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们在哪呢？”方岐一只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打着方向盘。

远处，小个子警察拿着手机从副驾驶座上下来朝方岐招手，方岐看到后就近找了个停车位把车停好，然后朝角落里的公务车走去。

副驾驶座上，科文拿着个鸡腿吃得正香，郑树容坐进去后也吃着手里的汉堡，方岐走过去一开车门，一股香喷喷的味道一下子就钻进他的鼻腔里。

“人呢？就知道吃。”

方岐说完这句话后也饿了，他不仅是生理上的饥饿，心理上也饥饿的不行。

以往他肚子饿的时候，都是余昇给他煮好夜宵吃饱了才睡的。

科文在后视镜里看着方岐有些飘虚的神色擦了擦嘴开口：“人刚刚进去了。”

“进去了……”方岐坐在后座看着南远一中的门卫室思索着，“学校没人管吗？外来人就这么随便进？”

“可能是因为陆超何吧，”开口，“如果是本校的老师来领人估计就可以随便进了，我以前在一中的时候就是这样……”

方岐皱眉没有说话。

“老大你看，”科文转过驾驶座给方岐递过手机，“就是他。”

方岐接过手机一看，手机屏幕的照片里，一个看起来身高一七五左右的年轻男子，腋下拿着个一看就是A货的手包，穿着九分紧身裤，两手捧着塑料袋里的包子站在路边认真吃着。

方岐一看不禁笑出来：“这一看就不像是正经人，猥里猥琐的，陆超何可真是人民好教师，跟这类人做这些勾当，好好的日子不过。”

科文：“……”

说着他不知道哪里有些奇怪。

“唔嗯，”郑树容嘟囔着嘴，“这段时间我们跟陆超何的时候还真看不出来，平时他也就按时上下班，多余的就是骑着摩托去门口复印店运运试卷资料，其他的都两点一线，规律的很，也不打麻将赌博，更不爱去酒吧ktv，看起来根本不像那种人。”

“哦，唯一就是下雨的那天，我看到他走到门口拉上了个女同学，是不是文哥？”郑树容用手肘碰了碰科文。

“女同学？”方岐反问，“一中的？”

“是吧，”郑树容又嚼了两嘴，“长头发长刘海，个子不高，缩着个脑袋……”

听到这里科文接着说：“他也只是把那个女学生送回家了，估计是因为下雨，没什么特别的。”

“我之前听我亲戚说他在学校还挺负责的，上次文哥我俩看他下那么大雨骑着摩托还专门送自己的学生回家，有多少老师能做到这份上。”郑树容继续说。

方岐听着把手机递回去：“你要说陆超何坏吧确实也坏不到哪去，但他越线了，就是越了不该越的线，所以啊，人就是这样，可以有小毛病，但千万不能越线，不管是越什么线，只要越了，就得受罚。”

科文听着擦了擦嘴。

方岐说完拍了拍郑树容靠着的椅背：“吃好没？吃好了就准备一下，待会儿抓人。”

同时间的学校里，余昇跟着文慧把一堆书搬进一个放满新书的教室里。

余昇把袖子卷在手肘后，额头前的头发也被汗水轻轻打湿，一副辛苦的样子。他放下手里的书后，才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用手背推了推眼镜。

文慧从门口走进来手里拿着一瓶水递过去：“喝点儿水。”

余昇笑着接过来，结果伸手一拧发现瓶盖很松，是已经拧好的。

文慧也跟着坐到余昇旁边，这个教学办公楼的一层都没有人，安静的教室里还能听到窗外被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响动。

余昇看着窗口晃动的金红色黄昏，瞳孔映照着斑驳树影，晶莹得就像是一枚宝石。

“小昇啊，”文慧开口，“你最近……是不是没怎么去医院啊？”这句话憋在文慧心里很久，今天两人独处才有机会问出口。

余昇转头，然后真诚地点了点头。

文慧一听关切道：“是生病了吗？还是……”

余昇一听连忙开口：“没有，我……我今天过来就是想跟您说这件事。”

文慧一听愣了愣，不知这孩子心里在打着什么主意。

“文姨，”余昇拿着手里的矿泉水瓶低头开口，“我……”

