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妖局已经许久没有如此大的动静了,这一提溜的妖手跑出来,着实吸去了不少人的目光。
“这是出大事了?”有人踮起脚昂着头,从人群里向那方打望,这事儿暂且还没落到自己头上,便人人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不知是谁被推了一把,站在最前头的一个男子没稳住身子,朝前头跌了去。结果正正挡在了其中一位妖手的马前,男子抬头,见到的便是副皱着眉极度不悦的脸。
“还不快滚开!挡什么道!”妖手怒喝一声,也不勒住缰绳,那匹马的前脚扬起,硬生生将男子撞飞了出去。
“扑通“一声,周围人看着他在地上捂着肚子哀嚎,头上也淌出鲜血,但过了半晌硬是没有人敢上前去。
白向尘终于挤出人群,半跪在倒地的男子身前,查看一番确认只是受了些严重的皮外伤,便将他扶起,男子眼眶痛得溢出些泪水来,忙对白向尘道谢,他的衣裳灰扑扑到处打着补丁,手也布满老茧,可见是位辛勤苦命之人。
“拿着去药铺开些药。”白向尘从衣兜里掏出些银子,塞进了男子的手中,“这……”男子看着手中满满当当的银子却是不敢收,一手捂着脑袋,一手忙推脱着往白向尘身上递。
“哎哟,你拿着吧!白四少爷还缺这点儿钱不成?”周围有人见状道。
男子包着银子的双手出了些汗,他嘴唇颤抖几下,说了好几声“感谢”才低着头瘸腿走掉了。
“他是不是那个……那个死了婆娘和孩子的!”
白向尘闻言回头,旁边的人继续说道:“可不是?都是被妖怪害死的,之前他就来捕妖局闹过好几次,结果都被打一顿赶了出来,也是可怜……”
“没办法,这就是我们普通百姓的命,哼,反正我今年是没交保护金,妖怪来抓我也是贱命一条,我们的命,哪儿比得上那些权贵家一条狗的命!”
马蹄声渐行渐远,地上那摊血迹很快被过路人脚下扬起的黄沙掩盖。白向尘双手握成拳,站在街道中央。身后那些人正高声宣扬,说如今的捕妖局早已变了性质,是权贵的看门狗,而不是民间百姓的定心丸。
“爹、大哥。”白向尘一回到白府,就被白老爷喊去了正厅,他有些心不在焉,打完招呼便摊进了椅子里。
“坐好!坐端!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白老爷看着他像一摊烂泥的样子就火大,蹙着眉先说教了好一番,其余所有人都假装互相寒暄,整整袖摆,只有大哥摆着个笑脸,劝老爷子莫生气,等到白老爷把自己骂渴了,才一挥袖子喝口茶准备说正事。
“昂……”白向尘终于撑着两头的扶手坐直了身子。
白相旬清下嗓子,嗓声低沉道:“近日若无事,便都不要出门为好。”他把目光投向白玉衡和白芸舒,“布匹生意和运药什么的,都先交给管事儿的去做,玉衡,你这几日先对对账药坊的账。”
“爹,可是出什么事儿了?”白玉衡其实听了些许风声,但心中又拿不准是不是这个缘由。
“嗯。”白老爷点点头,“不过问题不大,你们好好待在家,少出去晃荡什么的,能有什么事儿?”他说着便一记眼刀抛向白向尘,后者会意,立马道:“好好,爹说的都对。”
“你别在那吊儿郎当,敷衍了事!以为是什么踩死两只蚂蚁的小事儿吗?”
白向尘很是无辜,自己答应得如此爽快懂事,还是得被骂,“爹,不是您自己说问题不大的……”
“向尘,我记得我们院内的符都还没贴上。”白玉衡轻轻拍下桌子,“我怕下人处理不细心,你去看着点儿吧。”
他知道大哥在刻意将他支走,免得父子两人又吵闹个没完,白老爷要给他说的话,大概也就是近日不要再出去鬼混,于是立马领了这个台阶,道一声“好”便几步出了正厅。
院内的符也正好没给贴上,白向尘便喊了个下人,一同去了白玉衡的院子里。
“这符当真能防妖魔?”白向尘手中拿着符纸,前后左右看了一遍,自言自语道。那下人不知道白四少爷是不是在跟自个儿说话,口中便一直“诶,诶”地应付着。
“捕妖局今天又这么大阵仗,看来还真是出了不小的事儿。”
下人瞄一眼白向尘,询问道:“四少爷,可是,可是闹妖怪了!”
“你不知?”
