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岐走到走廊站在李觉旁边，他瞟了一眼，就看到窗外的院子前面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到了自动升降门的外面。
方岐皱眉盯着轿车的车窗。
下午六点五十八分，方岐刚收拾完东西打算回家，罗永明亦是如此，他习惯上下班快步走，汽车早已经不是他的代步工具了。
马路边，黑色的轿车上走下来一个人，罗永明停住，方岐看着下面的两人握了握手。
“总觉得一切很巧合，”李觉开口，“丁杰作为持卡人如果他有能力将卡给李文斌那他为什么还会买那种东西？还是卖给高中生？”
方岐皱眉看着罗永明跟着那个人上了车。
“丁杰的卡只是中介，他本人参与其中或许就如同他手上的那张卡一样也是中介，至于那张卡，以及跟他毫无关联的李文斌之间到底是什么‘机制’，等弄清楚这些案子可能早就破了。”
年末，太阳五点就开始下山，升降杆外，黑色汽车载着罗永明消失得无影无踪，方岐和李觉站在走廊里直到天全部黑尽，他的那辆雷克萨斯才重新跑上马路。
一路上，他的心情就好像是沙滩上沙水混合的浪，浪扑上来身上全是泡沫，等潮退后沙滩上虽然平整，可沙土已经湿润，而这种湿润四季更迭变不了，潮了的泥土也难以塑形。
甘杨和佟小海，不就正是那面临塑形的泥土吗？
人所走的路就好像是土壤里的根枝，年幼时是树苗，根枝又细又少，越是大树根枝也越多越粗，如果走岔了就会不断地分生，还会吸取周围土壤和植物的营养。
方岐盯着面前环绕在方外之见的树林花园，因为这两个孩子，他同样想到了甘勇和佟兆言。
等把车停好，方岐拎着个公文包像往常一样坐上电梯，现在周围安静，他的肚子就应景地传来一阵咕咕声，几秒后，他又应景地打了个哈欠。
算了，睡着了就不饿了，懒得叫外卖。
想着方岐走出电梯门一转弯就朝家里走，结果刚转过去身后就传来一声声响，他转头，就看到拉开门走出来的余昇。
方岐在一瞬间想好了自己要吃的菜。
“你回来了？”
“你回来了？”余昇跟着他同时说。
两人第一反应都是有些震惊，而后余昇满脸的平静，方岐则看着他微微带笑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嗯。”
“嗯。”
两人又同时点头。
方岐放下手擦了擦自己的裤缝，然后又抬起手朝自己身后挥了挥：“呃……那行，我先进去了，晚安。”
方岐其实很好奇这个点余昇还要去哪，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余昇手指藏在长长的浅灰色毛衣开衫里来回摩擦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礼貌式地笑了笑然后点头。
“哦对了……”方岐突然在原地停住。
“嗯？”余昇也配合着看他。
“呃就是……我……”方岐下意识地抬起脚走了一步。
“方岐。”余昇叫住他，他刚跨出的一只脚就停在原地，另一只脚没来得及靠上去。
“嗯？”方岐回应。
“没什么，你进去吧。”
方岐还想说话，可余昇转身就直接朝门里走，他看着余昇的步伐多少带着些不管不顾的姿态，果然他刚一抬手打算叫停，余昇整个脑门就重重地撞上了门框。
“啊！”余昇退了一步然后捂着头蹲了下来。
方岐一看连忙走过去。
“卧槽……”他蹲在地上小声地骂了一句。
“你说什么？”方岐没听清凑过去伸手。
“没、没什么。”他轻轻摁着自己的头。
余昇家的客厅里，方岐两个指头拉着余昇的手腕无奈说：“你松开啊，捂着干什么？”
“你别抓我，我自己可以弄。”说着他伸手去抢方岐手上的药酒。
“一只手捂着头另一只手还要跟我抢？就擦个药你还墨迹，没个男人样。”方岐说着就回想起刚才余昇撞到门的场景，不自觉就又笑起来。
余昇听到那细微的嘲笑声抬起头：“说的好像你擦药的时候就不墨迹似的。”
方岐听出来了，他这是翻旧账：“我那是致命伤，跟你这头上长角能一样吗？”
余昇质疑地看了看方岐的左手：“我不管，致命伤也该好了。”
他捂着头的右手被毛衣袖子遮了一半，只露出来拇指尖和其他四个指头，方岐看着他那长长的袖子觉得麻烦碍事，嘴上功夫就不断：“你看你这像是要上药的样子吗？袖子这么长，唱戏呢？”
“这是款式，你懂什么。”余昇一把拿过药瓶。
“嘁，”方岐笑着坐到他旁边的沙发上满脸自在，“行，你行你来，四只眼睛还看不清楚路，那么宽的门都能撞上，小心别把药擦嘴里。”
