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在空中飘荡,随着风的方向而变动,叶容攥住风筝线,望着它离自己愈渐遥远。
绯红的晚霞中混着一轮金黄的太阳,太过耀眼夺目,就像一千个太阳。翠绿的草地散发着青草的芳香,蓝色的风筝如晴空般游荡在天际,叶容看见它在晃动。
空旷的草地上只有叶容一个人的声音,她四处张望,鲜无人迹,她落寞地把玩着手中的线,一阵强风拂过,她的风筝在空中胡乱地飘动,时高时低。
叶容害怕风筝线会断掉,她颤抖着收短线,风太大了,她收不住,身体还被风筝给带走了,可是她还是紧紧地攥着,声音急切地说:“我的风筝!”
蓝色的风筝在天空中摇摇欲坠,叶容舍不得它落在地上,她往前跑,想要接住风筝,她迈开腿,往前冲去,身后却传来一道温和的力气,他按住她的手,将线收短,告诉她:“风筝就在你手上。”
叶容看不清这人的脸,可却莫名地感到熟悉,她想要和他说话。远远的风筝被收回,直到回到她手上,原来风筝一直都在,只是她看错了。
那人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她循着声音看去,他说:“我说过我永远不会背叛你,你信我吗?”
叶容点头。
“我说过‘你只需要忘记,忘记今晚所有的事,忘记一切,将所有的记忆埋葬在这里’。”
叶容抿紧嘴唇,颤抖地“嗯”道。
“宝贝,把风筝放了吧,把这一切都忘了。”
叶容松开手,风筝瞬时被掠向天空,飞向高阔的穹宇,风筝渐渐远去,消失不见,她知道,她再也拿不回来了。
叶容睡梦中都在哭泣,滚烫的泪珠划过她的脸颊,项翊拧眉,睡着了还哭,看来是真吓坏了。
从明成回来后两人就回了他这,项翊安排好了卧室,可叶容却沉默不言,她低着头,除了必要的话,其他时候她几乎都不张口。
好不容易等叶容上床睡觉,他才放松下来,他接到下属的电话,说人已经处理好了。
他也该休息了,他经过走廊,叶容的房间门泄露出一道光线,他鬼使神差地推开房门,来到她的床边,就着昏暗的灯光,叶容的脸仿佛被虚化了,眉目轮廓如同白月,鼻梁高挺,微抿嘴唇。
项翊定定地望着她,良久,他用拇指轻轻地磨裟叶容的唇瓣,他的声音轻得听不见:“醒来又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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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斯特行驶在宽大的道路上,只要是认识双R车标的,都会往边上让,就算是有保险,他们也都不想摊上麻烦事。
项琛浏览着自己这周的形成安排,其他的都是些不轻不重的事,只有今天的谈判是一场硬仗,车辆驶入一座大厦,
项氏旗下的泽瑞医疗与同行嘉森药业是国内一款治疗急性心肌梗死药物的主要生产商,毕竟同行是冤家,虽然嘉森药业的药物产能不如项氏的泽瑞医疗,但其定价更低,患者年负担轻,自然会选择质优价廉的药品,泽瑞当然无法忍受这一现状,项翊今天就是奔着收购去的。
嘉森药业的老总徐敬辉出了名的不好说话,不过项琛也不是什么善茬。进会议室之前,两人还假惺惺地握了手。
谈判伊始,泽瑞率先报价,二十八亿六千万,老总徐敬辉闻言眉毛高挑,很明显,他们对泽瑞的报价很是不满。
项翊靠在椅背上,面容冷峻,注视着对面的几人。
嘉森的律师陈远笑了笑,他言语温和却不失魄力,“相信我们今天的会议并不只是为了获取更高的利益,更是为了百姓民生以及人类医疗的进步。”
他这几句话当然不是道德绑架,他清楚地知道他们这些人都没有道德可言,一切行为服务于利益。
项琛和律师张跃斌心里一沉,大概明白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陈远双手相扣,身体微微前倾,这个动作让人觉得他值得被相信,他继续道:“不过,非常遗憾,我们并没有看见泽瑞的诚意。”
张跃斌没想到他能道貌岸然地说这些空话,还把他们推到了不仁不义的境地,此等厚颜,他实在钦佩!
项翊手搭在谈判桌上,“好听的话谁都会说,既然咱们来到这间会议室,就说点实在的,别把时间浪费了,不是吗?”
