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若决定召唤后备力量:“江炽,靓妹,快出来,干活了!”
助手嘛,总不能她在这儿苦哈哈忙个半死,他们杵在边上看着她忙忙叨叨吧?
孰料等了半天,两鬼都没现身,郗若蹙眉,她适才确实召唤了两人吧?难不成只是她的臆想?季靓姝唤不出来有可能,江炽自她18岁打后,从来随叫随到,铁定是她没唤出声音!
郗若决定重唤一遍,这回定要拔高音量,她才张口,便听得季靓姝闷声闷气说:“我们听见了,我只上到高二,就当模特去了,江炽让我转告你,他看不大懂文件,我跟你说哦,他连高中都没上……哎,你掐我脖子干嘛?咳咳……松手!咳咳……”
郗若盯着眼前的资料,心底渐渐萌生出放弃的念头,念头才冒芽,就被郗若脚尖用力碾压回去,她咬咬牙,拼了!
郗若逐一端详箱子外头的标签,把去年的一箱半资料拽到一旁,之所以有半箱,皆因另外半箱是前一年的,郗若不懂为何不改用两个小箱子分装呢?
郗若先抱起一叠资料到司韫办公桌搁下,又转身回去继续搬,她感觉自己像蚂蚁搬家似的,一点、一点慢慢转移,只是蚂蚁有众多伙伴,她的伙伴就在刚刚把她无情抛弃了。
她倒是想一下子全搬过去,但今天他们都是两人一道抬一个箱子,她自问没那能耐独自搬一整箱。
她一点、一点取出箱子里的资料,整齐叠放在双膝上,突然有双手搭在纸箱边沿,随后攥起她膝上的资料,搁回箱子里,一手上提一手下压,手塞进箱底,发力搬起箱子,过去搁在办公桌旁随看随拿。
郗若呆呆的看着他转身过来搬起另一箱,这才反应过来:“司韫,你怎么回来了?”说着想上前一道搬。
司韫没让:“我来,你拿边上的夜宵。”
郗若转头一眼就看到了旁边大大小小的外卖提兜,她全部绕进手心,提起来时觉得蛮有分量,但还提得动,才走了没两步,司韫自她手里接过所有提兜:“提不动无需勉强。”
郗若即刻反驳:“我提得动,你没过来的话,我早提过去了!”
司韫笑了,她说什么都好,她开心就好。
郗若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她紧走几步,拖拽椅子就要落座,司韫刚把外卖搁在沙发边的茶几上,见状过来牵着她手带她到自己的椅子边:“你坐这儿,这椅子坐着更舒服。”
郗若对司韫献的殷勤很是受用,且受得心安理得,虽说调查司期盛失踪是她职责,但严格来说,司期盛并未确认死亡,她不管也不算失职,只是她曾答应司韫调查此事,故此,她是在帮司韫的忙。
司韫要是得知郗若把他的真心实意视作献殷勤,恐怕会气得脑壳疼。
郗若安心坐在总裁位置,没有丝毫拘谨,捧了份报告看得聚精会神,司韫笑了笑,也开始一份份资料查阅。
司韫日常工作就是看报告、看资料、审批各种项目,故而他翻得很快,往往他看完两三份文件,郗若手里还捧着原来那份。
司韫感觉自己今晚的效率简直可以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到晚上11点时,两人已查阅了近半资料,大部分归功于司韫。
郗若看得头晕脑胀,眼前模模糊糊开始出现重影,她甩了甩脑袋,好让自己清醒一点,奈何瞌睡虫来了,赶也赶不跑,她禁不住极小幅度地打了个哈欠。
司韫余光间或落到她身上,察觉到她偷偷打哈欠,顿觉好笑,他忆起当年自己刚毕业进入公司,司期盛为让他快速熟悉公司经营业务和状况,塞给他一堆资料,他大半个月都沉陷在资料堆里,即便完全看不下去,还是强迫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复制粘贴进脑子里,那阵子睁开眼是资料,夜里入梦还是在啃资料,如今回溯仍心有余悸。
故此他特别理解郗若的痛苦,她本就是个活泼好动的姑娘,硬生生逼迫她查阅生涩的报表报告,还不如让她跟人干一架来得痛快,她看的每个字符想必都是煎熬。
司韫压下嘴角的笑意:“郗若,我们先吃点宵夜,剩余的一半,吃完宵夜再慢慢碾灭。”
郗若闻言眸光登时闪烁,犹言不由衷说:“你先吃吧,我还不大累,看完这份年度财务分析报告再过去。”
司韫刚还纳闷自己都看好几份资料了,郗若怎么还捧着同一份文件不撒手,原来是在看财务报表,那玩意儿简直可以无聊得让人灵魂出窍。
他欠身夺过她手里的资料,随手搁在办公桌上,郗若急了:“哎!我还没标志看到哪儿呢!”她好不容易看了小半,可不能从头再来啊!
