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逸跟李学常在客运站附近的小餐馆吃了饭，一人一碗馄饨。
馄饨皮薄馅大，汤也清亮，店家自己炸的辣椒油很香，王逸加了两大勺。
李学常要的是小份馄饨，很快吃完了，王逸埋头吃的时候，李学常就慢慢地喝汤。
王逸瞥见了问：“你这就吃饱了？”
李学常道：“垫一点，我胃里空容易晕车。而且到了那边还有一顿，朋友给我接风。”
“哦。”王逸应了声，想起那个漫展预告，“你是在cos圈挺有名吗？”
李学常道：“我有名你还会问？不直接就知道了。”
王逸确实不太了解这些。
“我看你弄那个预告像模像样的，还以为你是主办方邀请的什么特别嘉宾。”
“那个预告其实是视频预告，我之后会出视频。而且之前没发预告直接出了，有粉丝说跟我一场错过了很遗憾，让我下次说一声。”
“你跟你粉丝关系不错啊。”
“看你怎么定义关系不错……也看你怎么定义粉丝吧。你问我的话，我感觉她们跟我……亦粉亦友？反正人家喜欢看我，我分手关心安慰我，我直播给我刷礼物，有人骂我帮我说话力挺我，我还能跟人家关系差？我今天车票钱都是人家给的呢。”
“我之前看你粉丝骂赵全，一个个确实跟你妈似的。”
李学常一笑。
“那这方面她们比我妈强多了，我妈前两天还问我赵全怎么不约我出门了。”
“你没跟她说你俩分了？不是。”
王逸一惊，做贼似的悄声说：“你早恋还跟你妈说啊？”
“有次赵全送我回家她看见了，她挺开明的，就让我保护好自己什么的。”李学常说到这里，似乎也有点无奈，“有段时间我稍微晚点回家她就假装不经意翻我领子，还偷摸地想看我换衣服，怕我跟赵全怎么了。”
王逸挺震撼的。
“你谈的可是男的，一般家长不都……阿姨思想还挺前卫的。”
“前卫？”李学常的声音有点怪，“倒不是因为这个。”
王逸忍不住想追问，但李学常往他碗里瞥了一眼，丝滑地转移了话题。
“吃完了？那现在就去客运站，还是在这坐会？”
王逸擦擦嘴，顺着李学常的意思把话题揭过。
“不坐了，给别的客人腾地吧。走，客运站。”
到客运站时还没开始检票，但检票口已经有人开始排队了。
李学常扫了一眼，转头就去找空位。
王逸紧跟着李学常：“是那个口吧？咱俩不去排队吗？”
李学常道：“一辆车就那么点人，早去晚去都能让你上车，就是你迟到个两分钟都有人等你，干什么站着等，坐着不好吗？”
他示意王逸看时间：“你现在去等，至少要站十分钟。”
“……行吧。”王逸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李学常去找空位了。
找到了李学常也不坐，把包丢给王逸，自己去买了两瓶水，回来分王逸一瓶。
“长途，中间会停一会给上个厕所，放心喝。”
王逸纳闷：“你是不是暗讽我肾不好？”
李学常耸耸肩。
“你自己说的。”
王逸瞪他：“真是想骂你不知道用什么话。”
“那就别骂。” 李学常从王逸腿上把自己包拎回去，“你放旁边座上不就行了，还一直抱着。”
王逸从李学常迈步去买水就开始神游天外，想自己到底为什么突然抽风要坐客车，怀里抱着个书包？呵呵，李学常回来他才发现。
但这肯定不能跟李学常说，像个变态。
王逸只能讪讪地笑：“顺手，搂着还挺舒服的。”
李学常在王逸旁边坐下，随口打趣他。
“你睡觉是不是也抱东西啊？”
王逸道：“可能吧……有几回早上起来抱着枕头。但我主观上，我是说我入睡的时候是没有这个倾向的。”