“……”
“我打电话让赵工明天给你换一个得了，你不嫌疼门还嫌疼呢。”
“我撞你家的门了？”余昇转头。
方岐笑起来。
“你笑什么？”
“我笑你现在脑门上一个包，长得就好像西游记里面的那个霸波奔。”
余昇对着镜子撩起自己额头前的头发，把药轻轻摁在上面说：“你也不容易，波比的菠菜罐头吃了果然就只是发达四肢。”
方岐皱眉：“波比，谁是波比？”
余昇耸了耸肩抬手：“你自己去查……啧……”袖子碰到药瓶直接洒到了他的衣服上。
方岐看着他衣服上一块棕色污渍笑起来：“哼，我刚刚说什么来着，你这衣服不行，跟唱……”
话没说完，方岐就眼见余昇当着自己的面脱掉了外面那件毛衣，接着露出贴身的白色长袖T恤，衬托得他就像个水灵的大学生，看得方岐突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余昇走到阳台拿出另外一件干净的衣服：“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回去啊。”
方岐回过神：“你换你的，我坐我的，没有影响你吧？”
余昇看着他：“影响。”
“波比是谁？”第二天早上，方岐走过去问李觉。
李觉手里一边快速地打字，一边斜眼看了看方岐：“波比？不知道，狗？”
“……”
“你帮我看看，林敏给我传过来的这文件格式好像不对啊，早上就打不开……”
“狗吃菠菜？”
“狗什么都吃，”李觉皱起眉：“丁杰的案子正是胶着阶段，你还满脸春风的，就跟吃了春药一样。”
“嘘你小点声，办公室里还有女同志呢。”
“你先看看你改不改得了这个格式。”李觉把电脑推过去。
方岐没心没肺地看了一眼，伸出一个手指就在键盘上点了两下，然后鼠标一个确定，就把电脑推了回去。
李觉看了他一眼：“还是你厉害。”
“你跟小肖怎么样啊这几天？”
“咳嗯，什么怎么样？就那样呗。”
“跟我说说，你跟她告白的时候她是什么反应？”
李觉笑了笑：“不知道。”
“不知道？别胡说。”
“嘘，不怕告诉你，”李觉把他推过去压低声音，“是她先跟我告白的。”
“是她先……”方岐的嘴粘上了。
“怎么样？心里不平衡了吧。”
方岐冷笑：“谁不平衡了。”
“别装了，你是不是心里憋着坏呢？”
“憋什么坏？你说谁？”方岐看着他。
“别跟我装傻啊，我说谁你心里没点数。”
方岐刚想开口，李觉就接着说：“我倒是跟你说啊，余昇怎么说也算得上半个嫌疑人，你要是整天跟他这么交往密切，罗局知道了不说你。”
“这跟余昇有什么关系？跟罗局又有什么关系？”
李觉一听皱眉：“少跟我转移话题，成年人就该干点成年人的事，拿着工资不好好上班就把位置空出来让给有用的人。”
方岐说：“你天天下班没事就跑到人家学校去，晚上两个人小手一拉小路一走，这就是成年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你是不是跟我路了？是不是？”李觉说。
方岐站起来把手撑到李觉面前的桌子上悠闲说：“跟你路干什么？你个大男人有什么好看的，胡子拉碴睡觉打呼，走出学校是影响学校形象，现在在单位是影响单位形象，出去旅游可能都影响市容市貌了，上警校那会儿是我不想说你。”
“滚！”李觉随手拿起一本书要丢过去，方岐眼见立马消失不见。
“哎哎哎，”蒋玉波林敏几个人凑在一起吃着手里的薯片，葛健凑进去说，“我今天又看见那辆越野车了。”
周围几个人都竖起了耳朵。
“刚刚从外面进来呢，绕过防暴车就进停车场了。”
“你看到人脸了没有？”邱小然笑着问。
葛健挠了挠头：“没看清……”
“呃那……个子高不高？”
葛健又摇了摇头。
“你看错了吧，那如果是方队女朋友哪能直接进停车场啊，这个点一看就不像是来接他的，这还没下班呢。”蒋玉波抬起自己戴着手表的手腕晃了晃。
“我、我没记错，车牌都是一样的，上次方队下车的时候我还特地看了看呢。”
“你跟我说说车牌号码多少，我一会儿下去交材料的时候帮你们看看。”邱小然兴奋地凑过去。
“57520。”
“57……520……”邱小然拿着一只笔摊开手掌记在了手心。
“看吧多好记，”葛健撅着嘴，周围几个人不以为然地看着他，“真的啊，57520，那不就是方岐我爱你吗？”
“你们在说什么呢？”一个声音突然从几人身后传来，葛健就像只受惊的猫，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