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陈雨涵【三三】
宿舍楼下的走廊挤满了人。好多人在排队等着打电话。
陈雨涵跟着走过去排队，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时间。
再排十分钟，等不到就不打了吧。
“……你在这。”
她转过头去，正看到排在她身后的叶文瑞。她已经好久没和他打招呼了。元旦晚会之后他人气不降反升，虽然比不上什么远近闻名的校草，但至少班里愿意和他说话的女生更多了。
虽然本来也不少。
“你也来打电话？”陈雨涵随口找个话题。
叶文瑞愣了一下，点点头：“你呢？来给家里人打电话吗？”
“一个朋友。”陈雨涵含糊道。
“你也听说了校讯通能给外校的人打电话？”叶文瑞惊奇道，“最近不知道怎么传开了，好多人都来打电话。”
陈雨涵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那个和你通信的朋友吗，”叶文瑞不自在地说，“我看你一直在用他送你的笔芯。之前。”
“那些快用完了。”她一开始还舍不得用，都放在笔袋里。后来越攒越多，她也实在急缺墨水。
“就是他啊，”叶文瑞轻咳一声，“你们不是网友嘛。”
“是网友。”
“你们现在还一起打游戏？”
“早就不打了。”陈雨涵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你想交笔友可以自己上贴吧。”
“你对他怎么想的，不是说才高一吗。”叶文瑞皱眉。
“……就一个弟弟啊，你在想什么。”陈雨涵觉得叶文瑞态度非常奇怪，比他们还是同桌的时候怪多了。
变得阴阳怪气。
“只是弟弟？”叶文瑞像是在自言自语，“你还说你们是死党。”
“……弟弟游戏打得挺好，那是游戏绑的。”陈雨涵不想再搭理他，连带着排队打电话的心情都没有了，“我不排了，拜拜。”
“哎，我就是随便问问，下一个就到你了！”叶文瑞示意她看前面。
前面确实只有一个人了，但是那个人电话时间一结束，又立刻拨了一个，比了个三。还要续三分钟的意思。
“我，我没别的意思，”饶是在班里游刃有余的小帅哥，叶文瑞对上陈雨涵还是时不时觉得自己嘴笨，“就是马上要高考了。你，你不值得在这种人身上打发时间。他们会消耗你。”
陈雨涵彻底觉得恶心。
“拜拜。”她挥挥手，走进女生寝室楼里。
“我是为你好！”仿佛还能听到叶文瑞的声音，但她装作听不见。
大鹏：
好久不曾向你问好。
这个学期快结束了。
过年的时候难免总有用到手机的时候，而且人总是需要放松。所以我也在考虑，过年的时候休息一下，顺便将《幻梦仙途》重新下载回来。每天玩一个小时也不算太费时间，反正看电视剧也很无聊。虽然这次寒假很短，但却是我最盼望的一个假期。
上周给你打电话，不知道你那边发生了什么。好像有一个女生在和你说话，声音特别清亮，我听到她叫你“陈汉堡”？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就是你常提起的那位“小茗同学”了。
最后你们是摔哪里了吗？我当时想再打个电话问问，又怕耽误你们，所以没有再打。不知道你们还好不好，你和那位同学都没有受伤吧？
抱歉最近太忙，而且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消息，校讯通可以给外校人打电话的秘密，被很多人知道了。我现在很难抢到校讯通给你打电话。
……
陈雨涵写完信，自己都觉得自己狡辩。
借口实在拙劣，只是徒增可笑。
周末不敢看手机，回学校不敢打电话，每天走到传达室门口，结果掉头就走。虽然大鹏总是一副很闲的样子，但是他也有自己的生活。
