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代仍犹豫着，他的毕生宿敌好像真的要死了，哪怕他不出手，他都会死在这处幽暗古墓室中。
可是，他死了，自己的计划该如何进行？
朝臣会拥戴身体健康的前太子，而不是劣迹斑斑的他。
东方代咬牙，朝那已经腐烂殆尽的尸体怒吼：“卞淮，我是要他的命，也要他的脸，他死了，我的皇位怎么办！”
“快，快点，快把他的脸给我，趁他还活着。”
“呵。”一道黑雾在东方代身后凝聚，黑雾之中传来难听的嗓音，“你现在不杀了他，以后可没这般好机会了。”若不是他没了躯体，无法吸收那人的灵魂能量，他还真舍不得就这样杀死他。
他没了实体，真让人懊恼啊。黑雾之中显露出两只猩红的眼球，直直盯着面前这愚蠢的脑袋。
蠢是蠢了点，不过这具身体似乎还能有用。
东方潜听到声音，抬起头，他面前已经模糊，那声音他却永远不会忘。
“大人。”身后传来女子惊惶无措的声音。
东方潜想回头，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力气都没了。
好累，这是他这些年来第一次强撑着不想入眠。
黑雾消散，东方代目露不忍，他垂下眼帘，看向苦苦支撑的四弟。
目露悲悯道：“老四啊，你我同岁，我还比你大了那么两月，你说，父皇还有朝臣，他们为何就偏偏相中了你这个废人？”
他上前，有些嫌弃地抬手拖起这张与他有八、九分相似的脸庞，讥笑道：“多可惜啊，前太子这么好用的身份，我要不到，那便毁了吧。”
东方代抬手，抽出一直挂在腰间的匕首。他目露凶光，慢慢走近东方潜：“四弟，有什么冤屈，见了父皇你再慢慢找他哭诉吧。”
看他面上没有恐惧，东方代不由觉得没劲。
“你若求饶，只要你求的够恳切，我也不是不能放过你。”
东方潜无力躲避，他无法移动不受控制的僵硬身躯，任由东方代靠近。
“皇姐不会放过你的。”看不到东方代，他只朝面前道，他知道南芝在身后。
眼角余光看向身后，东方潜无力喘息。
能活一个，也是好的。
一听到这个女人，东方代面上笑容淡去，他冷冷开口：“我为什么需要她放过？一个女人而已，这江山借她坐两天，她就忘了自己只是个居家妇人的货色！”
东方代冷笑：“没事，你不会等太久的，我也会送她去与你们团聚。”
东方潜眼眸有意无意瞥向南芝那边，他抬手拭去唇边的血迹，淡然地看向离自己愈发靠近的匕首。
“东方代。”一张口，东方潜嘴边就控制不住溢出鲜红，“现在就杀了我，你该怎样向皇姐交代。”
一句话，近乎用去他仅剩不多的全数生机。
“什么交代？”东方代扬唇，“你贪婪无度，因这山上古墓的财宝，死在古墓里，关我东方代何事？我来过怀南县吗？”
他笑着，像是在看一个死人，得意道：“你也别急，还有那段家，我也想好了下场，就是那段家从中作梗，什么证据，什么书信往来，亲历见证者都有了。”
“不过可惜，你没机会看到了，四弟。”东方代笑的肆意，他的四弟，父皇口中那个最聪慧，最有谋略的继承者。
想到什么，东方代面露嫌恶，道：“对了，差点忘了，还有那老女人，我会让你们一家尽早团聚的。”
东方代说完，看向他身后。
他向来荒淫，却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漂亮的女子。
原以为只是普通的山野村姑，没想她哭泣的样子会是这般楚楚诱人。
“呵。”东方代冷笑，他这弟弟，倒是得天独厚。
只不过，这女子，以后就是他的了。
他让人上前将南芝带到身上，拿出身上那镶嵌红绿宝石的匕首。
“杀了他，我许你当我后宫妃嫔。”
南芝本没注意到东方代，听他一话，她这才注意到他以及他手中匕首。
许是南芝眼神过于明显，一对上视线，东方代便面色一白，匆忙后退两步。
躲到护卫中心，他这才重新扬起那副张扬：“差点忘了，你们感情深厚着。”
他挥了挥手，当即就有几个护卫靠近南芝，他们没费多大力气，轻而易举控制住了她。
“没事，我看上的女人，我自有办法让你臣服。”
东方代说完，见南芝一副无力模样，他可没忘先前这女人轻易就让东方潜受重创。
东方潜费力睁眼，东方代那狰狞不加掩饰的视线令他几近作呕，他看向南芝，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