李学常瞥王逸一眼。
王逸眨巴眨巴眼，有点紧张，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他一向自诩酷哥，不知道自己瞪着眼睛眨巴的时候，眼睛睁圆了，比起酷更多的是可爱。
至少李学常觉得王逸有点可爱，估计因为王逸比他小一天，是个弟弟。
李学常道：“那回头送你个抱枕。你要什么大小，什么材质的？”
“抱枕还有什么材质的，不都是……靠。”
王逸话说一半，猛地反应过来李学常把话题扯到了成人领域，一拳头敲在李学常肩膀上。
李学常边躲边笑。
王逸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正经啊？”之前是一点没看出来。
李学常挺无辜的样子：“是吗？我不正经吗？”
“你说呢？还什么材质……能有什么材质？”
“蚕丝的纯棉的，温面的凉面的，软点的硬点的——你想的是什么？”
王逸不觉得是自己想岔了，刚才李学常那眼神分明就不对。
“糊弄谁？反应那么快，你就是不正经。”
李学常不反驳，含笑道：“行呗，你说我不正经，那我就不正经吧。”
俩人坐了十几分钟，先后去了趟厕所，才踩着点去检票，上了车。
到车上打眼一看，李学常同座的是个小姑娘，王逸同座的是个大哥。李学常看了一眼，就小声说：“不换座了。”
王逸心里松口气，但还是问：“怎么了？”
李学常刚想答，售票员催着人往里走。王逸当即不追问，快步去了自己那边。李学常的位号是靠窗户的，但小姑娘见售票员催得紧，就往里挪了，李学常无所谓这个，坐下了。
后头还有两三个人上车，李学常抱着书包，掏出手机给王逸发消息。
“人女生不能乐意。”
王逸：“？”
李学常解释：“独身出门的女性警惕性大多很强，咱俩要是个什么特殊情况也就罢了，胳膊腿齐全的让人家换座到一不认识的大哥旁边？提了就是让人为难的。”
王逸恍然：“也是。”
又问：“怎么算特殊情况？”
李学常：“比如你瘸了，我病了，或者咱俩里有一个女的……”
王逸“嘿”的一声开始打字：“凭什么我就是瘸……”
李学常跟过来一句：“情侣也行，客客气气的，人家也能给让。”
王逸话没发出去。
他一时琢磨李学常是不是跟赵全一块出门时用过这个借口，一时琢磨着李学常怎么会想到把他俩和“小情侣”联系起来。
想来想去只能是都怪黄奇峻，狗东西满口胡言，整得他浑不自在。
王逸敲了个无语的句号过去，把话题岔开。
“全程多久啊？”
“最慢三个小时，路况好的话两个半吧。今天应该还行，明天肯定堵车。”
“你们漫展是明天？”
“嗯。”
“时间太赶了吧。”
“还行。”
“你每年都去吗？”
“这两年才去的，之前哪有条件玩cos，穷，也没时间。”
“你这次出什么角色啊？”
“你也看动漫？”
“这话说的，几个男的不看啊？”
“国漫日漫美漫，里番中番外番？”
“？我就说你小子不正经，我截图了！”
人齐车开，客车上气味驳杂，汽油味和椅套上陈旧的灰味糅在一起，车开不到五分钟王逸就觉得不舒服，跟李学常说了声难受，戴了耳机闭上眼休息。
车晃得厉害，王逸一开始怎么放脑袋都不舒服，耳机里放的舒缓音乐也越来越像噪音。
王逸伸手按了几下耳机上的按键，调了几首歌，越调越烦，索性暂停播放不听了。
没了音乐，客车发动机的嗡鸣声就更响亮，脑袋被吵久了，鼻子也越发不舒服，喉咙口的呕吐感也渐渐强烈。
王逸又扭了一下脑袋，扯了下腰间松垮的安全带。
