑菇。

灵水流过药田边缘，注入到云笈阁前面的湖水中，氤氲开的水灵气让小灵草们欢呼起来，连没生出灵智的都喜悦摇晃着。

飘浮在湖中的净水花摆动根须划了过来，主动扎根在巨石脚下，岳晓夏把树屋挪到湖水的另一边，又画了两张甘霖符，把剑山空间和灵兽镯内部都用灵水滋润一遍。

咪咪在机关山玩累了，翻个身挺着小肚子在灵雨中睡得更沉，赤虬母子趴在草地上吐纳水灵气，赤小一竟隐隐有了入品先兆。

不喜欢弄湿皮毛的跳跳兽和青驼也不排斥雨水了，翻起肚皮任凭灵雨淋湿身体，惬意的样子让岳晓夏好笑的摇头。

灵兽们生长良好，她也不再打扰，又拿出符术玉简研究修缮符的绘制方法。

云笈阁在挪进空间时弄断了两个飞桥，展笑一直不肯进阁中查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理想的居住地变得不完整，想起来就心塞。

岳晓夏对小夫君的孩子气没办法，只好努力研究修复建筑用的符箓。

两人默默研究玉简，在风华宫一待就是四天，到了出售丹药的日子，这次由岳晓夏单独前往，展笑在剑山空间注意外面情况，发现异常直接跑路。

掌柜也在掐着时间等他们到来，见来的只有一人，从黑袍法衣面罩下透出的目光阴沉似水，他一句不敢多问，以最快的速度结清了丹药费用。

岳晓夏接过装有灵石的储物袋，又走到符箓柜台前，上品焚城符和雷霆符各买了三张，而后气势汹汹的出了店铺，一副要死磕到底的架势。

掌柜搓了两下牙花子，伙计也是连连摇头，把两人从怀疑名单上划掉，一个大概已经没了，这个也不像能活多久的样子，天知道这次飘缈宗现世能活着走出几个人。

岳晓夏从坊市边缘传送进内门，出现在距离符山五十里的位置，而后躲入剑山空间，御使贝壳接近符山。

小贝壳只有巴掌大，贴地飞行时无声无息，只有元婴大修士用灵识仔细扫描才能发现。

赤目魔修这会儿无暇关注一只小贝壳，他正被几只蝼蚁气得直叫，御使血色浪涛不停冲击楚符师几人支撑起来的防御罩，陈长老倒在不远处，已经变成人干了。

岳晓夏只愣了一瞬就悄悄来到陈长老身边，把尸体上所有东西都收进贝壳，而后退出老远默默观战，暗自祈祷楚符师能逃过一劫。

展笑拉着岳晓夏，指着楚符师身边的人，“那个满脸血纹的人是陈涵老师，陈长老的养子。”

“啊，他也是魔修吗？”在岳晓夏的印象中，只有修炼了赤鬼门功法的人才会满身血纹，“陈涵要是魔修，为何会和楚符师共同对抗赤眼魔修，难道陈长老也想得到他的肉身吗？”

“谁知道呢。”展笑想起用人类魂魄炼魂兽的古神界魔修就恶心，对外界的魔修也没任何好感，他拿出两张雷霆符，坏笑的丢向赤眼魔修。

上等符箓一张就要五块上品灵石，相当于十万下品灵石，制造的威力十分可观，数道携带天威的雷霆劈下，血浪瞬间气化，赤眼魔修身上也噼啪乱闪，被劈得直翻白眼。

被打得抬不起头的几人立即展开反击，楚符师连丢数张上品符箓，其余四人也各施手段，压着重伤的元婴修士猛锤。

展笑和岳晓夏头次目睹金丹和元婴修士恶斗，被炫丽的法术和飞舞的法宝迷花了眼，贝壳越靠越近也没发现，直到赤眼魔修大呵过后身体像气球一样鼓胀起来，才意识到他们很危险。

这时再想躲避也晚了，贝壳在元婴修士自爆肉身的冲击下崩飞，有贝壳和剑山法宝的双重保护，两人毫发无损，却很担心贝壳法器会受到损伤。

展笑感应贝壳的情况，见它并未在元婴修士的自爆下损坏，他松了口气刚想安慰岳晓夏几句，全身就猛的一凉，抬头看到一个通身赤红的婴儿正盯着贝壳看。

岳晓夏在炸飞瞬间就感应到有强大气息追向他们，元婴现身后她想也不想就丢出一张焚城符。

在贝壳张开的刹那元婴便钻入其中，丝毫未受到符箓影响，看到悬浮在法器里面的小剑，他失声叫道，“空间洞府？”

这是赤眼修士最后的想法，困在贝壳内部，元婴避无可避，被二十张雷雨符电得焦香四溢，又被抓进剑山空间挨了致命一击，展笑用炼矿石的铁锤把他砸成了小饼饼。

元婴是灵力和魂魄的结合体，死亡后血肉化为纯净灵气消失无踪，仅剩一点灵光飘浮在空中。

展笑维持着举锤动作，盯着灵光问岳晓夏，“死透了吗？”

岳晓夏拿过他的铁锤，苦笑道，“他是死透了，可贝壳也受到损伤，无法任意改变大小了，这要怎么和谷灵交待啊。”

哎，展笑感应恢复成原本大小的贝壳，内部看似并未受到雷符影响，只有堆放陈长老遗物的位置有些焦糊，却无法任意放大缩小了，贝壳法器是谷灵曾祖传下来的，弄成这样小乌龟还不得气炸了。

两人相视苦笑，不过现在不是纠结法器的时候，楚符师还在等待他们救援呢。

将灵光收进捕魂网，出空间把陈长老的遗物和贝壳丢进库房，又拿出飞舟向战斗地点飞去。

元婴修士自爆肉身，造成的破坏非同小可，符山最外侧的阵法被摧毁，陈涵四人也死在爆炸之下，却并未在原地发现楚符师的尸体。

岳晓夏不惊反喜，“老师肯定是在自爆之前用传送符逃走了，扩大搜索范围肯定能找到他。”

两人换成速度更快的飞剑，以爆炸点为中心向外寻找，用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在上百里外发现了奄奄一息的楚符师。

还有一口气就好办了，先用清洁术帮他清理伤口，又拿出疗伤丹回春丹和疗伤符好一通招呼，直到他呼吸平稳下来，两人才松了口气。

接下来把人安置在哪里又成了难题，带个伤员到处晃太过危险，又不能把他收进剑山空间。

岳晓夏和展笑是很敬重楚符师，也愿意在不危害自身的前提下救他一命，却还没信任到把家底亮给他的程度。

展笑想了下，“要不，把人放在贝壳里吧，封闭起来感应不到外界就行。”

岳晓夏点头，“好像只有这个办法了，移动起来也方便，谷灵也快恢复过来了。”

展笑明白她的意思，剑山空间是最后的保命手段，除了自己不能暴露在任何人面前，有外人在身边时必须遮掩空间的存在，以及习惯不依赖空间提供的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