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自告奋勇地陪他们一起守夜,如果檀深不知道今晚本就有他,自己大概会感动一下。
依照薄永夜的靠谱程度,檀深是万万不敢留他自己在这的,不然指不定闹出点乱子。不过他也是太疲惫了,一时鬼迷心窍,便同意了这个荒谬的想法。
不过他就倚在门口假寐,神经紧绷,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这样总归也是休息,还是感觉舒服了不少。
今夜格外凉,季风裹上了两件外套,他不太舍得扔掉那件被怪物抓破了的衣服,便盖在了腿上,也能增添些温度。
檀深就坐在他不远处,他不敢有太大动作,只能悄悄地往薄永夜那边移。
本来他们之间有几米的距离,就在季风的不懈努力下,一个时辰后,他和薄永夜相差不到十厘米。
“咦,我咋到这来啦。”季风故作惊奇。
薄永夜随口道“风吹的吧。”
季风拍了拍自己健硕的肌肉,笑道:“可能是我太瘦了吧。”
薄永夜颔首,很敷衍地认同了他的说法。
这样静的夜,没人和他聊天,季风光想着就觉得窒息,以前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他自言自语都要说一大堆,有人在身边,就算单方面叨叨,也堵不住他的那张嘴。
“我以前啊,也是从孤儿院长大的,有个可漂亮的小姑娘啦,我从小就待见她,但我只见过她一面。”季风吹着风,也有点迷糊,模糊的身影在他眼前若隐若现,“之后我也没见过她。”
他向来开口随意,想到什么了就说,薄永夜还没给他回应,他也照样说下去了:“那也不算心动吧,只觉得……神圣。”
蓝裙子的小女孩静坐在地面,橙黄的眼眸半阖,金黄长发拖卷在地,出淤泥而不染。
“大兄弟,你是干什么的啊?”
“我……”薄永夜闻言认真思考了起来。
“指挥官也舍不得让你干啥辛苦活吧。”季风嘴里毫无遮拦。
他瞅着薄永夜这张脸,还有处处养尊处优的气质,换做是自己,也舍不得可劲使唤。
薄永夜点头:“嗯,就当个混子吧。”
季风知己相遇惺惺相惜:“我也是,能躺着就不坐着。”
“不过指挥官可认真啦,他肯定最讨厌那些混子了。”季风顿了顿,竟也有几分不好意思,“他可……真待见你呀。”
薄永夜忍不住笑了。
“或许,你们指挥官是因为羡慕那些混子,所以看不顺眼。”
“你别瞎说,指挥官怎么可能是那样的。”季风下意识反驳,而后又纠正他,“是咱们指挥官。”
薄永夜没再反驳,只是懒洋洋地点头:“咱们指挥官。”
季风本来黝黑的皮肤难得显出红晕,他抹了抹额头:“或许是……你的指挥官。”
最后几个字被他说的含糊极了,很烫嘴。
说完他又忍不出嘿嘿笑起来,心里又把五个字默念了几遍,于是笑得更傻了。
“哦,我的指挥官。”薄永夜随意地念了一遍,内心毫无波澜。
季风听完笑得愈发灿烂,终于是忍不住,逃离了这是非之地,只不过他的笑声过于爽朗,而又努力压抑着,听起来分外奇怪。
薄永夜不理解他的行为,以及引导他笑得疯狂的原因,不过他给予最大的尊重,当然,这种尊重可以用三个字形象表示:懒得管。
薄永夜这个混子当的是名副其实,哪怕自己一个人待着都有意思,准确来说,只要是不学习,万物都有意思极了,发呆也有趣。
不过有趣的事物在后半夜终于到来,尽管不太熟悉这种声音,毕竟也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他耳朵不错,几乎在瞬间听见了低沉的虫鸣。
压抑已久滚烫的热血,在保护罩破的那夜以后就没再重新翻滚过,他全副武装好,冲着刚睁眼的檀深喊:“别醒,我替你打。”
这东西压根没有替不替之说,他要是就从这睡着,怪物悄无声息咬了他,直接赔上条命。檀深当然不会听他的,麻利地站了起来。
薄永夜竟没在第一时间探查怪物即将到来的方向,反而跑了几步,使劲按着檀深的肩膀,让他坐下,骨头咯嘣的脆声打破了静寂。
薄永夜不容置喙:“睡觉。”
或许是外界谣言太过离谱,又或是薄永夜那双蓝紫眼眸在夜中太过深邃,极光也洒泻在他的长发,檀深竟隐约听到了自己心跳声,与微弱风声相伴,卷进他的身体里。
他中了蛊般,点了头:“信你一次。”
薄永夜笑了:“好。”
他转过身,衣角微动,在空中打了个响指,随意地说:“我为你而战。”
蛊毒慢慢消失,烦人的心跳恢复成正常状态,檀深抿了抿没有血色的嘴唇,呛了一句:“死了不给你收尸。”