“不！别动大人！”东方代目的太过明确，南芝想上前阻拦，却无奈身旁两个侍卫力气大的惊人。
眼看东方代蹲下身子，那柄泛着幽光的匕首离他心脏越来越近。
对上东方潜那带着柔意的面庞，南芝心脏蓦地一痛。
“放过大人，我愿意跟你走！”她急切朝东方代大喊。
东方代只是轻哼了声，他头也没抬：“放过他？我能活？”
随即，在南芝不可置信的注视下，他抬手，快而狠地将匕首刺入，只留那镶嵌繁复的刀柄在外。
“不…”
那一瞬间，南芝只觉脑袋一片空白。
“当然，我也不会放过你。”东方代松开手，正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袖摆被人攥住。
那一刀，他是看准心脏刺进去，东方代皱眉看向仍睁着眼的弟弟。
“真是麻烦。”
刚想着要不将这头颅送给京城那女人会如何，就见一护卫匆忙跑进。
“主上，外面阵法消失了！”
厌烦地踢开那无力的手指，东方代站起身，不甘看向墓室中心的棺椁。他张了张嘴，还是收回视线，只看向南芝。
“带走。”说完这话，东方代面上才复扬起得意之色。
他本就是个好色的，如今财宝落空，想要的身份没得到，东方代只会怨怼卞淮学艺不精。但一想他如今成了这幅死样子，东方代心中再次涌起一抹畅意。
不止他的换脸术没成，看样子，卞淮要的“补品”，怕是味道都没闻到一口。
东方代看着南芝那张带泪的楚楚面庞，心中郁气顿消。
他一挥手，马上有护卫训练有素地摆好火药桶。
只需他一声令下，这儿当即便会被夷为平地，届时，东方昭想查，怕是连骨头都寻不到一根。
……
“轰隆隆——”
一声巨响伴随着剧烈震动，将在外寻找入口的段从星几人惊了一跳。
他抚着受惊的心口，不解问一旁的张半仙：“半仙，这是怎样一回事，这……这是突然地动了？”
半仙自从出门便一直板着一张脸。他没直接回答段从星的话，只抬眼看向天，阳光刺目，半仙抬手挡了下。
这才看了眼段副手：“地动很稀罕？”
“很稀罕。”李大头道，“怀南县二十几年都没有过这么大动静。”
“哦。”半仙托腮，看了眼依旧未寻到的墓室正门。
他道：“那应该是里头被人炸了。”
“炸了？”段从星几人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
他们齐齐高声：“炸了！？”
那么多财物，若不是荒寺入口太过狭窄，被巨石堵着，运不出来，他们何苦满山跑，就为了寻真正的墓室入口。
“赶紧赶紧。”段从星声音焦急，“赶紧找找，里头财宝没了那就没了！”
。
伴随着那声巨响，墓室大门轰然倒塌，滚落的碎石土块很埋向唯一与外界连接的入口。
轰隆巨响仿若将人的无感剥夺，在那些人拖拽着她就要离开时，在身旁侍卫松懈瞬间，南芝猛然用力，挣脱开桎梏。
东方代一直盯着她，他第一个发现，想伸手将人拉住，奈何南芝铆足劲朝前，在墓室顶部掉落的尘土的掩护下，她成功避开了身旁护卫的大掌。
后背被掉落的碎石击中，南芝眉头一皱，脚下却未曾停下，这是她唯一机会了。
一旦停下，不止她的命，还想大人，大人……
眼睛死死盯着落在东方潜脚下的渡魂卷轴，南芝心脏一直紧绷着，她很怕，怕再晚一瞬，她会见到另一个大人，站起身。
黄沙盖过了东方代不甘的咒骂声，在身后石门无力坍塌，砸在地上发出另一声巨响时，南芝这才松了口气，无力瘫坐在东方潜身前。
他仍单膝跪坐在地上，脑袋低垂着，眼神空洞。
穹顶不断有沙土混着小石子落下，南芝顾不下喘息，她坐下，任他跌落在她膝侧。
南芝拿起卷轴，一目十行，终于，她寻到了一个名为固魂丹的丹药。
价值五百功德，而她也仅有这点功德。
她没有一丝犹豫，兑出丹药。
丹药不大，通体漆黑，泛着森冷的亡魂气息。南芝将之捏在食指与拇指之间，额头渐渐沁出汗水。
“会没事的，大人。”她轻声自我宽慰。
另一只手探向他袖口，摸到她事先兑出的符箓。
她嘴角这才漾开一抹苦笑。
丹药送到他嘴边，他嘴巴却紧紧抿着。
“大人，莫耍性子了，吃了药才能好起来。”
身下人仍未有动静。
南芝不敢触碰他的鼻息，她小心翼翼避开那处，他身上淌出的血液流到她腿弯，仍带着温热。
不会有事的，南芝在心中宽慰自己。
想起那带着血味的一吻，南芝没再犹豫，将丹药含在口中，轻轻俯身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