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未打开RP—003实验报告，还没来得及看，付冥丘再次发来消息。

“付哥说，找到了RP—003实验室入口，让我们过去和他们汇合。”凌未复述了一遍付冥丘的信息，与此同时，合上报告拿在手里。

她翻了翻剩余的东西，暂时没发现其他有价值的东西。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从外被人敲响。

“进。”凌未转身，朝着门方向道。

余桅飘推门而入，惊讶地看着办公室内保险柜门大开，凌未站着，白竺坐着的场面，一时语塞。

凌未面无表情开口：“什么事？”

余桅飘回过神来，打着磕巴：“说是是……是要我们去1号电梯那里，说来了新的、新的实验品。”

“实验品？”凌未下意识捏紧手中的报告，问，“哪个实验接收？”

余桅飘回答：“RP—003实验。”

克隆人实验的实验品，能是什么，不言而喻，凌未其实多此一问。况且，这个副研究员身份手里的其他实验的实验品，不也一样是人吗？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回手关上保险柜门：“走吧，去电梯口接收。”

凌未一边往外走，一边和付冥丘发消息，让他来电梯口接他们。实验品接收后肯定要送进实验室，她还不知道RP—003的实验室在哪儿，要是付冥丘不来，一会儿走错路不免令余桅飘起疑。

凌未和余桅飘身后，白竺始终以两步远的距离在后面跟着。

余桅飘数次小心翼翼往后瞟，又看着凌未欲言又止，凌未当做没看见。

1号电梯口外，电子屏幕上的数字正在飞快上涨。

凌未扭头朝后望，不一会儿，曲线走廊另一侧，付冥丘匆匆赶来的身影出现。

这时，耳畔传来电梯到达的音效声。

凌未回过头，见电梯门缓缓打开，一个陌生又不陌生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

“……程伟？”凌未疑惑不已，“怎么会是你？”

早前在楼底下还是安保头头的程伟，此时褪去了安保那套黑衣黑裤的专业制服，换上了白色的宽松衣裤，霎时变得沧桑了不少。

“凌副研究员。”程伟局促地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就是我，那个，我很早之前就报名了实验的临床试验名额，也签过知情同意书，我以为您知道呢？”

“说起来，我接到实验通知的时间挺晚的，我听说之前和我同一批报名的人，好些个早就做完实验了。”程伟扯了扯有些短的袖口，“对了，您和付研究员的警报触发事件报告已经交给其他人处理了，到时候会有新的安保与您对接。”

凌未点了一下头。

陪同程伟坐电梯上来的另一位工作人员，朝她递来一张纸：“凌副研究员，接收确认文件，您签一下。”

凌未的目光落在那张薄薄的纸上，程伟的个人信息以及一寸照片都在上面。

付冥丘过来，正好看见凌未签字的一幕。他疑惑地看了一眼程伟，又看向凌未手里的纸，眉头深深皱起来。

等确认签收的工作人员离开后，付冥丘上前，拍了拍程伟的肩膀：“走吧，我带你去实验室。”

一路上，几人都没有说话。

付冥丘和程伟走最前方，余桅飘、凌未、重明走中间，白竺一个人走最后。

直到付冥丘打开实验区尽头的一扇隐门，程伟发出惊叹的声音，方才打破沉默。

金属独有的森冷气息扑鼻，银灰色的毫无缝隙的大门，泛着柔和的，久视却目眩的珠光。几人站在门前，门上却没有任何黑影呈现。

这种颜色让凌未想起劣等人类集中营用来遮挡黑雨的雨棚，但材质看上去又不一样。

“请扫描虹膜。”电子音提示响起。

付冥丘退后一步，看向凌未。凌未上前，扫描虹膜，一秒后：“安全验证通过。”

随着这一道声音，银灰色大门从中间开启，门后空旷无物。等大门完全打开，原本空空如也的区域出现雪花一样的特效，紧接着，雪花消失，一个偌大的光可鉴人的曲线型空间出现在几人眼前。

空间外侧，是一连串全透明玻璃实验室，实验室内，数不清的高矮大小不一的人们正沉睡着。

凌未听不见任何呼吸声，只有仪器运作的些微嗡鸣，以及注射液滴滴答答的声响。

她看到许多完全不认识的奇奇怪怪的仪器、装置，看见浑身插满管子的人，看见泡在不明液体中的人，看见残缺的人、完整的人、打开的……人。

她看见其中一个实验室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共九个人，共用同一张脸，完完全全一模一样的同一张脸。

