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文被抓是毫无疑问的,市公安局在这次行动中不管是之前就参与的,还是后来被调来当帮手的都不敢有一丝松懈。
进去的第一个晚上,肖文就把王竞江给供了出来,但仅仅限于那晚在纪念碑的事情。
“肖文口供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自己找人出钱把自己保出去,当时送钱的就是给陆超何放高利贷的那个人,然后找了个替死鬼鲍军,跟王竞江的口供对上了,这回算是有个铁证了,虽然还没把王竞江其他的事情全部查出来,但好歹有个罪名可以先给他套上,”电话那头李觉解释道,“这个事我已经打电话给鲍军所在监狱的监狱长了,但是法院那边现在关于这事还没个回复,证据也只有肖文的口供,你看……”
“王竞江当时给鲍军家多少钱。”方岐平静地问道。
“应该是十万。”
“这钱谁出的,是肖文吗。”
李觉的回答是否定。
“总不可能是王竞江啊……”方岐小声念着。
突然方岐就好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王竞江犯过的事其他的有苗头了吗?总不能他被抓了监察委那边什么都没查出来吧,监察委也不可能全是佟兆言的人吧。”
“其他的还可以暂缓,方岐,我现在怕就怕在肖文被抓这件事被王竞江他们那群人知道了个首尾,到时候王竞江的事情也好,别的事也好,连坐的证据缺了口子,我们更不好办。”
李觉又补了一句:“少年宫审讯肖文那次已经过去很久了,虽然那次因为抓他扒出来不少王竞江的事情,可是我觉得既然肖文知道这么多东西,那为什么不趁现在,让他再为我们做点什么呢。”
方岐抬眼看着他,眼珠左右转了转:“我就知道你不憋着好事。”
“肖文是左台山的人,既然你要去找余昇,不如先把他放回去,他杀害李伟方的案子因为当时你没有执法记录仪,我们这边也没什么好说头。”
“是这样没错,可是我是怕现在左台山的情况不明,如果真的把肖文放回去,会不会等他回去我们反而没有办法。”方岐有些犹豫,“这样吧,等我出发的那天,你和汪思明就带着人在公安局候着,如果没事,我们就放肖文在左台山最后快活几日,如果有事,你们立马带着人从南远过来拿人,老汪回了吗?回了吧应该。”
李觉慢慢点头:“可是我怕你们不好出来。”
“你这语气……好像知道左台山多凶险似的。”
李觉犹犹豫豫,方岐看他的模样也不想让他解释什么,李觉也知道方岐之所以非要跟着去找人,肯定是背地里已经和罗局通了气,不然方岐有是从哪里知道余昇动向的。
回忆结束,李觉坐在办公室沙发上,手边的烟灰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堆满了烟蒂。
“哦对了,你住院那几天我让人查了查,”方岐在电话对面耐心的听着,“这个王竞江从进公安系统这三十年,已经当了三十年的所长了,他们纪念碑那边许卫东你也认识了,其他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跟在他旁边一个姓蔡的警察。”
“蔡?”
“蔡……蔡……我忘了。”
“……”方岐无奈几秒,“这个姓蔡的怎么了。”
“当年毕业他就考的城北派出所,问了些人说参加工作一进去就跟着王竞江,派出所也好,他们辖区那一块儿都说这人挺聪明的,我想他应该还是会知道点什么,还有,跟你说个劲爆的,你猜王竞江在被调派到纪念碑那边之前他在哪个区派出所。”
“不聪明估计王竞江也不会这样刚工作就带在身边……”方岐眉心微蹙,接着说,“之前?哪个?”
“黔江区,人民路,懂了吧。”
李觉的话如雷贯耳,方岐直接从家里沙发上直起身子:“是人民路爱民巷。”
“许卫东是辅警,但这个蔡……”方岐听到对面一阵纸张翻页的声音,“哦蔡子昂,找到了,就是叫蔡子昂,89年的,13年考上的公务员。”
接着他说:“他和王竞江走的最近,要是能跟他谈谈,应该还有不少事情。”
“肖文现在是死了,汪思明他们扫山把人抬下来的时候已经凉透了,一枪爆头当场死亡。”
“是尹君。”方岐道,接着他又补了一句,“还是是特警那边的?”
