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在白鲨号上看到的绝密录像,祁相晚特地追溯过干扰信号的信息源,对方故意给他们留下把柄,查起来不费什么力气。
他很快就追溯到一个空白账号,里面没有任何有用信息,但可以发消息联络对方。
出于谨慎,祁相晚没有第一时间选择暴露自己,他怀疑他们在放长线钓鱼,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获取那个人的信任。
考虑良久,祁相晚选择以定时发送的形式,给对方发过去一段只有他们二人熟知的数据代码。
时间定在一个月后,他进入军校的日期。
到时对方要是有回应,他可以继续用军校的军用网络跟他联络,延迟发送的另一层保险,用于混淆耳目。
这样一来,对面就算查出来自己用的是星瑞的智脑作掩饰,也没法确认是集团内部哪个人动的手,更不会怀疑到自己这个外人身上。
做完这一切,祁相晚把登录智脑的痕迹消除干净,所有数据如同沙粒般消弭于无形,确认没留下任何线索,他安心地躺了下来。
睡了一个不算安稳的午觉。
他梦到自己正在前往锡兰奇亚斯禁锢之域的途中,星舰突然遭遇伏击爆破,沉船,他正要乘坐逃生舱脱离。
一把冰冷的枪顶上他的后脑。
“抓到你了。”
冰冷玩味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奇异的香雾侵入他脑海,有人缓缓贴近他,戴着手套的指节,从他后颈滑到动脉处。
力道逐渐收紧,捏住他的脖子。
他呼吸困难,艰难挣扎着往后看,对上一双洞悉所有的眼睛,头盔上的深黑漩涡,反射出他的无助和恐惧。
他知道自己暴露无疑。
“小鬼,藏得很深嘛。”带笑的气音喷在他耳后,“可惜……到此为止了。”
他听到对方扣动扳机的声音,宣誓着他们还未开始的合作就此告吹,祁相晚一阵惊心动魄,头皮发麻。
可预料中的子弹,并没有粗暴射穿他的头颅,反而化为柔软的、难以描述的触感,将他勒得更紧,更难受,喘不上气。
对方抓在他脖子上的手,仿佛化作无数条触须,把他缠得密不透风,抵在后脑上的枪也在逐渐往下移,贴上了他的后颈。
仿佛有冰凉蛇信舔过,他的皮肤泛起细小疙瘩。
祁相晚在混乱窒息中侧过头,看到对方面罩裂缝上方露出熟悉的狭长眼尾,和现实中与他仅有一墙之隔的Alpha重叠。
祁相晚浑身僵住了。
在他身后作乱的物体,伺机刺入他后颈的软肉,揉戳捻按,触须具象化成实体,比真枪实弹更令他毛骨悚然。
“唔!”
祁相晚猛地弓起身子,分不清是来自现实还是梦境的感触,让他瞬间醒了过来。
冷汗浸湿衣背,他心有余悸地摸向后颈位置。
做梦么?
可为何,脖子上似乎还残留着被触碰过后的知觉,麻麻的,尤其是后颈那块地方,仿佛真的被侵入过一样。
祁相晚没摸出伤口,随着梦境褪去,那种让他浑身不自在的感觉也很快消失,刚才身临其境的禁锢,好像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梦境。
祁相晚看了眼时间,他居然睡了三个小时。
淡淡的香薰味在屋内飘荡,柔和的午后色调从窗外映入屋里,耳边还放着舒缓的音乐,听得让人直犯懒。
这样温馨的氛围,他竟然做了噩梦。
祁相晚按了按眉心,也没了继续睡下去的念头,起身穿上外套,打理好自己就出门。
办公室里除了谢沉歆,还有一个戴着眼镜不拘言笑的Alpha,对方仅是在他出门的那一刻望过来一眼,很快就收回目光,继续汇报他的工作。
比今早那些人沉稳了不止一星半点。
“文件放着,你可以退下了,还有记得把科技部申请的汇报会议给推了,让他们改成线上转述。”谢沉歆冷声批评,“他们想加班自己加,别总是一天到晚占用我的下班时间开会。”
“好的。”
文森颔首,掩住轻微抽动的嘴角。
作为一名工作狂,文森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上司像谢沉歆这样特立独行,谁家公司员工天天求着加班,领导自己跑路偷闲的。
简直倒反天罡。
文森离开后,谢沉歆看向祁相晚,声音温和了许多:“我给你点了安神香,睡得应该还不错吧?”