就像她的每一天，排给学习的时间不止十二小时，占去一半以上。
吃饭，睡觉，运动，连维系友谊都需要见缝插针，这才是她的主要生活。
只是她仍不知这满腹的心事要和谁讲。即便大鹏不再收她的信，她也觉得写出来轻松不少。
她以为不会再等到大鹏的回信。传达室门口的保安拦住她，递给她一个特殊的信封。上面印了大鹏学校的名字，贴的邮票也十分规整。背面也没有那句“邮递员辛苦了”——据说写了这句话的信不容易丢。
她有些不好的预感，于是带着信直接回了寝室。
“今天这么早！”代欣妍惊讶极了，她一下把头埋进洗脸盆，冒出一串咕噜噜的气泡。
陈雨涵洗漱很快。代欣妍还在涂面霜，她已经收拾完回床铺了。
代欣妍眼看陈雨涵要上床了，匆匆抹完最后一点点面霜，对着柜门后的镜子看了看，这才走过来找她：“你……”
陈雨涵靠在床头，盘坐着端详一封刚拆开的信。
瓜瓜大神、陈雨涵同学：
向你问好，见到信就像接到电话一样。
我必须向你道歉。都是因为我陷入一时的意气之争，才铸成大错，没能接到你的电话。
那天你一定很担心吧？明明是新年的第一通电话，却没有听到我的问候。那天我在请同学吃饭，因为我月考考得比小茗同学好。当时实在聊得太嗨，热血上头，我的脑子并不清醒，竟然和她打起赌来，非要说我有关系很好的“女友”——我发誓，只是玩得很好的女性朋友的意思！
赵婧茗见我月考取胜，所以想在旁门左道上压我一头，我是不会让她得逞的。这可是我努力学习誓死捍卫的冠军名誉。
但现在想来真是可笑，我为自己的冲动鲁莽道歉。
不说打赌，未来什么也不能成为撼动我们友谊的筹码。死神，魔鬼还是系统，不管谁来做交易，我都不换。我发誓。
我最近反思了很多。前段时间我们每天通电话，而且大部分时候都是我在说，你在听。我想，是不是我实在耽误你太多时间，你马上要期末考了，我还在这每天碎嘴叭叭，实在是很吵。
万一你只是出于对我的关心，甚至只是因为礼貌在听我单方面的故事，这该怎么办？想到这里，真是惶恐不安！我绝无此意呀！
因为不能再耽误瓜瓜学习，我想在这里还是同瓜瓜道个别吧。短暂的道别，可能是人生仅有一次的交汇，也可能是下次见面的开始。收不到你的信，听不到你的声音，见不到你登录账号，我想，我们恐怕是要道别吧。那请让我再次拜服于瓜瓜面前，表达对你最真挚的敬意吧。
我发自内心地钦佩你。
对了，我才听班里女同学告诉我，原来“笔芯”还有“比心”的意思。或许她们就是这样误会我了，实际上我只是想送点你用得着，我给得起的东西而已。只是我在想，你们学校该不会也有这样的好事者乱传谣言绯闻？我希望是没有的，而且这样的事，之前也从没听你提起过。但是你所受的绯闻困扰已经很多，我实在想减轻你的负担，却不知从哪里做起。
再三思量，还是觉得笔芯价廉。既然这是郑重的道歉信，也该送些更特别的东西。
所以这不是一片普通的书签，这是礼轻情意重的鹅毛，也是负荆请罪的荆条。无论你是否接受我的道歉，我的想法都不会改变。我永远把你当我重要的朋友之一，“死党”的位置也始终为你保留。
忍不住想耍赖皮了。
想直接对你说，“对不起，请原谅我”。然后我们再继续当好朋友吧？我还有很多很多封信写给你。
如果你还愿意相信我一次，请再给我打电话。
大鹏一日同风起
陈涵
陈雨涵躺在床上，看着比她手臂还短的天花板。
对面的代欣妍抱着被子看她：“雨涵……你睡了吗？”
陈雨涵睁着眼睛：“没有。”
熄灯前，她把信收起来，小心地放在枕边。
“明天提醒我打电话。”
陈雨涵并没有用到代欣妍的提醒，一下晚自习她就往校门口的传达室冲去，但是她一个拐弯，没有进入传达室，而是去了离校门最近的校讯通。
这里没有人排队。她刷上饭卡，对面几乎是秒接。
“瓜瓜？！……”
她心下叹息：“大鹏，好久不见。”