司韫不由分说拽起她手腕,带到沙发边揿她坐好:“那份报表我来看,你快安心吃夜宵吧祖宗!你要饿晕了,还怎么帮我调查资料存没存在纰漏?”
郗若觉得他讲得极有道理,凭他那脑袋瓜,这么久连调查方向都没找着,破案还是得靠自己,但尊严不容践踏:“报表我来看!”
司韫未置可否,只是逐一取出外卖袋里的盒子,郗若惊叹:“现在外卖都配上保温盒子了?”保温盒比外卖更贵吧?
司韫只是笑笑,挨个掀开保温盒,郗若顿然醒悟过来:“保温盒是你买的?”保温盒全都一模一样,总不能每家店都配一样的保温盒吧?
司韫淡淡应了:“嗯,有家日料店的寿司挺不错的,但不配送外卖,我索性买了夜宵回来,想什么时候吃都可以。”
郗若果然见到里头有两盒寿司,忍不住用手拈起一贯活鳗寿司尝尝,确实很不错,鳗鱼无刺,肉质滑嫩,味道稍带丝清甜,非常新鲜,咽下后唇齿留香。
她满意地扬起唇角,司韫含笑看着她,他发觉自己很喜欢看她享受食物的小表情,眉眼弯弯,眸里盛满碎光,即便是一碗简单的青菜面都能让她心满意足。
郗若又拈了贯杂疏天妇罗,沾上酱汁送入口中,虽然是油炸食物,但搭配清新酱汁还不错,不觉油腻,挺清爽的。
郗若吃完天妇罗,抬眼看见司韫没动手,忙招呼他:“快吃啊!这要是……”寿司也不在乎凉没凉,郗若远离资料,稍稍慰劳了自己的五脏庙,脑筋恢复急速运转,“搁久了就不新鲜了!”
司韫险些被她逗笑了,要不是她神情认真,他必定会认为郗若在故意逗趣自己。
司韫依言拈了贯三文鱼寿司,尝着似乎比往日更鲜甜。
郗若一直吃得都不多,今晚为了暂时逃避查阅资料,她吃得且慢且多,直把自己吃撑了,险些站都站不起来。
她硬撑着挪到办公桌后头,杵了半天没坐下来,司韫纳闷地抬眼看她,郗若泰然自若一笑:“站着空气更清新,大多空气污染物会随着高度增加而递减,你也该多站站,对身体好,真的!”
听完她胡说八道,司韫打量她半晌,又扫了眼她身侧的椅子,估算她坐在上头的高度,这半米不到的差距,恐怕站一辈子寿命也延长不了几分钟吧?
司韫轻咳一下,视线挪回手中的资料:“吃撑了?”
郗若被他戳穿了,倒也不恼,信手捞起先前啃了小半的财务报表,边随意翻看边悠悠道:“我这叫舍命陪君子,你一个人吃东西,能叫享受吗?那是吃独食!独食难肥,你懂的吧?我这是为你着想,险些小命都搭进去了,你不懂感恩就算了,还想嘲笑我,你这人真是……”
话音戛然而止,司韫还想听她对自己的“高度评价”,这话说到一半停了,让他抓心挠肝的难受,他又不好开口让她继续,显得自己多巴不得找骂似的。
司韫等了半天,没等来下文,忍不住抬头看她,但见她眉头紧锁,不停地翻动那份报告,这是拿报告撒气?罢了,反正财务部指定有备份。
郗若边翻边落座,末了像是收敛了气性,只不住翻动两处,不时眼睛微眯,似是在沉思,司韫有点担心,她该不是在琢磨整治自己的法子吧?
司韫不认为那份报表会有问题,毕竟司期盛在上头签名审批了,司韫相信公司里没人敢在财务收支上动手脚,即便敢也绝瞒骗不了司期盛,他毕竟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或高明或龌龊的手段没遭遇过,敢在他眼皮底下动手脚的,他定会让那人吃不了兜着走。
既然郗若没工夫数落他了,司韫便继续查阅资料,待看完一份报告,下意识抬眼看郗若时,他险些失笑,还好竭力控制住了。
郗若竟左手攥着报表,右手肘抵着办公桌支颐,脑袋点巴点巴的,睡着了!