“还行。”他一问,祁相晚又开始觉得后颈不舒服了,“什么牌子的香,我闻了跟睡死过去一样,几个小时过去,一点感觉没有。”
谢沉歆说:“淮宁古木,你要是喜欢,可以带回家用。”
祁相晚:“……”
不,他只是想避雷。
祁相晚目光落到他桌上的文件,想起刚才听到的对话,有点想笑:“原来你说的下班时间早,都是这么来的。”
谢沉歆大言不惭:“积极遵守星际规范的工作时间有什么不好的,我轻松他们也能闲下来,没法按时完成任务指标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祁相晚不由得肃然起敬,谢沉歆这个总裁虽然当得吊儿郎当的,但在体恤员工这方面没得说。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之前不是还得挺勤快的?一大早爬起来上班。”
谢沉歆无奈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我那时候初来乍到,哪个高层都想压一头,不得做做样子给他们看。”
祁相晚问他:“现在呢。”
“现在?”谢沉歆勾唇笑笑,“风水轮流转,轮到他们来适应我的节奏了,我现在就算十天半个月不来总部坐镇,他们也没人敢说不是。”
祁相晚算了算时间,谢沉歆接手星瑞还不到三个月,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驯服了不安分的高层们,看来他这个总裁当得也没有表面这么简单。
祁相晚一直呆到下班,谢沉歆终于开始了他们今日最后的行程。
途中他没有透露内情,车辆停在一家装饰典雅浪漫的高级餐厅前,祁相晚才反应过来,他好像又被谢沉歆给诓了。
“你说的行程,不会是一起出来吃饭吧?”
谢沉歆微笑着回答他:“对啊,是不可或缺的行程之一,吃饭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敷衍以对呢。”
祁相晚:“……你对吃的是有什么执念吗?小时候谢家是不是让你挨过饿。”
他怎么感觉这一整天什么正事都没干,尽顾着吃了,从家里吃到公司,再吃到外面的餐厅。
谢沉歆诧异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还真没少挨饿。”
他那时候是出了名的桀骜不驯,熊孩子天花板,又是特能耐疼的体质,任凭老爷子怎么打骂都死性不改,最后实在是没法,才想出这么一个专门惩治他的馊主意。
这事连他父母都不知道。
祁相晚当然也不清楚:“我猜的。”
谢沉歆笑了笑道:“进去吧,今天这顿饭有特别的意义,不单是请你吃一顿这么简单。”
至于卖的什么关子,谢沉歆贯彻了他一向的作风,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揭秘。
祁相晚也只好跟着他来到提前预约好的位置。
这家餐厅和祁相晚以往去过的地方大不相同,里面的灯光柔和暧昧,坐在其中像是被星云轻轻笼罩着,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每个用餐区都被半透明的光幕隔开,隐约可见其他客人成双成对的身影,环境私密而安静。
头顶的星空穹顶缓缓流转,无数星光如碎钻般洒落,映照在彼此的眼眸中,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
祁相晚再迟钝,也意识到了这里的氛围不正常:“你是不是约错地方了?”
他们来的是家情侣餐厅!