一阵风跟着他的话从窗边吹进来，陌生的微凉一下子让周围的空气都沉静了下来，细长的窗影变得金黄，一块一块具体地印刻在地面的书堆里。

影子如果真的可以印刻，余昇真的想把它们都做成一本书。

“我老师在国外和一个专家一起研讨了一个项目，想找人过去帮忙，在日本，这是个深造的好机会，我……我打算跟着老师一起出国，手续已经办好了，所以这段时间才没去上班。”

余昇的手指摩擦着瓶身，就像是在撒谎，“我跟方岐已经分手了。”这句话说的干脆，说完后，余昇抬起头对上了文慧略带震惊的眼神。

“文姨，这本来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但……但你和方叔对我这么好，我真的有点舍不得你们，就想借这个机会来跟你道个别。”

文慧看着他。

“我父母去世的早，这段时间方岐你们这么照顾我，就像我的家人一样，嗯……跟方岐无关，我是真的把你和叔叔当成家人。”说完，他笑了起来，背后的夕阳光照得他干净又阳光，眼角的笑意似乎让他变成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文慧看着他的笑脸，仿佛看到了方岐小时候的样子。

“谢谢你文姨。”说完笑容消失，这几个字语气成熟，他厚厚的镜片微微反光，可依旧可以清晰地看到余昇的眉眼。

“日本……”文慧想了想，“都在亚洲，不远不远……”

“嗯。”余昇点了点头。

“小昇啊，确定了吗？机票呢？什么时候走？”文慧问。

“时间还没定，因为是进修，可能……过段时间就要走了，而且，我走之后应该就再也不会回南远了。”

文慧顿了顿才点了点头，最后还是开口：“你去你的，你跟方岐的事再考虑一下吧，我看方岐他是真心喜欢你，你们要是异地也没什么问题，一有时间就让他过去找你，这些都不会影响什么的，我和他爸比较开放，等过年你真有事回不来我们三个一起过去，”她笑了笑，“顺便去旅游……”

余昇没有立刻回答，他压着深吸了一口气：“我已经考虑很久了，我长时间不在国内，跟他也不可能长久。”

“那小昇啊，”文慧的神色有些犹豫，“你还喜欢方岐吗？”

余昇一听抬起头。

文慧笑了笑：“我问方岐的时候他也是这个反应，你还年轻，还有很多选择，可以再考虑考虑，姨知道你和他分手也有自己不得已的地方，只要你们彼此都不后悔，但尽人事吧。”

余昇低下头平静说：“文姨，对于我来说那边有很好的发展空间，我也……不想耽误方岐。”

文慧看着他：“你这孩子……性子还挺倔的。”

这句话一出口，余昇愣住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一句相同的话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猛然地抬起头，面前文慧的脸在一瞬间跟某个场景重叠。

一股酸劲从心底深处翻上余昇的头顶，下课铃在远处的教学楼响起，可周围还是依旧宁静。

夕阳彻底落下后，余昇最后还是把心里所有想说的情绪全部都又憋回了肚子里。

他看着文慧，那时也是这样一个相同的黄昏，也是这样一个极其相似的季节。

那时，这个世界好像一切都是安全的，只要有她在，这世界就会一直安全下去。

现在也是。

下午，下课还有十分钟，木思怡收到了一张纸条。

“数学竞赛的事我已经跟老师说清楚了，名额还是你的，之前我准备了些资料，晚上第一节课下了我给你吧——秦诺。”

木思怡看着手里的纸条先是高兴，几秒后，她又开始对秦诺的行为产生怀疑。

道歉……她真的会这么做吗？这个秦诺……她真的会跟我道歉？她又想做什么……

几分钟后，木思怡的后背又被戳了戳，另一张纸条又被递了上来，她先是看了看坐在讲台的老师，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展开看着。

“我有一本书待会儿下课就可以给你，剩下的晚上再给你。”秦诺隽秀的字体在这张便签纸上显得格外干净，可爱的小猫图案在便签的一角笑咪咪的，木思怡一眼扫到，跟着也微微笑了起来。

