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宴订在学校附近的一家湘菜馆,在学生中口碑很不错。
朱星权宿舍六个人外加平时一起打球的两个兄弟。几人吹着牛,可乐硬生生喝出了白酒的架势。
黎寻听着几人鬼哭狼嚎,更庆幸没带上应礼,不然小古板可能要全程冷脸。
应礼并不讲究仪式感,甩脸色也从不在意环境,更不在乎会不会让别人难堪。
去年应礼生日时,两人还吵了一架。
其实两人生日都挺不好,一个碰上了清明,一个撞到了寒衣节。
那段时间赶巧沉迷各种灵异鬼怪,黎寻也没多想,随口说日子不太好,两人都阴测测的。
应梅打圆场,“都是传统节日嘛,没什么不好。”
他也不知道哪根弦没搭好,情商低破了下限,搭着应礼的肩开玩笑,
“我在清明嗝屁,等到了寒衣节爬出来见你,像梁山伯和祝英台那样。”
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他后知后觉地闭了嘴,反思着似乎哪里不太对。
一抬头,应礼拉着脸,冷冷看着他,一副刚从墓地里爬出来的苍白梁山伯。
他咧着嘴笑,嗤地一声,赶在寿星前吹灭了蜡烛。
黎寻连笑都笑不出来了,尴尬找话题补救。
应礼的眼神却更幽怨了,最后一句话也没说,起身回了房间。
应梅敲了敲门,那家伙也不知道在赌什么气,就是不出来。
黎寻也郁闷,重新点了蜡烛替应礼许愿。
“长点心吧小少爷,都十八岁了。”
那晚一直到他准备回家,应礼才从卧室探头。
依旧不说话,默默盯着他不说话,像极了暗中观察的大橘猫表情包。
黎寻噗嗤一声又笑了,并了两步过去,嗔他是幼稚鬼。
“你更幼稚。”应礼瞪他。
两个幼稚鬼就这样你来我往幼稚了好半天。
最后更幼稚的那个被说炸毛了,气势汹汹地嘟囔,“行行行,我幼稚,我就是幼稚才会来哄你。”
应礼又不说话了。
黎寻揪了揪头发,想发出一声土拨鼠尖叫,又怕吵到应阿姨,最后端起了蛋糕,抹到了应礼的脸。
小古板的观念里就没有浪费食物,整个人都傻掉了。
黎寻想开溜,余光瞄到他伸手用指尖抹掉了奶油,整张脸都泛红了。
大概率是气的,黎寻心想。果断赶在应礼发火前抬脚开溜。
……
如今蛋糕脸上也被朱星权抹上了奶油,周围还在进行一场大战,黎寻却慢吞吞地伸手,小心擦掉。
他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应礼的眼神,随即被荒唐地脑补震得险些摔倒地上。
怎么回事?他竟然觉得,那时小古板的眼神,好像……是期待来着。
“寻哥你想什么呢,喊你都不理人。”顶着一脸奶油的郑浩然过来搭话。
黎寻摇摇头,挂上笑,扭头住朱星权生日快乐。
他们这几个成绩都勉勉强强,算不上差得没眼看,但和好又完全不沾边。
要么是偏科严重,要么就是雨露均沾的平庸,好学校上不了,普通学校家长又看不上。
百日冲刺开始后,各个都被上了发条。
朱星权垮着脸哀嚎,“乐不了一点,混蛋高考快TM过去,劳资的青春啊……”
郑浩然也跟着假哭,往日周末还能一起约个球,现在都成了各种补习班的常客。
蒋毅心态最稳,拖着脸安慰了几声,忙忙碌碌的给哥几个画饼。
考虑到还有晚自习,几人也不敢太放肆,收了东西准备返校。
朱星权特意留了一大块蛋糕没祸祸,想趁着自习前送给隔壁班的女神蔡薇。
黎寻腆着脸要了一小块,想回去带给应礼。
朱星权只当是他自己吃,很仗义地切了有草莓的部分,条件是要黎寻陪着一起送蛋糕。
到了隔壁班门口,蔡薇还没回去。
朱星权的脸已经烧成猴屁股了,心脏怦怦跳,吵得黎寻耳朵都跟着一起痛。
“你行不行啊,这么没出息。”
“在喜欢的人面前没出息不丢人吧。”朱星权哭唧唧。
“但对方会因为你没出息而不喜欢了。”
“好了别说了哥,再说心要碎掉了。”
两人扯了会相声,还是没等到蔡薇。黎寻索性直接进了四班,“蔡薇还没来吗?”
