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万，一分都不能少。”余昇站在中间平静道。

周围几个人显然觉得他这个请求是在故意摆谱。

他冷了几秒继续道：“我听说了，南远‘那几位’可是出了比这个更高的价钱，下家被抓了一个，‘耳朵’又是在‘眼睛’旁边靠不住也出不了手，所以我觉得……方岐值得了这个数。”

半晌，整个场面还是一片沉静。

“哼，”坐在余昇对面的那人突然冷笑道，“果然，你的野心就跟他们说的一样，布谷，以你的年纪有这样的魄力，以后有没有想法就跟着我啊？”

余昇微微笑了笑：“您过誉了。”

另一个人说：“怎么？大家都那么想要招贤纳士，但是都忘了‘山上’的规矩了？他们活在两个世界，跟我们不一样，而且那边也有规矩，布谷这些人不过就是走狗，永远上不了位。”

说完后，刚才想要挖走余昇的那个人最后还是微微点了点头：“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布谷，你和他一起生活了那么长时间，我怎么能相信你对那个姓方的就没有一点感情呢？一百万……恐怕是太多了点吧，那姓方的我想什么时候要他的命就什么时候要，照你说的这个时间……恐怕也是有点画蛇添足了。”

听到这句话，余昇的脸上微微地露出了一点愠色，他轻轻地抬手整了整手袖边上的褶皱道：“左台山办事从来都是我们来接活的人说了算，确实，方岐的命什么时候都能要，但既然他的命现在是我的，那就是我说了算。”

最后他干脆道：“一百万，先给钱，再做事。”

方岐顺着马路边一路走下来，走着走着他才发现手机里的定位突然停止了，他快步朝地图里那个红点靠过去，结果就在两个图标重合的地方，看到一个破旧的高台上出现了两样熟悉的东西。

余昇的手机和手表好好的放在那里，周围还滴满了未干的血液。

方岐的心拧成了一团。

定位停止了不到五分钟，可方岐却觉得过了有一个小时之久，他开始朝周围疯狂扫视，行动看起来井井有条，可却根本掩盖不了他那几乎疯狂的焦急。

窄道里，那个“收割者”却精确地把方岐的表情印到了眼里，他微微皱眉看着不足自己五米快走过来的方岐，突然觉得方岐的路径和态度看起来似乎……似乎有些不符合常理。

先前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余昇缓缓从斜后方的角落里走过去，就在隔“收割者”不过一米的地方的时候，他突然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方岐

余昇慌了。

他……这么快？

他手上的枪下意识收了收，可就在这时，面前的“收割者”却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手枪。

来不及了，方岐找来的太快了。

余昇低估了方岐对自己的执念，他在想要在方岐找到自己之前先解决这个人，不然只要他们想杀方岐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那人扔掉手里的东西然后迅速举起手枪对准了不远处的方岐。

余昇也就是在这时候扑了过去，子弹出膛的一瞬间便受力朝下直接打进方岐不足一掌的地面。

“！”方岐抬头朝前看去，面前身穿黑衣的两人扭打在地面上，手里持枪的人被一个没有带着手套的人死死按在地面。

看到这一幕，方岐不仅震惊，更多的是感到疑惑。

那个杀手猛然抬头看到方岐朝这边过来然后从手臂抽出一把匕首用力朝后划，余昇闪躲，那人紧接着转身站起转身要逃。

余昇眼疾手快抬脚用力踢掉面前人手里的枪，那人却随手抄起刚才落在地面上的绳子朝后狠狠勒住了余昇的脖子。

余昇紧紧抓着绳口被那人用力拖拽了几步，然后背对余昇伸手趁机抓起余昇的手弯腰将余昇翻倒在地。

“叛徒。”等这两个字飘进余昇的耳朵里，面前的杀手已经拿起枪飞速朝街尾迅速逃离，在刚才一分钟不到的搏斗里，接着他看见其中一人慌忙逃走，抬起脚就要追上去。

现在的情况在方岐眼里就是两个不认识的人在自己眼前厮打，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还在一团迷雾中猜想：是要留一个人拖延时间？

