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下午,天气一如既往的好,路上车辆依旧多如潮水,裴书聿和孟垚占了其中一辆。
他们在前往送别徐政华的路上。
是一家在机场附近的五星酒店,到场的时候徐政华已经在那里拿着菜单,最爱热闹的梁宇飞却不见人影。
“他迟到了?”裴书聿边调侃边拉开椅子坐下。
不想徐政华竟然摇头,“不,他不会来了。”
话音一落,孟垚和裴书聿皆是一愣。裴书聿反应快了一步,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又吵架了?”
孟垚估计也是这么想的,“但怎么说也是你的送别宴,无论如何都应该来的吧?”
徐政华的态度倒是无所谓,笑笑说:“你们还不了解他嘛,脾气大得要死哦,他要生气我能有什么办法。”
孟垚不清楚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绝不赞同梁宇飞这样的做法,“宇飞真是一点也没长大。”
徐政华就笑出了声,是善意的,话语间带着点感慨:“孟垚,你知道吗,我们四个人里,大概你是变化最大的。”
“有吗?”孟垚下意识就去看裴书聿。
裴书聿假模假样地盯着他,结果只是照着他的话也说了一遍:“有吗?”
往往一个人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旁观者反而会比本人看得更清楚。四年前的孟垚浑身上下冒着傻气,和现在相比已经是天壤之别。
裴书聿的反应让徐政华挑了挑眉,他打量着两人,不回反问:“你俩……?”
裴书聿没犹豫地点点头,“对。”
孟垚总是慢半拍,也说了对,然后腼腆地笑了笑:“我们俩。”
孟垚和裴书聿在一起的事并没有明确地告诉任何人。除了于洋,刘亚权,还有裴书聿的家人,但也没有刻意隐瞒,两人同居徐政华不是不知道,或许他也早就看出两人关系的不一般。
果然,徐政华一副了然的样子,看上去应该并不排斥,他说:“你俩总是黏在一起。”
“可我们是后来才在一起的,当时并没有。”孟垚和他说清楚,“因为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接受,所以没想好怎么告诉你们。”
“没什么不能接受,我又不是老古董,身边这种人也不少,”徐政华把手里的菜单递给裴书聿,朝他抬抬下巴,“不信你问他。”
又很不客气地说:“吃什么自己点哈,我不了解你俩口味。”
裴书聿倒也没藏着掖着,“当然不少,大多都是玩的,三十岁之后就结婚了。”说着看都没看,径直把菜单传到孟垚手里。
徐政华倒是挺好奇,“那你们什么打算,家里人知道没有?”
同寝四年,徐政华当然多少了解到裴书聿的家庭情况,以孟垚这样的背景,想必家里人那关还是不太好过。
裴书聿抱着臂靠着椅背,自信满满的样子,“你备好份子钱就好了,其他的不必多问。”
孟垚低头在菜单上挑选着他和裴书聿能吃的,在几个海鲜和红肉类旁打上钩。菜单递回徐政华手中,徐政华抬了下手,远远站在门口的侍应生上前确认,没问题后请他们稍等,后厨很快上来。
“听他瞎说,结不结婚的没有关系,我们能保持现在这样就好了。”对于裴书聿一些口无遮拦的话,孟垚总是拿他无可奈何,“你结婚还差不多,到时候一定给你大红包。”
徐政华眼睛闪了闪,没接下这句,默默转移了话题:“其实你很适合搞科研,去工作有些可惜了。裴书聿没钱供你吗?”
“不,有本科学历就够了,我后来想过,觉得比起深造,可能我更适合工作,不是那种追求更高层次的人。”孟垚坦言,“虽然裴书聿很有钱,但我想我们应该尽量平等,这样才能走得远一些。”
徐政华故意歪曲他的话,“你不愿意花他的钱?”
裴书聿似乎对这个也很感兴趣,之前两人并没有聊过这方面的内容,非要说的话就是两人的财产都透明公开,但细想起来,孟垚的确不曾主动用过他一分一毫。
“那倒也不是,两个人在一起,怎么可能做到AA呢,只是尽量,我照顾他,”
“没什么好说的,我都羡慕了。”徐政华半开玩笑似地摇了摇头,“有人照顾的感觉怎么样?”
裴书聿啧了声:“想知道就抓紧谈啊,又不是没这个条件。”
说话间,侍应生端着那些菜上来,三人边吃边聊,赶在徐政华登机前到了机场。
“对了,你们知道吗?”
徐政华在即将下车的时候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我看到一个说法,大概是任何关系的前三个月都是最美好的。我在这里狭隘地指代入爱情,我也确信这种说法,因为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是需要不断磨合的,三个月足够新鲜褪去,剩下的时间,如果只靠那所谓的爱来支撑,那太飘渺了。而我们又还年轻,一切的变数都有可能摧毁这段无法用任何实质来维持的爱情,削足适履一定会有疲倦的一天。不过,现在你们撑过了三个月,我希望,三年后你们还能一起来接我回国,好吗?”