“去办公室了吧。”
“图书馆吧?”
“诶,刚才好像和你们班应礼一起出去的。”
朱星权瞬间急了,踮脚抓着比他高一头的黎寻,吃力摇晃着,就差哀嚎起来。
“你急什么?”黎寻用眼神问。
朱星权扳着手指,语气更可怜,“你不知道他俩多般配,可恶!是那种我得不到但也会羡慕着祝福的般配。”
是吗?黎寻拉了下唇角,想嘲讽两句。
有什么好般配的?
不就是做过两年同桌,不就是一起搭档过演讲比赛,一起参加过辩论赛,一起当过校庆主持……
不就是经常一起被点名表扬,一起被保送到了京华?!
那咋了?!
应礼被表扬了那么多次!和谁撞到了都正常。
但是!!!有且仅有的两次批评,哪次不是和他一起?!
区区搭档,区区保送。
……
晚自习时,课代表从办公室拿了英语老师整理的作文模板,从前排往后传。
朱星权没见到女神,整晚都没什么精神,看着黎寻扭头,有气无力地接过,A4顺着指缝往地上溜。
黎寻瞧着他没出息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好了,反正你女神吃了你的蛋糕。”
“也是哦。”朱星权瞬间满血复活。
黎寻跟着笑了两声,准备回去做题。
朱星权又拉住他,“诶对了,你不是搬出来住了吗,周末能不能去你那玩?”
我也不能做主啊!!黎寻哀嚎。
但这话说出来就真的有点太跟班了。
他偷偷瞄了眼前排的应礼——
晚自习过了一半那小子才回来,谁知道他干嘛去了。好学生总是被各种包容,要是他晚回来,一定会被盘问好半天,连行为目的都要曝光给全班。
“再说吧。”黎寻敷衍。
话虽如此,但心底还是更倾向于没问题。
认识了这么多年,虽然应礼总是处处和他作对。但也仅限于一点日常小事,他真要求什么,那家伙好像也没唱过反调。
但……该怎么开口是个问题,寄人篱下总是要被动一些。
要不买点好吃的贿赂下?用那块蛋糕也行。
要不……就装可怜,主动承包今后一周的晚餐来交换?
反正赵佳慧送他过来也是让他给应礼当奴才。
冥思苦想地半个晚自习,艰难打好了草稿。
黎寻和朱星权打完招呼,厚着脸皮去前排邀请小少爷。
可一抬头,应礼已经离开了。
-
应礼没等他。
这个发现让黎寻有一种小时候遇到下雨天,独自仰着脸看其他小孩被家长接走的感觉。
那时候,从校门口返回来给他撑伞的也是应礼。
明明应梅举着更大的漂亮花伞,提议可以和一个小朋友共伞。
但两个小朋友手牵着手,非要共用着那把小青蛙。
其实当时黎寻是想被应梅一起的,小青蛙太小了,他感觉屁股都暴露了大半,湿漉漉的。
但他偷偷抽了下手,就看到了应礼有点委屈的眼神——
是担心他会抢他的妈妈吗?