徐敬辉知道项翊是觉得自己被轻看了,想找回场子,他哈哈大笑,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行啊,那我就直说了,再高点儿啊,小项总。”
项翊暗自咬牙,这老东西,压他的辈分!生气归生气,别影响生意,项翊维持着虚伪的表情,在之后的几轮提高了报价,然而陈远一直不松口,反而指出近段时间嘉森股价上涨,为己方谋求更高的利益,而徐敬辉神态严肃厚重,从他的姿态和动作来看,他并不紧张,反而给人一种运筹帷幄的感觉。
泽瑞最多能接受四十亿,再多一百万都不要,一番唇枪舌战下来,气氛已经十分焦灼,动辄几千万甚至上亿的加码,让项琛的心焦躁起来。
随着价格水涨船高,嘉森的老总和在场员工的面部表情变得越来越轻松,虽然并不明显,但都逃不过泽瑞一行人的眼睛。
最后,嘉森直接要价七十五亿,答应就签。
项琛差点吐血,你这个最多也就值个二三十亿的小破公司,你他妈有脸要我七十五亿啊,你当我做慈善的?
“不可能。”项翊明确地否决道。他们是想收购,可他们也不想做冤大头。
张跃斌心里也一哽,妈的,这他妈是人吗,搞半天你们是漫天要价,玩我们是吧?
陈远还是那副圆滑精干的样子,“好吧,既然项总的态度这么坚决,我们也就……”
“诶,话别说得太早,”徐敬辉慢悠悠地打断陈远的话头,“年轻人,好事多磨啊。”
项琛清楚他的用意,他们还有下一次谈判。
谈判结束后双方再次寒暄一番,项翊打量着徐敬辉那双精明的眼睛,心道这次的麻烦恐怕不好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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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容抚摸着冰凉的照片,这是项翊成功KO对手后拍下的胜利照。
主持人高举他的左手,灯光聚焦在他身上,他穿着黑色短打,赤|裸着上身,项翊嘴角勾着淡漠的笑容,颧骨、鼻子下方以及胸侧全都是血迹,看着很吓人,左眼也被打得肿起来了,看着又青又可怕,其实是有些狼狈的,但他那种自信得意的笑容却不容忍忽视,毕竟大家都是势均力敌的对手,根本谈不上完全的压制,他那两天状态很好,也就赢得了胜利。
他在照片背面写下了一段文字:无尽的磨练造就我不屈的品格,今天的我站在台上,享受着属于我的荣耀。
照片中的台下的观众大多是白人,他们望着台上的这名年轻人,目光中大多充满了赞许,毕竟拥有拼劲和实力的人是充满了魅力的,不得不说,他们两名拳击手贡献了一场精彩绝伦的赛事。
虽然时隔多年,叶容也依旧能从这张照片中猜测出项翊那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她见过他这副模样的,她几年前就知道他在国外打拳,哪怕他们数年未见。
她偶然间在外网上翻到一段拳击比赛视频,并且被视频的封面所吸引,那个模样俊朗,带着股不同寻常的狠劲的人,好像是他?
叶容不敢置信地点了进去,这个亚洲人右手上臂有个纹身,是吐着匕首的狼头,叶容便确定了。不过不同的是,他的大腿上多了一处纹身,是一条棕色的皮带,以包扎的方式呈现,上面有一个骷髅头皮带扣,图案栩栩如生,与实物无异。
他的对手是个鬼佬,前胸后背以及腿部都有大片的纹身,看着像个涂色盘。
他们都是次重量级的选手,但鬼佬的比赛经验更加丰富,画面中项翊主动地试探着对方,鬼佬锐利的眼睛让叶容不免为项翊捏一把汗。
鬼佬率先出手,连续几套的刺拳与勾拳打得项翊节节败退,不过好在项翊的闪躲非常敏捷,并没有让对方拿到点数。
项翊的步伐快而灵动,鬼佬也不遑多让,只见项翊迅速摇闪躲过鬼佬的拳头,他往旁边闪身,如闪电般起身,挥拳,可鬼佬却更快一步格挡,他一手挡住项翊,铁拳重重地挥出——
千钧一发之际项翊腾手绞住铁拳,鬼佬瞳孔紧缩!项翊咬紧牙关,抬手用力肘击,鬼佬口鼻喷血往后仰,项翊如同一头灰狼,敏捷的冲上去补刀!