“不许动！”余昇站在杀手逃走的方向，堵在方岐面前掏出身上的枪。

他低着头故意压低着声音，枪口紧紧对着方岐。

方岐看着面前的枪停住了，他认真地打量着面前这个熟悉的外貌特征和动作：黑帽黑衣，身高一米八左右，身材偏瘦弱，但动作却很敏捷……

辰北小区、百华、曼里……所有他与这个人过手的地方都在此刻重叠。

“是你……”方岐看着道。

帽檐下余昇的神色涣散还带着一些害怕和不安，可他咽了咽口水却压出平静带有威胁性的语气：“要是敢动一下我就开枪，如果不想死就滚！”

滚？为什么要用滚这种字眼？

方岐皱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李文斌、丁杰还有他们不知道的许多许多人，许多许多谜团现在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一个冷血的杀人犯，一个甚至把人命当作玩物的人，一个把南远搅得几乎天翻地覆的人居然让他滚。

是让他……离开？

对面余昇继续举着枪开始自卫式朝后退脚，心里就像一个计算机快速计算着。

一秒抉择后，他赌方岐没有带枪。

“余昇呢？”对面的的方岐沉着声音问。

他的上眼睑和眉毛都压得很低，就像一只潜伏在寒带草原里的狼，瞳孔里的绿光坚定又充满着杀气仿佛可以将人贯穿。

猛兽会在狩猎时咬破猎物的咽喉，因为那是他们的本能，活下去的本能。

对面的余昇听到自己名字只言未语。

“老子问你余昇呢！”面对那把对着他的枪口，方岐直接跨步走过去。

“死了，姓余的已经被我杀了。”他的语气没有一丝迟疑且冷血十足。

远处，一辆公务车没有打警灯朝方岐的方向一路飞奔，车上李觉看着手里的资料开口：“听好了，待会儿目标是余昇，逮捕余昇。”

“余昇！？”车里，几人皆是震惊，科文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我们不是要找余昇吗？怎么变成……”

几人一下子陷入了疑惑，在这一刻彻底无法理解李觉和方岐的意图，一个刑警队也是被指挥得晕头转向。

“对我没有说错，就是逮捕余昇。”李觉看着道路两边快速划过的植被，警车就像是高铁上的列车，只朝着自己的目的前进。

李觉知道，“他们”对方岐的欺骗，总有一天也会让方岐参与进来。

这边，听到那人的话后方岐慌了，他再次重复：“放屁！我问你的是余昇在哪，听不懂人话？！”

余昇继续低头一言不发，方岐暴怒：“余昇呢！！”

“人在南街的仓库，去去收尸吧。”

方岐瞪大了眼下意识朝背后一条完全相反的路看了一眼，等再次转身，面前的人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另一边，杀手一路狂奔，他掏出手机打算联系，突然身后一下子冒出来一个重力把他从前往后勒住就用力甩到地面上。

“！”手机落地，余昇一过去抬起脚就往上面用力落下一脚，手机瞬间被他踩了个稀碎。

“我说那天晚上为什么雇主会突然反悔，原来一直都是你搞的鬼。”余昇压了压帽檐没有说话，“怎么？你当真以为自己有能耐了？还是说你想独吞！”

余昇没等他说完飞快冲过去跃起就照着那人的脑袋重重踢了一脚。

那人来不及反应只是遮挡了一下猛退了几步弯腰就掏出匕首。

他挥着手臂一下又一下熟练地想要刺进余昇的身体里，余昇左右闪躲始终没有拿出枪来，那人看余昇赤手空拳就高兴起来，他直直地朝余昇脖颈刺过去，余昇侧身抬手就用力抓住那人的手腕。

左手用力刚才的伤口跟着裂开，他微微皱眉心里就咒骂起方岐来。

平时做饭洗碗从来不积极，拆家破坏计划倒是厉害，他只要稍微来晚十分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那人撤身把匕首往回拉，另一只手就朝余昇的腹部用力打了一拳，余昇被击刀锋就擦过他的肩尖一下子就裂开了一个血口。