“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大鹏像是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这些天我好担心，那天没接到你的电话之后，你再也不打电话过来，我以为——”
“没事。”陈雨涵也不知道说什么。
但是大鹏似乎有其他理解。他自顾自道歉下去：“我，我就是觉得这样太耽误你的事了，毕竟你离高考也不到一百五十天嘛……总之就是，我很抱歉。”
他说：“对不起，我很抱歉。我耽误你的事了。而且我也不该和同学这样介绍你，对你太不好了。”
陈雨涵听着他说话，慢慢也跟着放松下来：“没关系。我理解。你以后不会这么做了。”
“我以后绝对不会了！”
“那很好。”陈雨涵说，“书签收到了，谢谢你。很漂亮。”
“……信，你收到了？”
“嗯。但是，我觉得道别的话还是得亲口说，”陈雨涵看着自己手里的饭卡，“你的观点很对，我是该好好学习了。你也好好学习吧。”
她看着天上依稀闪烁的星空：“你现在读重点中学，以后大有前途。想清楚自己要什么，不留遗憾地过完这三年比较重要。至于仙途，什么时候都能回去。高考却是只有一次的。”
电话那头，大鹏沉默良久。
“嗯。”大鹏说，“高考比较重要。不管是你的，还是我的。”
“那再见了，大鹏。”她说。
“再见，瓜瓜……陈雨涵。”
跑操结束后，各班按顺序退场。
叶文瑞快步跟上陈雨涵，小跑到她身边：“陈雨涵，对不起啊，我前天说的那话有点太油腻了。我就不该也不配说那种话，你愿意和谁交朋友，都是你自己的事。”
陈雨涵起初还有点漫不经心想拉开距离，听到这话也有些意外：“你竟然还有这么明事理的一面。”
“喂，你这也有点太看不起你同桌了！”叶文瑞说完，两个人都有些尴尬。
他们现在可不是同桌了。
“抱歉。”陈雨涵轻松道。
其实道歉也许也没有那么难说出口。难为大鹏说那么多次，其实明明根本不是他的错。
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个自私、逃避的胆小鬼。她接不住他人毫无保留的赤诚，只觉得滚烫而刺痛。
“唉，算了，”叶文瑞叹了口气，“你根本就不了解我。”
陈雨涵沉默了。
她确实根本没有了解叶文瑞的意愿。
她不喜欢这个男生，哪怕在摇晃的公交车上，她曾经也对他的侧颜动过心，但是看到他写得乱七八糟的卷子，就再也爱不起来了。
倒也不是成绩控，而是不能接受对自己的未来不负责任的人。
“好吧好吧，”叶文瑞看她脸色，闷闷地低着头，“没事，你欣赏我小有姿色的皮囊就行了。”
“你真敢往自己脸上贴金。”陈雨涵笑笑，挥拳捶了一下他的肩，“都是哥们，别搞。”
“……好，”叶文瑞慢慢地也笑了，“兄弟，以后等你罩我了。”
等不到陈雨涵走过来的代欣妍，不爽地看着他们并肩走过来：“你们什么时候变兄弟了？”
“喏，就刚刚。”叶文瑞在两人之间比划一下，炫耀的语气。
眼看小代气得要发抖，陈雨涵拉住她的胳膊，把她往怀里带：“但是小代是我最好的朋友。对吧？”
小代望着她，终于也平静下来。
“对。”
看着像两只小鸡仔一样互啄的叶文瑞和代欣妍，陈雨涵无奈地往旁边走了走，免得他们三人挡了其他同学的路。
其实就这样放松一些，和同学朋友一起专心学习，也没什么不好。电话实在不想打给父母，也可以打给星星。实在有心事要说，可以学大鹏那样写日记。虽然她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写不出什么事来，但只要想着是写给大鹏这样的朋友，她总是有很多话可以说的。
而且很多事，只要能说得出口，都会变得轻松。
春寒料峭，陈雨涵独自一人在操场跑圈。打球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