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公安局。

“一会儿把李文斌案子的材料再给我发过来，下午我还得去他家再看看。”方岐刚挂掉座机李觉就走了进来。

“监控里的那个盒子让赵主任帮忙看过了，他说看着那个大小不像是放钱的，晚上监控没白天那么清晰，之前物证存过那种包过纸的盒子竖着也没有那么小，细归细，但是肯定要深一些。”

“不是放钱，那是……项链首饰？U盘？”方岐抬手拿起监控那张截屏仔细看着。

李觉摇了摇头：“一会儿我们过去李文斌的家里再看看。”

“你开车没？”方岐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套好外衣。

李觉点了点头。

“行，那下午下班你再送我去趟市医院。”

李觉皱眉：“去医院干什么？李文斌受伤的事那边不是已经没有疑点了吗？”

方岐耸了耸肩走过去拍了拍李觉：“私事。”

辰北小区5幢。

方岐和李觉跟着物业走进单元楼，刚走到李文斌家门口，方岐拿过钥匙就对物业的工作人员说：“我们公事办案，要有什么事再叫你，你先去忙吧。”

说着，方岐插进钥匙，锁扣咔哒拧开，两人就走了进去。

“像李文斌这样的人就是纯粹给我们增加工作量，人际关系混乱不堪……”方岐走在前面推开门，里面房间一片漆黑，外面的天虽然没有彻底沉下去，但是辰北这个片区基本上都是些小户型，房屋密集，到了李文斌的房间里已经看不到任何光。

两人慢慢走进去也没有开灯，突然这时候方岐一下子停住，他转身看着李觉，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

“……”方岐抬手比了比，李觉背对着方岐两人轻轻挪脚到玄关前面的卫生间，过了几秒钟，方岐就着窗外的一丝丝光线看清楚了李文斌现在家里的情况。

客厅里原本应该放在茶几上的烟灰缸碎了一地，沙发上的枕头、家居用品被扔得到处都是，地上全是还有没有开封过的塑料袋和烟头。

方岐看了一眼李觉，李觉授意朝方岐身后的房间走过去，而方岐轻轻地踩着脚从身后掏出手枪一步一步靠近李文斌的房间，周围寂静无声，就在这时，隔壁突然传来一阵孩童的哭闹声。

第一次来李文斌家取证是他出事后的那天下午，当时方岐记得清清楚楚，小科回到单位还跟物证的人说李文斌有一个随手关门的好习惯，卫生间门上面的热水器没有关，那天他们过来的时候门里面全部是流下来的水。

门缝里微微透着一丝光，方岐一步一步靠近，然后轻轻地靠在门后，举着枪腾出左手缓缓推开房门。

“吱——”

一声清脆有细微的响声从门闩上传来，这时候李觉从对面的房间走出来朝方岐摇了摇头，方岐授意后用力推开房门，李文斌的房间内衣服被单散落一地，连衣柜也被人扒了个干净。

“……”方岐皱眉，抬脚走到窗户边上撩开窗帘朝楼下看去，楼下路灯明黄，天再暗些，楼下的老绿化带就会被夜晚混成一团。

像是想要和黑暗彻底隐蔽其中。

“电脑被砸了。”李觉靠过去。

没想到只是几天，那些和李文斌这个案子有关的脏东西已经开始行动，甚至是在公安局的眼皮子底下铤而走险，方岐背好枪放下窗帘：“李文斌的事果然有这么简单，我们先……”

“咯！”一声门响突然从客厅外传进来，方岐和李觉听到同时瞪大了眼睛立马从卧室夺门而出，这时候，门口就传来一阵阵飞快奔跑的脚步声。

两人二话不说就追着跑了出去，两人刚出门口，就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就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快速钻进安全出口，不过几秒，那个人就已经拐进楼梯口消失得无影无踪。

方岐一看，身后的李觉从后面飞速跑过，跟着那个人的身影同时钻进安全出口。

“！”方岐一惊抬手，就在他打算跟上去的时候，他突然脑海里一闪就停在了原地。

李文斌家的户型是门对门住户，如果不走到家里阳台根本看不到楼下的场景，单元门入口恰巧是在李文斌家阳台的下面，于是他推开门再次进去，直直就走到阳台朝下面看去。

不过片刻，那个黑衣人果然从单元楼快速跑过，就在方岐死死盯着他的时候，那人突然在奔跑的时候仰头朝上看了过来。

他的眼睛在一瞬间变得很亮，太阳明明已经彻底落下，但是方岐似乎依旧可以看到那神色当中的凌厉和尖锐。

方岐的心颤抖了一下，一股寒战从心底提了几秒，而那人戴着个黑色口罩，帽檐压得极低，一双黑色的眼从楼下如同鬼魅一般地盯着自己。

方岐全身的毛孔在这一瞬间继续战栗了起来。

两人不过对视一秒，那人飞快地就朝小区门口跑走了，几秒钟后，李觉跟着冲出单元门，可这时黑衣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呼……呼……”李觉喘着粗气，这时候电话响了。

“追不上了，先上来，把这里处理干净。”方岐在电话对面说，“刚刚那个人走的是北门。”