余昇见势用脚用力钳制住他，两人一下子扭打在原地，“今天就让你跟那个条子一起死。”说完他抬起拳打到余昇的身上，他笑了笑，“布谷加上一个警察的人头能值多少钱？”

余昇更加用力死死勒住他的脖子，那人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被抑制住了，然后随手摸出一个铁罐子就打到了余昇的头上。

余昇两眼一黑，额头冒出一股血柱，那人举起铁罐子打算再次攻击，可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从两人中间冒出来，然后就一把把那人从余昇身上拽了起来。

拽起来的同时把那人用力摔到地面上。

余昇抬眼一看，发现方岐气喘吁吁，又地出现在了这个他不该出现的地方。

“你！”

“我信你妈！”方岐朝他大骂罢就抡起拳头一拳砸到了余昇的肚子上，然后揪起余昇的领口把他拽了起来。

地上那人看见方岐目标不是自己立马抽空就跑。

余昇一看从下双手巧力扣开方岐的手然后就朝对面的墙面跑去，他一脚跨道墙面回蹬伸脚就踢到杀手的身子上。

方岐又一次被他甩开了。

杀手倒在一个死角，余昇不管方岐紧追，两人迅速就消失在了方岐的视线里。

“他妈的。”方岐大骂追过去，结果刚到巷口，就看到全身通黑的那人一只手拽起墙上的旧水管，两下就翻身上了一个小平房的屋顶。

余昇翻上平方后快速掏出手枪又朝方岐比划方岐下意识闪躲靠到墙边，等再次出来的时候又被甩了。

方岐：“……”

屋顶上，两个疑犯一前一后轻盈地追赶在附近自建房的屋顶，方岐在路边盯着两人也跟着边跑边追，他一边用目光搜罗着周围可以拿来攻击的乘手物件一边惊叹追赶者的身手。

果然那次在百华的人就是他。

也很深，周围漆黑一片。

此时方岐追赶的地方是一个全社区搬迁的留用地，前面一片几乎所有的房子都已拆迁，他心里很乱，不知道为什么余昇会出现在这么一个鬼地方，更让他难以平静的是，余昇现在到底安全与否。

突然，就在他穿过街道的一瞬间，面前的两人一下子消失不见，周围连老鼠的踪影也没有。

方岐喘着粗气慢慢移动到道路中间视野开阔的地方，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枪响穿透云层，方岐朝着响声过来的方向看去，紧接着一个黑影从天而降，立刻就将方岐紧紧地按在了地面上。

方岐抡起拳头照着那人的脸就是一拳。

那人被打离方岐后两人分开，方岐看他脸裹得结实，对着眼前陌生却又“熟悉”的人他开口道：“身手不错啊。”

说着他握拳打算快速解决他找到余昇，可面前那人却再次出乎意料地没有攻击自己，而是朝自己扑过来，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方岐往墙边推。

方岐朝后踉跄退步然后重重的靠在墙面上，他和面前人胸口贴着胸口，一股铁锈味钻进他的鼻腔里，然后他此时才清楚地看到那人身上的衣服早已全是血迹。

“你把余昇怎么样了！”方岐一把推开他抄起一个木棍甩过去，那人侧身一躲，可对于近身格斗，他是比不过方岐的。

方岐最擅长近身格斗，那晚和个岗对抗都不相上下，更别说此时的余昇，所以当他看到面前人孤身没有武器，他就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把他逮捕归案。

余昇退后的一秒，方岐抬脚劈从上往下用力劈过去，余昇抬起双手交叉自卫，可他可以感觉到，面前的方岐没有一丝要留情的意思——不管是格斗方式还是力度都几乎用了全力。

余昇皱眉猛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他抬手搭在自己受伤的肩上，另一手下意识地朝口罩下的鼻梁推了推。

方岐一看怔住了。

这个动作……

站在外面的余昇朝不远处看了看，面前的方岐却又穷追不舍地朝他大步走来，这一下，方岐彻底暴露在了一个毫无遮挡的视线里。

远处的高台上，那个杀手的脸上此时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一百万再加一个叛徒的人头，我要发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