李觉摇了摇头:“不会,汪思明那一队是先上山的,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但是这件事被你这么一闹,这两天左台山有得闹腾的。”
“他们闹给他们去闹,反正现在余昇在我们手上,料那姓尹的不敢轻举妄动。”
李觉听出来了方岐语气里的不高兴。
“那杨副那边怎么说。”
李觉冷静道:“杨副的案子目前还只是审查程序没什么大事,哎方岐跟你说个不合适的,“李觉好像故意压低了声音,“我倒是觉得,你说杨副明明都不是李文斌案子的负责人,只是罗局临时借调过来的,那为什么佟兆言他们会先拿杨副撒气,不是罗局呢。”
他又补了一句:“虽然肯定是有人故意找杨副的茬,但我是真不明白就算杨副被人撤职或是其他的,对那个人能有什么好处,那杨副都不在市级多少年了,八杆子都打不着……”
“你是说……有可能罗局是……”
“这我可没说啊,我只是觉得怎么想都不对,按理来说罗局才是我们队的直属领导,而且从去年8月份开始的案子他都是全程负责的,赵其海是他同意返聘的,杨副也是他去找省厅商量调任的,还有之前那些案子他都全程一眼不落地盯着,俗话说枪打出头鸟,那罗局不应该才是最明显的那只大鸟吗,但却拐了那么大个弯子弄了杨副,这不有点舍近求远吗。”
“喂方岐,你在听吗?”
“在听啊,就是……算了。“方岐刚想说还是作罢,“我们现在能见到杨副吗。”
电话对面李觉撇了撇嘴:“悬。”
“哎对了,还有件事我想起来,杨副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也是在曼里,曼里公安局。”
"允许我插一句嘴,“两个人中间突然出现另一个人的声音,是余昇,“我想说一句。”
他道:“现在曼里县政法委书记,洪睿山的事情他应该会知道很多,如果可以,见到杨潘之后可以去找找他。”
方岐乍然一听也没有觉得余昇说这句话有什么突兀的地方,但是对面的李觉的态度让他产生了怀疑。
因为李觉这个人就算是聊天,也绝对不会和一个案件不相关的人讨论案情,更何况他和余昇还隔着个自己,更是不可能。
但是在余昇说出来这句话之后他却接话了:“对我想起来了,我们去曼里那回,政法委确实让人过来安排工作来着。”
方岐心想,这就说明李觉和余昇之间有着他不知道的沟通,不然李觉不会这么快就接余昇的话茬。
就因为八哥这一件事他们就能这么亲密?李觉之前说只有余昇有权利决定是否和自己坦白,难道还有这层意思?
三个人没有一个人是笨蛋,方岐在没有拿定主意之前也没有直接戳穿,而是补了一句:“少年宫那个单子里,就有他的名字,叫邹郁清。”
“曼里曼里……”方岐重复着,“瑶山是曼里,付隽莱也是曼里,洪睿山、杨副、林文远……”说着方岐看了余昇一眼。
“我们几个的事情我待会儿和你解释,”余昇看出来了方岐心中的困惑,他拿过手机直接开了免提:“就是那句话,如果可以,得见见邹郁清。”
“行吧,我这边找人去监察委探探口风,找个时间我们先去见见杨副。”
挂掉电话后,方岐只是站起来把余昇手里的电话接过,然后平静道:“这下子你可以说了吧。”
余昇看着他,黑黑的眼珠像一只小鹿一样晶亮,一下子方岐还觉得自己刚才的语气太重了,余昇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在他身边坐下:“丁杰死后百华被封,那天晚上我说我去出差,确实骗你了。”
“我早就知道了。”方岐小声说了一嘴。
余昇并不惊讶:“我是为了去找丁杰身上的证据,因为我一直觉得他身份很蹊跷。”
方岐心里盘算,这些事情本来就是公安局的事情,再说蒋升那件事已经清楚了,余昇为什么还那么关注曼里的事情呢。
难道瑶山福利院幸存的那第四个孩子真的是他?方岐脑袋里翻找着现有的证据:样貌、年龄、说自己曾经在曼里生活过、再加上之前那些事的动机……
没有一点不让方岐怀疑的。
这余昇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我不问,现在时机还不够成熟,如果我贸然问他肯定还要跟我撒谎。
“有一次南远市医院接到一个非常特殊的病人,”余昇看着他,“方岐你有在听吗?”