司韫搁下手中的报告,轻手轻脚过去,小心翼翼拉扯她手里攥着的资料,奈何稍微用力,郗若便皱起眉头,司韫只好放弃,把她连同报表一块抱到沙发上。
安置好郗若以后,又把外套脱了,披盖在她身上,他半蹲在沙发边上,打量着她的睡颜,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资料烦心,陷入黑甜后她眉头还是微微皱着。
司韫不舍得离开,但回头扫了眼余下的资料,以及角落原封不动的六个大箱,今晚只剩他独自奋斗,不过想想,他倒情愿自己辛苦些,他深深看睡着的郗若一眼,回去继续啃资料。
即便是夜里独自一人奋战,司韫却感觉无比心安,每啃完一份资料,他就朝沙发那头凝眸看上几秒,一整晚没睡,他竟没丝毫困意,外头天色渐渐泛白,去年的全部资料除了手里的这份,悉数查阅了一遍,没发现任何问题。
司韫又朝郗若那头看去,余光扫到她手里攥着的资料,不由扬唇,是了,还有她手里那份,这下可难办了,怎么把资料拿到手又不惊扰她安眠呢?
司韫缓步过去,人还没挨近,郗若突然惊醒:“司韫!”
司韫愣了一下,旋即心里一喜,她梦见自己了?转瞬心头一沉,是惊呼,难不成做恶梦了?
司韫快步近前:“我在,怎么了?”
郗若翻身起来:“我原来看的那份报表呢?”
司韫握住她手带至她眼前:“还在你手里。”心里补充一句:抢都抢不过来。
郗若忙翻开其中两页,点着一个签名问他:“贺宣冶是谁?”
司韫心里格楞一下,不答反问:“你问这做什么?”
郗若急了:“这人有问题,他……”略微迟疑了下,还是直截了当说,“他或许做了假账,先前公司资金链断裂,与他有关!”
司韫一下子没能消化郗若的话,直到他察觉自己的眼前渐渐模糊,他立时垂下头,心里的苦涩不断蔓延开来,缓缓蔓延至喉头,窒闷得他几乎喘不上气。
司韫抬手捂着酸涩的双眼,过了片晌才哑声道:“贺宣冶是我舅舅。”
郗若闻言,张了张嘴,末了什么都说不出来,她不大会安慰别人,尤其是这样的状况,一切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抬手拽了拽司韫袖子,司韫移开捂眼的手看着她,他知道此刻自己的双眼指定泛着泪光,模样狼狈至极,但在郗若面前,他很坦然地展露自己脆弱的一面,他相信郗若可以理解自己。
郗若拽他时其实并没想好要说什么,她抿了抿唇,鬼使神差说了句:“我在呢,你不是一个人。”
适才司韫对她说“我在”时,她倍感温暖,像被和煦的阳光笼罩一般,或许这样说,他也会感受到温暖吧?但愿能稍微驱散他身上的寂寥……
司韫空旷荒芜的心田,霎时间涌起一股甘泉,怦怦跳得生机盎然,是啊,有她在!还好,有她在……
郗若讲出那句话时,眸里仍旧没有丝毫情愫,但是司韫已经很满足了,至少她不再视他为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她会试图安慰自己,他要求不多,只要郗若每日靠近一点点就好。
司韫忍住想抱她的冲动,只是凝眸看着她,他自己都没察觉,嘴角早已稍稍上扬。
郗若讲完那句话,自己反倒觉得难为情,她耳根发烫,轻咳一声说:“司韫,我先回去上班了。”
司韫拽着她:“昨晚忙了一晚上,今天休息吧,在这里歇一会儿。”
郗若摇摇头:“我才上班,第二天就敷衍像什么样子?你是公司老板,怂恿我旷工,该不会是钓鱼执法吧?”
司韫真是被她气笑了:“我这是关心你!”
郗若摆摆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昨晚睡得挺好的,今天上班出不了岔子,况且我的职责就是到处转悠,累了我就寻处隐蔽的地方打个盹呗!”
司韫哭笑不得,他看着郗若,实在不知该夸她坚守岗位还是该训她玩忽职守好了。
末了司韫无奈说:“中午等我一道吃午饭。”
郗若闻言不由蹙眉,等他吃午饭得等多久?她独自一人自由自在,什么时候吃、吃什么都自己做主,她是脑抽风了才会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