黎寻低下头,用力攥紧了应礼的小手。
不会啊。他想这样告诉他。
……
树影摇晃着,新华苑是新小区,设施完善,两人住在距离门卫最近的那栋楼,对面就是小区内的超市。
黎寻裹紧了外套,缩在单元楼下等,懊悔中午出门时没带钥匙。
一个疑似老李头的身影从远处蹬着自行车过来。黎寻像是老鼠见了猫,本能地往灌木丛中躲。
陆陆续续,越来越多的人在单元门口路过,大部分还是熟面孔。
地理位置的优势在此时尽数表现了出来。
眼看超市门口排起了长龙,老李头拎着两个饭团跟在队末玩手机。
黎寻找了个时机,猫着腰,寻了个空荡溜出去。
学校后面有条小吃街,很多学生晚饭都在那里解决。
黎寻在那里晃了圈,买了两样小吃,抽空给圆圆发了消息。
盘算着楼下的队伍应该差不多了,应礼估计也该到家了,才慢悠悠地往回走。
应礼的电话还是没人接,零冰冰的无应答,听得人想砸手机。
黎寻偷偷咬了口臭豆腐,味道冲得很,吃起来却很香,也不知道应礼会不会喜欢。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伟大,被放了鸽子,还好心的给他带好吃的,去哪找他这样好的人。
正思索着,身边闪来一阵强风,他被冲得一个趔趄。定睛一瞧,那个人怎么有点熟悉?
他停下咀嚼又看了两眼。艹了,还真是应礼。
“你去哪?!”
当下也顾不得打包盒里的汤汤水水,黎寻小跑几步追上,一把揪住了应礼。
应礼呼哧呼哧穿着粗气,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黎寻正等他解释呢,这人什么也不说,反手抓着他的手腕往家走,力度大得惊人。
“喂,”开了门,黎寻才反应过来,一把挣脱应礼,揉了揉被扯红的手腕,语气不善,“你发什么疯呢,大晚上的你去哪?问你话也不说。”
应礼直愣愣地站在玄关,看着黎寻换完鞋脱了外套,开始收拾东西,才从冰冻状态缓了过来,慢吞吞地坐到黎寻对面,低着头,像个鹌鹑、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哈?”
应礼嗫嚅着听不完整的句子,黎寻支着耳朵努力听着,艰难提取出核心信息。
“你放学自己走了”
“你没等我”
“没一起吃饭”
“我以为你回家住了”
嘿这小子还先抱怨上了。
黎寻瞪了他一眼,“我敢回去吗?我家又没人等我。”
应礼张张嘴,不是知道该说什么,黎寻眼疾手快地往他嘴里塞了块臭豆腐。
“唔……”应礼没敢说他吃不惯,拿了张纸巾垫在掌心,慢慢给吃了下去。
黎寻也差不多整理好了,拖着脸埋怨他蠢,“你当时就不能给我传个小纸条,说你要去办公室,要我放学等等你。我哪知道啊,我还以为你先走了,我就回来喽。”
决口不提没看到应礼时,那一瞬间还有点……委屈。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黎寻又瞪他,“反正就一句话的事,我也不对啊,自己不带钥匙能怪谁。还有你也是,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没人接。”
“我没带手机。”应礼顿了顿,“下次我会好好带着的。”
“算了算了,”黎寻也不在意,把打包的蛋糕往应礼那边推,“你不习惯拿的话,就放在家里吧。应阿姨有事也会找我,放心,下次我会等你的。”
蛋糕中层有香草冰淇淋,这会儿已经化掉了,纸盒也黏糊糊的,看起来有点让人下不去嘴。
应礼攥着小勺子,心脏砰砰跳着,大脑也像蛋糕一样,被轰得一塌糊涂。
“你不想吃就别吃了。呐,是朱星权的生日蛋糕,本来也想喊你的,但他们……”
黎寻绞尽脑汁,想不出一个足够文明也足够应礼理解的词汇,最终只能含糊带过。
“但他们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感觉玩不到一起,就没喊你了。不过蛋糕挺好吃的。”
他说完,又想起什么,撩起眼皮瞥了眼应礼,“朱星权也给蔡薇送了块,比你的更大。笑死了,明明是朱星权的生日,他倒是去讨好人家蔡薇。”
应礼的脸色还是没什么变化,黎寻也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满意,指尖敲了敲桌面,索性放弃了迂回战。
“你不是和蔡薇挺熟的?要不你帮我试探试探。”
应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