“哦、听啊,当然听呢,你继续说。”他这才回神。
“当时我还只是实习医师,跟在我老师赵继儒的身边实习,当时科室里说有个病人,我以前是没有跟着观摩过临床的,然后就跟着去看了,那个患者我一说你就知道了,叫丁莉莉。”
方岐抬起头:“丁有良女儿,也就是丁杰的姐姐。”
“对,丁莉莉有先天残疾,当时她作为临床的一个实例,为了配型的事联系了她的直系亲属丁有良过来签字,当时市医院给他做过全面检查,结果查出来丁有良是个红绿色盲。”
“可丁杰却不是色盲,也就是说,丁杰确实不是丁有良的儿子。”方岐说道。
“没错,一直到后来李文斌来医院,我慢慢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洪睿山之所以会和金铭辉合作,一个原因就是左台山能给他以及他名下的所有黑白道产业保驾护航,这也是左台山的工作之一,只要你有钱,不管是高管还是富豪,金铭辉可以为你铲除一切威胁,其次,左台山和洪睿山利益互通多年,一个境外一个境内,再加上他们壮大发展起来的各种下线,早就已经盘根错节了。而李文斌和丁杰就是这些人散播在各个分支里的喽啰。”
“那天晚上我过去想找点证据,但没想到你却过来了。”听到这句话,方岐还觉得自己的手臂在隐隐作痛,“但是我走的时候却在半路上遇上了一个人。”
2017年11月,丁杰死后几天。
方岐在后面穷追不舍,余昇眼看着大路宽阔已经无处可走,就在这时,眼前一道强光从不远处飞驰而来,一下子就遮盖住了方岐眼前的黑暗。
“上车。”一阵烟尘跟着车停下,驾驶座上的人对余昇道。
余昇本不愿,可是身后还面临着在方岐面前暴露的风险。
“那时候我不想也不愿意让你知道我的身份,只能选择上了他的车。”
上车后一阵白光闪过,余昇掏出了一把短刀逼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前面第二个路口左拐停车。”
那人没有回复他,余昇压低声音,又把手里的刀逼了逼:“听到没有,小心我杀了你。”
“孩子,杀害国家公务人员可是重罪。”
“杀人还分是不是公务人员?”余昇话毕,马路上的路灯闪过汽车主控台,照亮了面前人的脸。
余昇愣了一下,但是并不明显,手上的刀锋没收而是继续道:“停车。”
开车的人慢慢放慢车速缓缓说:“比起现在,你应该更害怕方岐知道你的身份吧,孩子,我知道你不怕我,但是你很清楚,我可以帮你。”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相信你。”这下,余昇把手里的刀收下了。
“我知道你的目的,也清楚你为什么会来南远,你叫我一声叔叔,帮你也是帮我自己。”
余昇冷笑了一声,最终在沉默中开口:“这个忙太迟了,你如果能早二十年也不枉我叫你一声罗叔叔,现在跟我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方岐一愣,我说怎么那天死活找不到踪迹,原来是有罗永明在为他“保驾护航”。
“从那天晚上开始罗永明和我就先计划好要找一个机会抓捕八哥,后来我发现他们派八哥来杀你,这个机会就一直等到那天我离开之后。”
方岐笑了笑:“我就知道!非要你自己承认我才心安,我说那天怎么他回来之后就这样把你放走了,就是想要你继续和左台山有联系。”
他又补了一句:“你和罗局瞒得我好惨!”想想自己跟个傻逼一样担心着余昇的安慰,还因为这件事差点丢掉了给他的戒指,一个人坐在家里哭了半个小时方岐就觉得没有面子。
不过他松了一口气,还好当时没人看到。
余昇点了点头:“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