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在啊?”突兀出现的男声将一人一魂自肃杀的气氛中拉出,循声看去,说话的正是方才那个热心守卫。
他笑着解释道:“我们兄弟到轮班点了,你是还没找到吗?真不需要帮忙?”
“不用了,我还以为落在这边了,见没有,我等下去里面看看,估计是今天忙活的时候掉了。”
凶魂像是被守卫吸引,她不再只盯着南芝一人。
她凶狠地抬起爪子,快速而狠绝地刺穿那个守卫的头颅。
凶魂动作太快,南芝也是被惊了一霎。
“怎么了?有事你尽管说,同在县衙工作,不用太客气的。”
守卫的声音自凶魂身后传出,南芝听后悬起的心才落回原处。
“没事没事,我刚才想起来了,东西应当是落大堂外了,我等下去找找就是。”南芝说完,抬眼又有些后怕地看了眼凶魂。
凶魂将长指从守卫头中拿出,她愣了好片刻,似是才记起,原来她碰不着那些男人。
她,也杀不了他们。
虽看不到,凶魂在身旁的阴冷气息还是影响到了那两人,两人齐齐打了个冷战,不解地看向对方。
“好冷,怎突然这么的冰寒。”他们口中低喃,抬眼看了下夜色,看向南芝,见她当真不需要他们帮助。
热心守卫决定道别:“夜里风寒,南芝你找到东西也赶紧回家吧,我们兄弟也要回去洗漱睡觉了。”
二人说着,急迫地往外走去,他们看不到红衣凶魂,直直再从她身体中穿过。
他们离开后,凶魂还是站在原地,保持着将手伸出的动作。
“你也看到了,寻常人见不到你,也碰不到你。”见她表情,南芝觉得她或许还能沟通一二。
“不。”凶魂收回手,再次将视线看向南芝,面前女子漂亮灵动,让她总是想起过往那段快乐的日子。
可之后呢,随之而来的,是怎样的炼狱。
凶魂长指握着拳,尖尖的指甲穿透手心都不知。
南芝一直在观察她的神色,她时而癫狂,时而悲戚。想着她定是有段另她牵挂许久的过往,或许是有个深爱之人,或许……是仇家?
抱着的酒坛子无不在提醒着她,她自己所剩时间不多了。再拖下去,李叔他们恐怕就要出来寻人了。
她索性将那卷轴拿出与女子看:“我是冥府接引,若你想入轮回,或许我能助你一臂之力。”
“轮…回……”凶魂红唇张了张,像是又想起不好的记忆,她面容再次扭曲,手指再次不受控制地蜷缩成爪。
“投胎?我?”凶魂盯着南芝,第一次大笑出声。
“入了轮回后,一切都是新的开始,没什么过不去的。”口中虽还在劝说,南芝已做好后退的准备。
‘入了府后,一切都是新的开始。娇桃,往后你……’脑中过往的声音翻涌,凶魂的手指颤抖着,僵直着。
轮回,新生的胎儿……
凶魂脑中一幕幕划过那些阴暗的夜晚,她阴毒地蹲在怀孕妇人床前,一次一次,用着这双满是阴煞气息的手,去攻击那一个个未成型的魂位。
“该死的,是我啊……”随着最后一声落下,凶魂眸中神智被凶厉取代,她长指似利剑,朝南芝袭来。
一直警惕着她的南芝早在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已抬步越过生门。
猛兽都有领地不可侵的意识,不知县衙里未知的强大存在有无。
一击再次落空,凶魂那本就没有理智的面上更加扭曲。
“原来,连你也在骗我。”
说罢,她再次朝前追去。
骗她的,都该死,所有人,都该死!
顾不上其他,南芝抱着酒坛往前跑去。
……
二堂之中,东方潜捏着眉心,强忍着睡意。
紧急收到传信,皇姐要他将怀南境况都禀与她听。以往这种事,他是吩咐下去,用工钱诱惑,让段从星代笔。
可今晚,听闻他与师爷出去吃酒去了。
瞥了眼藏于暗处的影卫,轻叹口气,东方潜认命执笔向下写去。
太久没提笔,生疏了许多。
‘县衙宅厝老旧,陈设过简,床板僵硬,还望皇姐多拨官银,改善衙门境况。’
写着写着,忽然一只蚊子飞到他的手边。笔触一歪,东方潜蹙眉,更是将自己连日越发困倦的缘由都推到了怀南地界上。
遂往下写到:‘夜里蚊虫多扰,弟寝不能安,不过数日便已憔悴颇多。’写到此,东方潜托腮,他得表现的更惨些才行。皇姐向来嘴硬心软,说是要看他死在外头,省心。
他可不会轻易如她的意,至少在死前,也得让她多拨些银子,睡得舒适些才行。
正想着,房门突兀被人推开,东方潜手上一顿,那沾着满墨的笔已向前划了一道。
看到快写完的信纸上那道长长的墨痕,东方潜撂笔,怒目瞪向闯入者。
南芝也没想到夜里二堂还会有人在,她瑟缩地往后看了眼,只能远远看到凶魂的的背影消失在远处仪门后。
“大……大人。”方才心急,她是一点没想到二堂会有人,更想不到,在二堂之中的是躲懒数日的县令大人。
南芝低着头,不敢去迎接那会吃人的视线。
“三更半夜鬼鬼祟祟。”县令大人的声音冰冷的吓人,比方才凶魂给人的压迫感还强上数倍。
“有…有东西落县衙了,我过来取。”南芝只再低着头,小声狡辩。
“呵。”东方潜冷哼一声,将视线自她身后收回。他方才好似看到了她身后跟着一个红衣身影?