下人道:“小的近日没出过这门,自是不晓得。”
若只是有妖物出没,还未伤及人命,捕妖局大抵只会派不超过三人去调查,而这次出动至少去了十几二十号妖手,怕已经是掀起大风浪了。
“我得出去一趟。”白向尘看着下人贴完了那符纸,立马将老爷子的警告抛在脑后,问人无人知,那不如直接去问妖怪。
白向尘趁着白老爷还在正厅里没顾得上注意他,便光明正大从正门溜了出去,一路直奔落香阁。
“店家不在,公子若是用饭,楼上请便是了。”那店小二不知此人为何偏要来这儿寻人,但见他又有些眼熟,怕是店家的友人,便不好说些什么。
“那你可知他去哪儿了?”
“这……我从何而知呢。”小二扯扯嘴角。
“多谢,打扰了。”白向尘道完谢,便出了酒楼,楚棠偏偏这个时候闹失踪,他又没法子找到人,便叹口气打算无功而返。
“公子等等!”那小二又突然跑出来叫住了他,道:“店家外出前好像说过,自己这几日都不会回,公子不要跑空了。”
白向尘白高兴一跳,还以为自己前脚出门,后脚人就回来了,结果没想等来这么句话。
芩罗突然闹妖怪,而楚棠这几个家伙又是突然来了芩罗,莫不是?一个大胆的想法在白向尘脑海里产生。先是斋青这妖怪混进了捕妖局,然后是楚棠开酒楼,实则就是把自己伪装成普通人类,接着跑去芩罗偏远之地吃人,等捕妖局的人去了,斋青便从中捣乱,混淆视听……白向尘一锤手,觉得自己简直是破案头子的料。
不过,听那男孩儿说,斋青现在就混了个巡街的地位,他去不去得成这次行动都得另说。而楚棠么,一是看起来并不像随便吃人的样子,二是以他那性格与作风,怕是不稀罕做戏来掩盖什么。
那人去哪儿了呢?这芩罗闹的又是哪儿门子妖?白向尘方才出酒楼的时候还没在意,现在又转悠了两圈,方才发现,天色还不算太暗,但这街上的人比往日少了大半。
芩罗少说有好几年没有来过妖怪了,就连那种战斗力弱得普通人一根手指头都能打赢的妖怪,貌似都没闹过,谁知这一来便来了个大的,白向尘现在更是好奇得心痒痒。不止他,那些普通百姓有的惶恐,有的也是满脸兴奋惊奇,许是活了半辈子没见过什么妖怪。
“白四?”一个急匆匆过路的男人停止脚步,白向尘偏头望去,见是赵荣,两人各自都还记着上午闹不愉快的事,赵荣冷哼一声道:“你家老爷子这下怎么没禁你足?”
白向尘知道他这样问不是关心而是想借此嘲讽一番,便不准备理会,结果又听赵荣说:“你可知道是什么妖怪来了?”
“什么?”白向尘这才回头答应一声,等着赵荣的下文。
“我看啊,这事儿倒不像是妖怪作祟。”他挪到白向尘身旁,道:“西山村是这芩罗最大的村子,盛产枇杷,我家那位最喜欢吃那西山枇杷,年年闹着……”
白向尘“啧”一声,“你能不能说重点?”
“重点便是,这次死的第一个人,便是西山村最大的枇杷商。”
白向尘听赵荣东一嘴西一嘴说了半天。才理顺了这事儿,简言意骇说来,便是西山村最大的枇杷商王家被灭门,众人起先只以为是他家惹得别人红眼,才引发了血案。但后来,又陆陆续续发生了好几起这种类似的案子,并且通过目击者的话来看,那些杀人之人,仿佛都神志不清,如同被鬼魅附身一般。
连着死了如此多人,这才引动了捕妖局。
“四弟。”
白玉衡眉头微蹙,望着扒在房檐上的白向尘。
“大哥,当真是有要紧事。”白向尘干笑两声,利落从上头跳下来。这头一次翻大哥的院子,业务还不是很熟练。
“你、哎。”白玉衡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手中拿着把桃木剑和铜钱剑,递给白向尘,道:“挂到你屋子里去,窗边挂铜钱剑,门后挂桃木剑,记住,一定要剑尖朝下。”
话落又犹豫两秒,“还有,从现在开始,没有允许不准再偷摸跑出去,你在自己院子里翻墙我都不说你了,以后是不是准备把整个白府的墙都给翻一遍?”白玉衡难得语气加重。
白向尘只得点头应好,在大哥的监督下把两把剑给规规整整挂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