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眼神复杂的凝视着皇后。
皇后背上的冷汗直冒，她感觉自己的脸被皇上盯得热辣辣的，手心里都是湿的。
她知道，自己这次躲不过了。
但是她其实是有疑惑的，因为自己让沈太医在药房方里动手脚这个消息，她从来没有让别人知道过，包括自己的贴身侍女，并且这药方改动并不大，药量也是极为轻微的加入，按常理来说，起不到这么猛的效果。她其实目的很简单，只不过想让明妃精神日渐萎靡，方便自己控制。所以这个药方破绽并不大，应该不会被人识破。而沈太医又是自己的亲信，他又不傻，绝对不会做出擅自增加药量的事情。
但即使是有疑惑，却也无法在此时查明真相。好在这么多年皇后不是白当的，她只用短短几分钟时间平复了一下心情，便起身，跪拜在皇帝面前。
“皇上，沈太医的确是臣妾从京城寻来的名医，明妃又向来和臣妾要好，臣妾视她为姐妹一般，所以才把沈太医介绍了过去，臣妾可以用性命担保，臣妾只是好意，并无害人的想法。”
皇后抬起头，信誓旦旦的说道：“皇上，你若不信，便叫人把明妃每日服用的药方拿来查看便是。”
皇帝沉默，只是抬手示意了旁边的贴身太监，让他亲自去把明妃日常喝药的药方拿来。
随后，他看了看桌面上的花儿，站起身定了一下，便一步一步的靠近过去。
他走进低头闻了一下，一股香味扑面而来，但仔细分辨后，似乎在这百合香中，的确混入了一股奇特的香味。这香味及其清淡，必须要仔细分辨才会辨别出来。
他皱了皱眉，要晏伦安过来。
“你以往都十分靠谱，朕相信你，你给朕来看，这里是否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混入了进来。”
晏伦安面对皇上鞠躬叩首，便凑近一个一个嗅了起来。
他先是嗅了百合花，随后又拿起了刚才明妃查看的翡翠绿玛瑙项链，也闻了起来。
皇帝并没有制止，他默许了晏伦安一个一个检查这他面前的所有物品。而皇后在此时才真正的慌乱了起来。
在她眼里，所谓的澄贵妃以前嚣张跋扈，但智商似乎却不高，再加上在那些东西表面涂抹的那种药的分量，都有仔细的斟酌过的，并不容易被察觉，所以她以关心或者祝贺的名义送给澄贵妃，这些东西她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不被发现。
但是不知为何，直到这几日，她却觉得澄贵妃突然聪明了起来，她一瞬间甚至认为，这个澄贵妃会不会是以前装傻，扮猪吃老虎，放长线钓大鱼？
晏伦安安安静静的一个一个检查过，随后对皇帝行礼：“皇上，臣有定论了。”
“你说。”
“这株百合花，包括贵妃娘娘宫中摆放的那些物件，里面都含有一种毒药，那种毒药分量极低，偶尔闻一下并不会让人有不舒服的感觉，但是如果长此以往不停的摄入，就会使人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极其伤身。臣觉得，澄贵妃之所以一直身体虚弱，正是因此，所以即使每天都喝补药，但也同时每天摄入这种毒药，所以补药起效的很慢。“
皇上盘着佛珠的手停了下来。
“这种药，是否伤及她腹中的胎儿。“
“回皇上，微臣日日给贵妃娘娘把脉，暂时还未发现胎儿异常，想来应该是贵妃刚怀有身孕不久，每日摄入量不多，又按时喝有补药，所以暂时并未涉及胎儿，但如果没有发现，还是一切照旧的话，过段时日，胎儿的情况就未必这么乐观了。“
程天澄见状，知道是加油添醋的好时机，随即惊讶的睁长大了眼睛：“怎么会……皇后娘娘……你为何要对臣妾……“
说着，硬挤出了几滴眼泪，装的好不可怜。
皇后见此，一时竟也急了起来，她立刻起身跪在皇上面前，慌忙解释：“皇上，臣妾并没有……“
“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皇帝眉眼如刀割般死死盯着皇后。
还没等皇后回答，一阵脚步声传来，沈太医带着药方被带过来了。
皇帝没有说话，给了个眼神，晏伦安点了一下头。
他走到沈太医面前，从他手中接过药方。
“山茱萸、地黄、山药、茯苓、泽泻、丹皮，附子……“晏伦安看着，突然停顿了一下。
“皇上，这个药方看着没有什么问题，只是附子这位药……计量好像稍微多了点。“
沈太医开口：“皇上，附子这位药虽然剂量比平时稍微多一点，当时是为了让明妃娘娘身体好的更快，更何况这位药的用量在合理标准内，皇上若不信，可以请太医院所有太医来一同查看。“