但视线一瞥见那已全然不能看的纸张,声音难免还是带了寒意:“落在二堂里?”
“不,许是……许是我记错了。”南芝赶紧摇头否认,一只脚已悄悄越过了门槛。
早知这人在屋里,她还不如继续在外同凶魂纠缠。
至少,不会牵连家人。
“闯了祸便想一走了之?”
听得这声,南芝缩回脚,慢步上前,迎着他不善的目光,看到她那被长长一道墨痕贯穿的纸张。
南芝心理咯噔一下,随即了然:“要不……大人,我替你重新誊抄一份?”
“你?”那人狐疑地扫了她一眼,板着脸,微微颔首后便带着躺椅往后移了一些。
这躺椅,还是午间才搬进来的。
南芝小心翼翼地拿过那份染墨的信件。
“大人,我真看了?”怕看到什么隐秘,看之前,她复多问了句。
“不看你能写?”他声音闷闷。
粗略看过那份染墨的信件内容,南芝松了口气,没有什么权贵阴私就好。
见上面无非就是他说他到怀南县的近况,沈大人案的一些看法,以及——蚊虫多睡不好?
“大人,全部誊抄?”她还是不确定,再问了一遍。
那人坐在一旁,已靠着椅背半躺而下,微微摆了下手,便闭眼再也不看这处。
南芝拿起笔,再重新铺了张新纸。再抬头,这才注意到房内除了他们二人外,黑暗处还站着一黑衣男子,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边。
那人一身黑衣,隐在夜色之中。样貌普通,让人过目既忘。
出于好奇,南芝多看了几眼,这人应该是个活人,兴许还是宫廷暗卫。
见那人只是静静立在那儿,极力将自己掩进黑影中。南芝便收回心神,将全部注意力放回手边。
这一折腾,看来,今夜是没时间探查县衙后院的情况了。
等誊抄完,南芝松了口气,轻轻放下笔,小声去叫一旁的东方潜起身。
他躺在椅背上,闭着眼,像是已经熟睡。睡颜恬静,本就俊郎的五官此刻柔和下来,更像是画中神仙,静雅出尘让人不禁沉迷。
这也是他睡时的模样,南芝可没忘初见那日,扰他清梦,他是何等修罗面容。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又不会要命。南芝鼓起勇气,还是认命开口:“大人,我写完了。”
许是那声音太轻,面前人没反应。
“大人。”南芝又唤了一句。
见面前人还是没反应,抚了抚心口,她上前两步,离他近了几分,正要开口,就见面前人猛然起身。
躲避不及,鼻尖相触,二人皆是一怔。
南芝先反应过来,她快速后退了两步。
压着狂跳不息的心口,道:“大人,已誊抄完毕,只待您过目。”
听得这声音,东方潜这才反应过来。他伸手轻摸了下鼻尖,那儿似乎还留有淡淡凉意,以及少女身上清淡的香气留存。
抬眸,看她人已躲出好远,一副防他如洪水猛兽一样的表情。
他面上一滞,轻哼一声,接过她递上的信纸。
少女字迹如她人一样,娟巧轻盈。
“挺好。”他神不在焉随口夸了句。
正要落款时,眼角余光瞥见她还站的好远,仍是心有余悸的样子。
他真有那么吓人?
这番举动,令他想起自己才是那个受害人。若不是她突然闯入,自己此时已回到床榻之上。
“不过如此。”面上微红褪去,他提笔落款,便随意将两张信纸对折。
“影十一。”他对黑影唤了声,那蹲守在阴影中的黑衣人这才走出。
南芝眼睁睁看着他走到自己跟前,一点声响也没发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是个影子。
他自黑暗中走出,拱手接过信封,旋身走出二堂。
他的出现和离开一点声响都没发出,南芝在旁艳羡不已,这般身手,她只在话本中看过。
“看够便收心。”东方潜语气幽幽。
“大人的影卫真是来去如风,隐匿的真好,旁人丝毫察觉不到他的存在。”南芝由衷夸赞。
想起以前她也有个暗卫,总藏在屋顶,一抬头,她就发现他的身影。
“你还知道影卫?”倒是见多识广。
“话本上常有,影卫来无影去无踪,今日有缘一见竟真是如此!”
南芝笑着抬手便要去取吗酒坛,她今夜外出便是为买这坛酒。出来这么久,李叔他们该担心了。
“等下。”一只大手压在她探出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