砰砰砰砰砰!项翊的拳头快得看不清!鬼佬被打得人事不省,裁判冲上来制止了项翊,并且宣布他是今晚的冠军。
项翊脸上挂彩,尤其是鼻子和嘴角,被黑红色的血盖住,脖颈和胸腹伤也都是血,叶容难受地闭上眼睛,揉弄鼻梁,“你真是一点都不爱惜你的身体……”
之后叶容找遍了项翊每一场比赛的视频,见证了他技术上的进步,以及容貌、体型上的变化,之后在某一天他消失了,他不上比赛,从前比赛的视频也被删除,再也没有了消息。
叶容的拇指摩挲着照片上的男人的脸,侧颊由于由于牙齿紧咬而略微显得变形,流露出极为畸形的、惨烈的情感,是一种介于憎恨与深爱之间的游离的情感。
浅色的瞳孔莫名地显得幽深可怖,她扣紧相框,指甲在上面留下一道划痕,她幽声喃喃道:“其实只有我一个人停留在原地,对吗?”
门口处的指纹锁传来响声,那双淡色的瞳孔像玻璃珠子一样滚动,恢复了柔情万分的神色。
“你下班啦。”
“嗯。”
项翊摘掉领带,一连解开三粒纽扣,黑色衬衫包裹着雄|劲的躯体,他撸起袖子,随着动作手臂的肌肉线条明晰诱|惑,叶容一直跟在他身后,给他倒了杯冰水。
项翊想笑,对她而言,无论是谁,先喝杯水再说。
“别笑,先喝点水,你嘴巴看着好干。”
项翊听话地灌了一整杯,他放下杯子,“今天说了太多话,火大得很。”
“是开会吗?”
“嗯,收购谈判,对方觉得我们的报价太低,我们适当地提高,可是到后面他们居然提出了天价,我没有答应。”
“对方约定了下周进行第二次谈判。”项翊冷哼一声,“他必须卖给我,除了卖给我,他不会有更好的选择和出路了。”
叶容原本低落的心情在听见项翊的碎碎念时有些莫名地想笑,她觉得他现在很可爱。
项翊转身抱住叶容,双手穿过她的腋下一提,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担心地道:“别管我了,我这都是小事,倒是你,中午有好好吃饭吗?”
他仔细观察她的眼睛,眼下那一片乌青表明她这两天的睡眠很差,他控制不住地皱起了眉。
叶容一脸疑惑,可能是前天的过失让她大受打击,使得她的反应变慢了,她低头查看自己的姿势,问自己这样真的可以吗?
“问你呢,怎么不说话?”项翊又问了一遍。
他倒是十分坦然,叶容也就没有再继续对他们的姿势进行合理性分析,她诚实地回答道:“吃了挺多的。”
“很好。”项翊圈着她的腰,如释重负道。
叶容突然问:“这个驯鹿头是真的吗?”
“是。”
“它真的好大,是你打猎得来的吗?”
“嗯,从阿拉斯加猎来的。”
“用的枪还是弓弩呢?”
“□□。”
叶容又点了点头,显然清楚□□的威力。
项翊敏锐地道:“你很在行啊,以前还干过跟枪械有关的工作吗?”
叶容这时正低垂着头,项翊看不见她的眼神暗了下去,以及她紧绷的神色,“在射击俱乐部干过一段时间,不过后来辞职了。”
“太过于危险,你辞职是正确的。”他轻拍她的后背,偶尔帮她把散乱的头发别在耳后。
“……项翊。”叶容低声道。
“怎么了?”
“那几张照片是你大学时期拍的吗?”
“是。我厉害吗?”
叶容微微扬起唇角,接着用力点头,“嗯,很厉害。”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当时疼不疼呢。”项翊释然的笑了,显然他很满意叶容的回答。
叶容的目光透露出笃定,“对于你而言,荣耀比之疼痛,你会选择前者。”
“对,没错。打拳都疼,谁能轻松写意、毫发无伤地走下拳台?我们要的从来的都是荣耀,而不是煽情的关心。”
叶容的眉头奇怪地皱起,拧出一个很诡异很逗趣的神情,“是呀。”
“说到打拳,你知道我那时候的外号叫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