“好像是。”谢沉歆眨了眨眼,睁眼说瞎话的功夫一流,“来都来了,也懒得再去预约其它餐厅,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祁相晚接过他递来的菜单,看到上面的餐厅名字和简介,连他这个不懂浪漫的理工男,眼角都狠狠抽动起来。
星恋餐厅——为顾客带来一场浪漫至极的约会体验,让爱情在宇宙星海中绽放。
祁相晚尽量忽视这两句肉麻的话,去看菜单上的招牌菜品。
前菜。
初遇心动:来自不同星球的特色蔬菜和水果组成,搭配酸甜可口的酱汁,呈现初次相遇时的心动与甜蜜。
星河坠恋:由鱼子酱、海胆、龙虾等珍贵海产制成,摆盘如同璀璨的星河,展现坠入爱河的浪漫与美好。
……
主菜。
炙热之吻:选用来自半人马座阿尔法星的优质牛排,外焦里嫩,搭配特制的火焰酱汁,上桌时点燃火焰,燃烧爱情的炙热与激情。
心心相印:由两颗心形的煎鹅肝组成,搭配酸甜的莓果酱汁,寓意两颗心紧紧相依,永不分离。
……
甜点。
星球热恋:由各种口味的慕斯和果冻组成,造型如同星球般绚丽多彩,口感轻盈甜美,绽放恋情的缱绻柔意。
甜蜜轻吻:由巧克力熔岩蛋糕和香草冰淇淋组成,切开蛋糕,浓郁的巧克力酱缓缓流出,如悱恻恋情的甜蜜与惊喜。
……
祁相晚“啪”一下把菜单按到桌面,没敢继续往下看。
“别吃了,没一道能吃的。”
谢沉歆忍着嘴角的笑意,拿起菜单认真看了起来:“撇开介绍不说,菜品样式还是不错的,我看网上的评价都很好,说不定试试能有惊喜。”
“撇不开。”祁相晚没什么胃口,“要吃你自己吃,我回去了。”
谢沉歆拦住他,笑眯眯地说:“双人有隐藏优惠和套餐,多划算的事,难不成你打算留我一个人吃饭?”
他看了眼周围,犯难道:“形单影只的,未免太可怜了。”
“谁让你订了这里。”祁相晚槽多无口,“这顿算我的,你赶紧点餐让他们上菜,送过来我就走。”
“上菜了你就更不应该走了。”谢沉歆看出了他的外厉内荏,不可能轻易放他离开,“坐着吧,吃一顿又不会少你几块肉,一惊一乍的,整得跟害羞了一样。”
祁相晚立刻反驳:“你才害羞!”
谢沉歆慢悠悠道:“谁提前走,谁害羞。”
祁相晚瞪了他一眼,被谢沉歆意味深长的笑脸弄得泄了气,可能是因为他们的相处大多充满了硝烟味,激将法这一招,对谁都屡试不爽。
祁相晚双手抱胸,试图单方面入定,让自己心平气和,可一看到对面的谢沉歆,他就没法彻底静下心来。
谢沉歆到底是怎么想的?
“今天下午,我睡着的时候,你有没有……”祁相晚斟酌良久,试探询问。
谢沉歆抬起眼:“嗯?”
祁相晚嘴唇微动,偏过头低语:“算了,没什么。”
他原本是想问在自己睡着期间,谢沉歆有没有用他的精神体对自己动过什么手脚,可无凭无据的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也许真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梦吧。
晚餐在沉默中端上桌,忽略一言难尽的菜品介绍,味道其实很不错。
祁相晚吃得心不在焉,一直在等谢沉歆开口,等他解释他们来此的缘由,解释他这些天的反常。
可谢沉歆居然没别的表示,除了……像其他情侣那样,主动给他切了牛排,跟他碰了几次杯,最后还把账结了。
越正常,越不正常。
饭后他们去了餐厅顶部的空中花园散步消食,这也是餐厅的热门项目之一。
天空是星月银河投影,周围是漫天花雨的樱花树,在其中穿行,仿佛他们全身都批满了粉色霞云。
谢沉歆侧头看向身边的人,祁相晚依然是一副冷淡相,没有什么风花雪月的旖旎心思,见他望过去,也只是平静开口。
“现在可以说你想说的话了么?”
“原来你知道我要做什么。”谢沉歆扬唇笑了笑,尽管没得到感情上的回应,但心意相通的感觉已经足够令他满足。
“不难猜。”祁相晚说,“包了一天的饺子,就为了现在这点醋,说吧,是什么紧要的事。”
他来到樱花树下,倚着人工湖的栏杆,好整以暇地等待谢沉歆开口。
“可能,算不上什么紧要事,但对我来说很重要。”
谢沉歆轻轻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停下来:“之前一直在误会你,对你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