裴书聿和孟垚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同样的坚定。裴书聿勾了勾唇,然后难得也有些羞耻的样子,低头用食指挠了挠鼻子,“听上去可能有些大言不惭,但是,我保证,三十年后都可以。”
“一路顺风,平安落地。”孟垚拍着他的背,“我们等你回来。”
“回来给你接风,场所随你挑。”
送走徐政华,两人又回到家里休息。下午裴书聿带着孟垚到楼顶的露天泳池游了几圈,两人甚至还比起赛来。孟垚小时候成天就是山中的小河沟里耍,比起裴书聿,其实差不了多少,只是裴书聿胜在身量体格,每每都压着他两三秒先摸到池边。
后面的日子还算稳定踏实,上班,下班,一起逛超市,一起吃饭,无不悠闲。
按照计划,孟垚十月一就要正式上门拜访裴家。如果顺利,那他之后就算是和裴书聿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只是,在临近假期的一周前,老家那边突然来了电话。胡兰和他寒暄几句,就告诉他,国庆一定要腾出时间回来,他大嫂刚生完孩子不久,是个女儿,国庆期间就刚好满月。到时候给孙女办个满月酒,他这个小叔怎么着也要回来意思一下。
家里添丁,那可算是喜事,孟垚没来得及开心多久,就想到已经先答应的裴书聿要和他回裴家见家长。于是就想和胡兰商量一下,自己发个红包给大哥表达心意,人就暂时不回去了,等年到了再带礼物回去给小侄女。
“你有什么事回不来?”胡兰在那头问他:“家里好不容易添个小娃娃,你咋地没空回来?北京有什么事?公司不放假撒?”
“是有点事……,”有些事情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但孟垚觉得可以换个说法,一步步推进,“妈,其实我谈对象了……”
孟垚是在车里接的电话,裴书聿把车载音量调低,胡兰的嗓门又大,裴书聿就算不想听也被迫听了个七七八八。这会听到孟垚突然说到对象的事,裴书聿立即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孟垚伸过去牵住他的手,意思是让他不要激动。
“啊?”胡兰显然很震惊,“这么大的事怎么现在才跟我说,对象哪里人啊,长什么样子,家庭条件怎么样?你傻傻的,可别被人骗钱花!”
“就北京的,长得……,挺好的,又高又白又瘦,比我好看……,家庭条件也不错的。”
胡兰一听,音调都拔高了一点,似乎是挺满意这个“姑娘”,又问:“学历呢?是你同学吗?”
“是我同学。”孟垚看了眼裴书聿,又擅自补充:“额,人也不错,性格很好的。”
胡兰说:“那你问问人家国庆要不要跟你一起回来,顺便给家里人看看,这不是正正好吗?”
“我先答应人家,准备国庆跟他回去见一下家长。”
“那你一号见了,然后就买后几天的车票回来嘛,这又不冲突,我想想……,”胡兰在那头小声嘀咕着,貌似是在确认什么,“哦!娃的满月酒是4号,这不时间够够的?而且酒席就在镇上办,你都不用再回家里,到时候在附近订个旅店好了,省得你来回。”
胡兰已经说得如此明白,孟垚也不可能再拒绝,只好先应下再说。听到他答应,胡兰放心地挂掉电话。
“怎么了?”裴书聿这时候才适时开口。
孟垚和他讲:“我妈说我大嫂生了,国庆要回去参加满月酒。”
“怎么没听你说过,什么时候怀的。”
孟垚眉毛耷拉着,“是啊,我都不知道。”
之前就已经说过,胡兰并不主动给孟垚打电话,也不常给他说家里的事,就连这次,这样的喜事,也是等侄女出生了,甚至是满月了才来和他说,而且一来就是安排他的时间。北京到西南,怎么都不是很近的距离,来回奔波自不必说,路费很贵,虽然对于目前孟垚的工资而言确实只能算是一笔很小的支出,但这并不妨碍孟垚心疼,更重要的是,
——原本国庆他想和裴书聿一起出游的。
孟垚工作太忙,平时就已经很少能抽出时间陪裴书聿,因此假期就显得弥足珍贵。裴书聿自从经过上次孟垚的长篇大论后,他就特别想带孟垚去外面逛逛,甚至已经提前让张伯安排好了行程,目的地是肯尼亚。
孟垚的动物园之行非常兴奋,裴书聿就想带他去真正的大自然里身临其境感受一下,恰好十月出头也是看大迁徙的好时间,虽然不是最佳,但风景也不错。
可这样一来,计划就完全不可能实施了。
裴书聿没有听清具体的时间,但已经预感到自己和孟垚未来的私人时间将会被打搅,心情怎么也好不起来。想怪孟垚,明明没有什么值得必须回去的理由。
裴书聿对于孟垚的家庭完全没有好感,这基于大学四年他对孟垚的观察。因为,如果是真的疼爱孩子,孟垚至于像个成年人一样,在还本应该享受校园生活的时候每天忙到披星戴月那样吗?
“那怎么说,没空的话,爷爷那边可以暂时不去。”虽然不乐意,但裴书聿还是控制着自己的脾气。
“不如,我陪你回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