没什么可疑心的，本来就要毕业了，秦诺对数学竞赛本来就没有兴趣，她开始就是跟我开玩笑，只要数学竞赛的名额是我的就行了。

就是把原本的名额给我，秦诺也不会怎么样，她最近对我都挺友好的，没关系的……

原来那天我看到她去找了李老师，就是因为这件事……其实，秦诺就是有时候不太会考虑别别人的感受，本性……也不坏。

想到这里，木思怡拿出便利贴重新写好字然后悄悄地朝后递，上面写着：“资料我可以自己去买，谢谢你。”

一直到下课铃响秦诺的纸条都没有送回来，等老师放学后，秦诺拿着一本薄薄的练习册突然站到木思怡身边。

木思怡抬起头看着她。

“你拿着吧，”秦诺把手里的资料塞给她，“我真的用不着了，都没写名字呢。”说着她还随手翻了翻。

木思怡看着面前的辅导书，这本辅导书她去书店里看了好几次，但是薄薄几页价格却不低，一下子就让木思怡缩了手。

“收下呗，既然要参加就好好加油啊。”秦诺身边的庄可宜跟着说。

“喂，你们干什么呢？”几人抬头看去，段淼拿着平时吃饭时随身带的水杯走过来，她大咧咧地站到中间然后看着秦诺和庄可宜又问道，“干什么呢？”

秦诺笑了笑：“别误会，上次因为数学竞赛的事我想跟木思怡道个歉，顺便把竞赛资料给她。”

“道歉？”段淼不解，心道秦诺又想搞什么坏事，“不用你道歉，木思怡她忙着呢。”

木思怡抓了抓段淼然后抢着说：“谢谢……但……但我真的不能要你们的书，我自己去买，谢谢。”说着她伸手把书递过去。

段淼满脸的奇怪：“什么书我看看……”

秦诺不等段淼拿到手就把书又推了回去：“哎呀我都说了不用，你就拿着，我真的是来跟你道歉的，还是你不接受我的道歉？”

“不不不没有没有……”木思怡连忙摇着手。

“那不就行了，拿着吧，我们要走了啊。”庄可宜说着就拉起秦诺离开。

“拜拜，晚上见。”

最后，木思怡还是收下了书，她坚信那是她和秦诺“冰释前嫌”的证据。

教室里就剩段淼和木思怡两个人，段淼看着两个人惺惺作态地离开，撇了撇嘴转头就看到木思怡拿着书面带笑意地看着。

“喂，你不会这就信了吧？”段淼有点惊讶，“她们那种人天生的坏蛋，父母娇惯没人管教，别要了，就一本书而已，她们肯定有毛病……”说着段淼伸手去抽木思怡手里的书，“这本扔了，我给你重新买本新的。”

木思怡用力一拉，书就从段淼的手里反被拉了出来，段淼因为她这个反应愣住了。

“……”木思怡看着她的表情一下子发现自己的态度有些强硬了就立马开口：“……快毕业了，没事的，你也不用破费给我买，我自己会买的。”

段淼一听干脆放下杯子：“不是吧木思怡，我就来了一个月不到就看到那妖精作了那么多次，就一本书，你、你这就原谅她了？”

木思怡转身把书收进桌空里没有看段淼：“不存在原谅不原谅的，都要毕业了，大家都是同学。”

对，没有什么原不原谅，以后彼此根本不会有什么交集，更不会见面，所以恨意是没必要的，她早就看开了。

段淼无奈：“这跟毕业有关系吗？上次那些520，你看看你手掌上的皮肤还没好呢，还有你水杯里的粉笔头，那还是我在呢，我都不敢想象不在的时候她们什么逼样，是她们不当人在先，你小心她们又整你！”

“我都说了不会的，”木思怡看着她，“秦诺她就是有时候贪玩，其实、其实人不坏的……”

“不坏？”段淼彻底又惊又无奈，“那什么才叫坏？！把书给我，不许要。都是些脏东西……”

木思怡皱眉：“你要干什么段淼，我都说了没事的。”

“我说有事！我跟你说啊木思怡，我知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