“不好意思同学。”熟悉的声音突然就响在耳边，“那个是我朋友，晕车不太舒服，能不能麻烦你跟我换个位置？我旁边位置也是女生坐的。”
王逸睁开眼扭头看——李学常正跟过道另一边的一个女生说话。
女生小声道：“抱歉，我是和我男朋友一起的。”
“没事。”李学常笑笑，“谢谢了。”
女生笑着点了下头。
“谢什么，又没帮上你的忙。”
李学常又去后面一排的另一个女生商量。这次人家同意了，李学常帮着拿了头顶架子上的包送过去，回过头来，就看见王逸睁着眼，目光灼灼看着他。
“不睡了？”
车上安静，李学常说话的声音便也不是很大。他摸出两个塑料袋，塞进王逸书包的侧边袋。
“想吐就往袋子里吐，别吐车上。我坐你侧后面了，有事转头找我。哦对了，这个也给你。”
李学常打开书包，竟然从里面拿出一个眼罩。
“不是新的，但是洗完了还没用。”
王逸接过去了，柔软的布料还带着香气，跟李学常衣服上的味道一样——废话，都是洗，李学常还能为个眼罩专门换个洗衣液？
王逸嗓子发干，想应一句“好”，但没说出来。
车晃晃悠悠的，李学常也没等他说话，随手拍了下他脑袋，再次入座，坐在王逸的侧后方。
王逸听见李学常跟新同座小声说话，“不好意思”，好像是坐下的时候碰着了人家。
王逸捏了捏侧边袋，塑料袋发出窸窣的响声。
王逸莫名觉得耳朵发热，他戴上眼罩，耳机里再次放起音乐，脑袋拧了两下，最终安定下来，以后脑勺对着过道。
他要睡觉。
他一定得赶紧睡觉。
但困意就是不来，反等到李学常的外套，和一句“是我”，可能是怕他吓着。
但不用说王逸也不会认不出来，熟悉的洗衣液的香气把他笼罩得严严实实，让他再闻不到一点客车上难闻的气味。
王逸在眼罩下睁开眼睛，借着李学常外套的遮挡，小心地挪动手臂，在心口按了一下。
跳个屁啊。
他红着耳朵骂自己的心，然后又骂兄弟。
天杀的你黄奇峻，让你乱说话，这下完了，你兄弟好像要弯了，你满意不啊？
路程走了一半，司机停了车，下去抽烟，放风。李学常没急着动，等后面人走得差不多了，才去拍王逸。
“醒醒。”
王逸把外套往下扯了一点，露出一双还带着困倦的眼睛。
他到底是睡着了，但入睡前满脑子胡思乱想，入睡后做的梦也乱七八糟，此时看见李学常的脸，甚至有点恍惚。
“怎么了？”
“中途休息。”李学常说，“上厕所吗？”
王逸坐直了，目视前方发呆。
李学常道：“不去也下车透透气，不是晕车吗？”
王逸捋了把头发，使劲闭眼又睁开，清醒了一点。
“嗯，走。”
厕所是个土厕，坑位不多，味道也难闻。
王逸皱着鼻子进去拧着眉头出来，李学常拿着矿泉水瓶招呼他：“洗手。”
王逸乖巧地走过去：“这么讲究？”
“不然呢，你上完厕所不洗手？”
“条件这么艰苦的情况下，我一般用湿巾擦。”
“你今天带了？”
“没带，没准备啊。”
水流冲刷指头，王逸顺便抹了把脸，终于完全清醒。
“之前冷成那样，今天还挺热的。”
“都说了这两天回温。”李学常说，“这几年不都这样吗，全球变暖，气候异常。但国庆回来肯定要大降温，到时候你就知道冷了。”
李学常拿了张纸巾让王逸擦脸，等王逸擦完丢了纸巾，把水瓶塞给他。
“等我一会。”
他也去了趟厕所，出来后王逸照刚才他的模样给他洗手，递纸。最后瓶子里还剩一点水，王逸给喝了，李学常看着他，等他喝完了才说：“那是我喝过的。”
王逸抹嘴的动作停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