她看见跳动的胚胎、婴儿形状的血芽……

程伟被付冥丘暂时安置在其中一间空实验室内，余桅飘留下，与他说明接下来要做的准备。

剩余几人全是“清醒”的人，凌未没有继续查看其他实验室，而是打开了RP—003实验报告。

报告写明了，因克隆人（二期）实验后期，所有一比一复刻、打印的克隆人身体均出现不明缘由地快速衰败、死亡现象，为解决这个问题，遂开展了克隆人（三期）实验项目。

“为了解决克隆人身体缺陷的难题，三期实验换了一种思路，从胚胎阶段开始培育，由此，人体催熟实验应运而生。”凌未总结道。

这解释了为什么在RP—003实验的重要阶段，她这个身份的原身还同步开展了人体催熟实验。

因为这两个实验原本就指向同一个目的——解决二期遗留问题。

克隆人（三期）实验到目前为止进展都很顺利，凌未刚来时听到的“阶段性成果”就是指的已经突破二期数据。

“它这里还提到了精神值突破测试实验。”付冥丘指着一处道。

凌未看过去，报告提到，无论一期二期还是三期实验，都未解决克隆人无法克隆本体精神值的问题。

在各项实验数据中，无论被克隆本体的精神值高还是低，克隆人的精神值都很低，只能归属于劣等人类。

“如果这个实验始终无法解决克隆人精神值低的问题，实验的价值将大打折扣，甚至可以说……没有价值。”白竺清冷的声音说出冰冷的话语。

重明并不赞同，罕见的开口反驳：“劣等人类同样具有价值，每个人的灵魂都是一样的重量，那是神赐予的。”

灵魂……凌未翻看报告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实验室内一直沉睡的克隆人们，他们……拥有灵魂吗？

倏地，凌未的视野花了一下，她眨了眨眼睛，发现头脑变得昏昏沉沉。

她费了些力气抬眸，看向身旁的付冥丘：“不对劲，有……”

报告从凌未手中滑落，白竺下意识伸手去接，不料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付冥丘想要搀扶白竺，紧跟着倒了下去。

重明缓缓蹲下身：“是无色无味的麻醉气体……”

凌未眼前一黑，如坠幻梦。

……

“噔噔噔……”快走的脚步声，飘飞的白大褂衣角。

“凌副研究员。”一道声音叫停了脚步。

凌未抬头，看见了同样一身白大褂的余桅飘。

“凌副研究员，我递交的申请全部被驳回了，上面回复说实验品不足，因此RP—001实验进度被迫停滞。”

凌未皱紧眉头：“你亲自去和他们要。”

“已经去过了。”余桅飘抱紧胸前的文件夹，深深低下头，“我去了三次了，对不起，是我没用。”

凌未站起身，漠然的不满的垂眸，睥睨着眼前卑微的自责的余桅飘：“脑子呢？不会想其他办法吗？你去重新拟一个申请，要求开放实验临床试验报名。”

“临床试验？”余桅飘讶然道，“可是，即使是开放报名，由于RP—001实验的特殊性，也很有可能无人参与。”

凌未冷道：“谁让你写清楚是RP—001了，你就说重要实验，一旦出现成果全公司发奖金。让每个部门的负责人去动员一下，报名少的部门你再亲自去一趟。”

余桅飘呐呐点头：“明……明白了。”

接下来的场景走马灯一样急匆匆掠过，凌未看见自己手里握着笔，补充实验报告内容。

RP—001实验，克隆人技术成功，克隆体与本体之间各项数据达到了99.8%精确度。克隆体无本体记忆，虽然大脑构造一样，但无内容，如同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新的一页，她写下——本次实验，失败实验品记录如下……

下一个画面，凌未又在写。

RP—002实验，解决克隆人（一期）实验问题，研究出克隆记忆方法，克隆人与本体记忆一致、性格一致，默契测试分数普遍高分。实验后期，克隆人人体一致出现不明原因衰败，并迅速死亡。

本次实验，失败实验品记录如下……

RP—003实验，解决克隆人（二期）实验问题……

本次实验，失败实验品记录如下……

这一次，记录失败实验品的纸张上写下了她的姓名——凌未。

两个字一笔一划慢慢写完，凌未合上文件夹，在空白封面出写下四个字——死亡名单。

死亡名单？！

“凌未？凌未？！醒醒！醒一醒！”

熟悉的呼唤声震得凌未耳朵疼，她偏开头去，却始终逃不开那一道又急又大的叫喊声。

凌未费力掀开眼皮：“……别叫了，付哥……耳朵疼……”

付冥丘愣了一下，放轻声音：“不许睡了，把眼睛睁开，不然你耳朵还要疼，听见没有，把眼睛睁开，再睡下去别想醒了，你会变得和小余一样失去自我意识，你到底听没听见，我吼你了啊……”

凌未无奈地睁开眼睛：“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