薄永夜没听见他再说什么,他轻声告诉自己:“我这是受人之托,改变不了结局。”
吃下自己这支定心丸,他轻笑着,在漆黑的夜色中随意洒下刀刃。
数枚刀锋在空中坠落,他利用机械翅膀飞到树上,踩着树枝,观赏着刀子雨的掉落,在飞至更高处,就像某处下了场绵绵细雨。
没人看清怪物,最先感受到的,是银白刀刃上的血,怪物应巨声倒下,除了头颅被密密麻麻的刀刃切割,别处竟都完好。
无人知晓他是如何判断的,正如他们看见薄永夜以不可思议地角度精准地打到了怪物一般,简直难以想象。
对于他们没见识的表情,薄永夜不做评价,他轻笑一声。
这些东西,可都是我带来的。
他完全张开机械翅膀,庞大的羽翼锋利无比,可轻易划破坚硬的甲壳,他就在那停驻着,作为诱人糕点吸引着怪物侵袭。
空中真下起了雨,最优先地打在他的头发上,薄永夜也释放着刀子雨,冰冷的枪上膛,子弹划过雨滴打在怪物的咽喉。
怪物们像愈战愈勇,窜高与他对峙,它们扑闪着翅膀,卷动着薄永夜不得不往后移动。
普通外观的枪口闪动着异常亮的光芒,他带着两把这种武器,一只交给了海柔尔作为研究,这只也有好久不掏出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人们突然被亮光刺到晃眼,眼睛不由自主地闭上,再睁开眼,只能看见怪物的尸体纷纷落下,狠狠地砸在地面,面目全非。
“拿错了。”薄永夜轻声嘟囔,“可惜了这东西。”
这场战斗结束地异常快,乃至于天还没亮起来的趋势。
等薄永夜从空中下来,有不少人想围过来,想看他究竟用了何方神圣,不过都被檀深犀利的眼光通通逼退。
檀深很了解薄永夜身上的武器,他几乎在一瞬间就认出了这是哪个。
看来是时候催促海柔尔研制出来了。
“别乱用。”檀深说,“按照我们现在的水平,造不出供这东西用的原料。”
薄永夜扯开话题:“睡得好吗?”
檀深盯着他的眼睛,沉默了好久。
落在别人眼中,尤其是季风,简直不能看了。公众场合调情,不要脸!
同人文再加一笔。
檀深拽住他腰间的头发,突然发狠拽下几根,顶着极光,他将发丝缠绕在无名指,眼神却是没再往他身上放。
“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还要我说得更直白点吗?”
他声音压的很低,恐怕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当然,这又成了他人眼中的耳唇厮磨。
对此,薄永夜只是笑了笑,并没感到太大的意外:“需要更直白一些。”
又一个从未设想的回答。
檀深没说话,直接揪着他的衣角拽回了屋里。最大的浪潮已过去,檀深比较放心留着外面几个人守着下半夜。
而此刻季风撕咬着嘴唇:“这是我能看的吗?”
檀深把人扯到了自己房间,而手指缠绕的头发早已脱落,他坐在凳子上,环胸审视着他。
薄永夜也是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床上,与他对视。从他的表情上,檀深竟看出了几分索然无味。
“你来自哪?”
“我来自未来。”薄永夜一本正经地说。
檀深不耐烦道:“少说废话。”
薄永夜“哦”了一声。
“我们那个世界病毒已经解决了,也没等到外星人的入侵,是个很和平的时代。”薄永夜说,“那也是你们的未来。”
檀深不是个会空白幻想的人,但他真的有几分信了薄永夜所说,况且这也是他所坚信的未来,他的目光不由得柔和。
“你怎么来的?”
“在一次执行任务中,我遇到了虫洞,而离那最近的星球突然爆炸,巨大的冲击波把我卷入了虫洞,再醒来我就到了这。”薄永夜调侃道,“我一醒来还以为自己失身了。”
檀深没理会他的胡言乱语,直接开门见山:“怎么解决这场病毒。”
“老实讲,我对这段历史了解得并不深。”薄永夜看着他说,“只能说你们正在往正确的道路上走,而我也不能改变太多。”
薄永夜打破时空意外穿越至此,他的举动不知会引起怎样翻天覆地的改变,又会带来怎样的结局。他是个手拿剧本的局外人,但也只能是局外人。
所幸他知晓的结局是好的,不然他也只能看着人们苦苦挣扎,做不了任何事。
他因此可以悲悯而冷漠,残忍而又仁慈,无数矛盾集中于一点,构成了他现在的作为。
薄永夜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皱了下眉:“其实也不全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