皇后见状立刻接上话：“皇上你看，臣妾所言非假，臣妾真不是要害人。“
皇上并没有理会她，而是继续问沈太医：“那明妃为何会这样？“
沈太医一时也摸不到头脑，只得摇头。
程天澄此时也有点蒙了，看皇后在明妃这件事上的反应，不像是演的，她似乎像是被诬陷了一样。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转头看向明妃，明妃仍旧有气无力的坐在那里，既没有看皇上，也没有看皇后。
难不成……
程天澄心中有一个想法猛的冒出来，把她自己都吓一跳。
难不成，这是明妃给皇后的一个局？
皇后可能真的有在药上下手脚，她以为明妃不知道，但让她没想到的是，明妃不但看穿了她的伎俩，还打算誓死一搏，擅自加大计量。
程天澄顿时身上冷汗起来了，这真的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明妃啊明妃，你才是真正扮猪吃老虎的人么？前几日落水后不知所措的样子怕不是你故意演出来的吧。现在你想借我的手，来甩开一直以来强制你的皇后，即使最后事情没有成功，那最大背锅的人也不是你，而是我。如果最后成功了，那双方的目的都达到了，自然没有顾忌。
程天澄一时间看着明妃的脸有点恍惚，明妃的脸也在她的注视下，缓缓的转了过来，和她四目相对。
明妃继续沉默着，程天澄看到她没有血色的脸轻微点了一下头，仿佛知道程天澄在想什么，表示肯定。
程天澄吸了一口凉气。高啊，实在是高。程天澄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一番话语打动了明妃，现在看起来，自己天真的甚至有点白痴。她现在甚至都不知道明妃之前对自己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了。
只不过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让明妃自己也不好受。不过她这么聪明的人，应该的确是想不出其他的方法，才殊死一搏吧。
程天澄把自己的思绪收回来，她感受到了自己的力量在慢慢的抽离，她知道，自己之前在点心中掺进去的假死药在慢慢发挥作用了。
她没有时间了。
她顿了一顿，打算也赌一把。
“皇上，臣妾觉得，光看这药方不足为证，应该把明妃每日服用的药渣拿过来作为对比，方可下定论。”她说道。
明妃旁边的宫女此时也斗胆进言：“皇上，我家娘娘今天喝的药渣还没有来得及倒掉，随时都可以拿来。“
“好，那就叫人把药渣取来。“皇帝大手一挥，盘腿在旁边坐下。
“……皇上，她们想污蔑臣妾！如果在拿的过程中，有人偷偷的放进去了什么东西，臣妾跳进黄河也说不清啊！”皇后心急如焚，不顾颜面大喊道。
皇帝字重如坚：“朕传朕的贴身太监去取，朕相信他，皇后不必多虑。”
皇后睁大着眼睛，在她看来肯定是程天澄和明妃在一起谋划着什么，她转过头，恶狠狠的看着这两个人。
很快，药渣被太监拿了进来，为了保险起见，皇帝又传了两个太医一同查看。
检查的结果和程天澄猜想的一致——这些药渣里，附子的成分要远远高于药方中记录的计量。
“这，这……这不可能啊……微臣从来没有放过这么多的附子……皇上明鉴，皇上明鉴啊……“沈太医不可置信的声音颤颤巍巍的飘入程天澄的耳朵。
皇后也觉冤屈，愤愤不平：“皇上！皇上臣妾是冤枉的！如果臣妾真的这么做了，不是极为容易露出马脚吗，臣妾哪里有这么愚蠢啊皇上！“
她回头恶狠狠的盯着程天澄：“澄贵妃，一定是你！你安的什么心！竟勾结明妃一起陷害本宫！“
“臣妾陷害你，臣妾又有什么好处呢？“明妃此刻幽幽开口道：”皇后娘娘，臣妾这身子骨你是看在眼里的，臣妾自知时日不多，本以为是自己身子太弱，却不曾想是皇后娘娘你……臣妾真的好想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娘娘，竟下得如此狠手……“
“皇后，你说她们诬陷你，你看看这旁边的人，虚弱的虚弱，无辜的无辜！”皇帝伸手指着明妃，“你看她，都病成什么样了，谁会用自己得生命做赌注，只为陷害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皇后眼里尽是愤怒和恼火，她百口莫辩，只得吃哑巴亏。
此时程天澄的贴身宫女秀云不小心碰翻了花瓶。随着清脆的一声巨响，百合花也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