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仿佛是偷来的。若非妍妍的消息,慕宁都快忘了自己是分花拂柳。
这一个多月,多半是妍妍自己做的任务,若非棘手,妍妍不会通知她和竹影。
她得去。
深秋萧瑟,慕宁收拾行装。没多少东西,就一两件换洗里衣,也是为掩人耳目。
身后传来陆九龄低沉的声音:“宁宁,你要走?”
“嗯,我得去一趟嘉祥,看看茶山。”
“这个时节?”陆九龄疑神疑鬼。
“快入冬了,得给茶树保暖,麻烦着呢,不然第二年春茶可就不好了。”
话说得滴水不漏。
“我陪你去。”陆九龄道。
“不用了,你腿还没完全好,山上坡陡,不方便。”
遒劲的双臂从身后抱住她,头蹭着她细长的后颈:“宁宁,能不能不走?”
“……”
分花拂柳中,如何安排远攻、近博,是用毒还是用刀,都是妍妍说了算。须几人完成,妍妍心有成算。
“我必须去……很重要……”
若少了她一人,反让妍妍竹影陷于危险,不如死了算了。
陆九龄轻轻一笑,斜睨着她:“杀人,就这么重要?”
夜凉如水。
慕宁只觉全身上下被风雪困住。她无可辩驳。
他什么时候发现的?
很快,陆九龄哑着嗓子道:“有人血洗岷县县衙。宁宁,是你做的吧?外面都在传,是分花拂柳做的。你是分花拂柳?”
“……我……” 慕宁说不出话来。
“好一个采茶女。”陆九龄讽刺道。
原来,这一个月来,他的异常并非因为崔前。
慕宁无地自容。是她一直骗得他奉上真心。
“宁宁,常在刀口行走,总有成为刀下魂的那一天。能不能不去了?”陆九龄眼底发红,声音颤抖:“我们继续好好过日子,你仍是我的妻。”
慕宁一怔。
他知道她杀了很多人,竟还愿意与她携手相伴。他不嫌她手脏。他只怕她去送死。
“……没这么简单。”慕宁叹道:“我身中剧毒,无药可解。若我不杀人,死的人便是我。”
话音一落,慕宁只觉天旋地转,是她中了迷药。
“你的毒,我来替你渡。”
慕宁恍然。
陆九龄除了一身经世之才,于医道亦颇有造诣。大晋时期天麻肆虐,若没有陆少师,恐怕更多人会死于非命。这些天,她们日夜耳鬓厮磨,一旦他有疑心,探一探她的脉,便能窥见其中关窍。
他日日与崔前辩经,辩的也不是四书典籍,而是上古医书残卷。他试图找出解药。
他没能找出解药。
沉烟无解。
可一月的日夜不眠,还是让他找到了一个渡化之法。毒不可解,但可以转移于他人身上。
一生浮沉,他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成了杀人的刀。
慕宁倒在一旁:“不要……”
我的苦痛,我自己抗,才不要你个伪君子来担负什么。
不要。
陆九龄,我不想你中毒。我不想你死。
不要啊。还有,还有妍妍,她们怎么办?
神明本该高高在上。她竟有些后悔,不该拉着她的神明一起坠落。
眼皮沉重地耷拉下来,黑暗袭来,只听陆九龄在她耳畔道。
“宁宁,我允诺过,我会对你好的。”
声音一如从前那般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