“方队，昨天晚上辰北一期的监控里六点到七点这段时间没有人从北门出来过啊。”邱小然整理着手上的资料。

整个会议室里死气沉沉，方岐早上上班皱着的眉到现在都是拧着的，没有一刻放松。

昨天半夜老二和小葛带着物证的几个人连夜调查了李文斌被人翻过的房间一无所获，取了监控对比更是毫无进展，到了今天，李文斌的案子似乎完全走进了一个死胡同。

罗永明坐在方岐旁边看着PPT上的图片，方岐开口：“售楼部不可能没有李文斌的购房记录，每一套房子从盖好到售出，开发商到物业公司在向住户交房的时候是一定会有一个单子的，房子户型的平面图、户主相关的身份信息、缴费底单甚至还有装修废物押金……”

“这李文斌确实没钱，所以他的账户上经侦的自然也查不出什么。”蒋玉波摁着手上的圆珠笔说。

“那就说明一个问题，李文斌的房子很有可能是别人给他的，”方岐靠在椅背上，“我跟李觉那天去辰北一看，辰北近一年来在对面开发了公园之后辰北一期的房价就跟着上涨，这才找到开发二期的机会，但是就算是几年前的房价，李文斌也不可能付得起这么高的价钱，这房子如果不是租的，李文斌的钱也没有存在银行，现金更不可能放家里。”

“会不会是我们的方向错了？”李觉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如果李文斌只是一时兴起跟某个人见面，因为钱或者其他利益纠纷起的争执也有可能冲动杀人。”

“那昨天那个人就解释不通了，一时兴起杀人怎么还会自己跑回到死者家里？”方岐抬手撑着下巴，“如果是你，你会找什么？”说着，他抬头看着会议室边上的那个写满了字的白板。

“钱？我刚刚说了不可能，那个人昨天晚上没有携带任何可以带走大量现金的东西；其他值钱的东西？”说着方岐疑惑地看向蒋玉波。

蒋玉波摇了摇头：“李文斌的银行卡就那一张，昨天晚上已经全部带回局里，连他们车行发的代金券都没有少。”

“方岐你确定看到那个乔装的嫌疑人走向北门？”罗永明开口。

方岐肯定道：“他一定是走的北门，虽然北门右侧有一幢单元阻挡住了门口那边的视线，但是一定是北门。”

“北门那边没有其他的出口？工作人员或者……小型机动车出入口？”罗永明接着问。

“我那天跟小邱过去亲自看过了，还问了问北门保安和物业的，他们说北门只有一个出口不会错的，连个栅栏都没破。”林敏坐在一边说。

“那这个人算是消失了啊。”方岐盯着手上的资料冷笑。

“会不会是故意走的北门，其实那人根本没有出去，他就住在辰北？”李觉一开口，低着头的几人都朝他看去。

“那既然如此他大可算边找一个隐蔽的地方直接躲起来，等我们走之后出来也不迟，你回想一下，那天我们两个追出去的时候他已经跑进安全通道了，那人我看速度还可以，照他那个速度我觉得在你追到他之前跑远没有问题，这点时间要追上除非我们俩直接从李文斌家这层跳下去，”接着他补了一句，“我俩进去的时候都没听到他的动静，怎么他走的时候却就不小心了?”

方岐拿过一支笔和一张纸画着说：“你们看啊，辰北一期的绿化有一个特点，李文斌家的五幢中间有一个很大的绿化带，是绕着花坛为中心的，但是这个辰北在当初盖的时候不是中间辐射，而是从最前的几幢辐射延伸的，售楼部贴着商场，对面就是公园，而李文斌家在这儿……”

周围几个人凑过去，慢慢地，一个扇形出现在众人面前。

“如果想要跑出去，走这条路完全够用，根本没必要跑不靠近这边的北门。”

“哇方队，你家那里难道也是这样排列的？难不成是讲风水？”林敏问。

“房地产开发确实有风水一说，之前说过，李文斌家不靠北门，但是我看那个人就跟李文斌一样，他是故意走的北门。”

会议结束后，方岐就被罗永明留下了。

“方岐，这个案子你一定要把握好力度。”罗永明坐在座椅上翘着二郎腿。

方岐放下手上的材料，神色从刚才只是单纯的烦恼变得复杂了起来。

“在你查不到李文斌的住房购入信息的时候我想你应该明白这其中的复杂性，”罗永明说，“李文斌这个案子看似不起眼，与平常的刑事案件性质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但怕就怕在这里面涉及的人口太过复杂，局面如果发展下去会难以控制。”

方岐点了点头说：“如果李文斌的案子不是表面上这样简单，那就更应该查下去，假设最后这个案子不是我们想象中的复杂那当然是最好不过，但不查永远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如果。”

罗永明搭在膝盖上的交叉的十指轻轻点了点手背：“你跟李觉是队里年纪最大的，李文斌这个案子你俩要好好看着，但是你一定要记住，查归查，但是一定要准确，打蛇打七寸。”

方岐看着会议室门口一片和煦的日光沉默着，直到日光暗下来，整个会议室都变得凉爽起来：“罗局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