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成纶要找的姑娘叫章九环，花名小酒，是个清倌人，在楼里弹曲卖艺的。

赵玉筱隐隐觉出有些不对，平常的清白之家，是不会跟青楼女子有来往的，何况他们都是读书人，将来是要科考入仕的，最怕的就是名声不好。

这赵成纶怎么敢跟青楼姑娘有书信来往？可纵然她有再多的不满，此刻人已经坐在人家姑娘的闺房里，赵玉筱又不能当场掀桌只好隐忍不发。

坐得屁股都酸了，终于把人给等来了，俩人听到姑娘在外头问：“找我的是谁啊？”

“俩读书人，说是给你捎信的。”

紧接着，一个俏丽的小姑娘带着一身酒气跑进门来，赵玉筱歪头打量着她，看着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

这个叫章九环的，似乎是认识万中清，语气很是熟稔，喜笑颜开道：“果然是你啊！”

万中清不多废话，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章九环眼睛立马黏在那书信上，笑起来甜得跟吃了蜜糖一样，忙把书信接过去。

拆开看之前，也不能让俩人在那干等着，给他们一人抓了把花生，她这才背着人看信去了。

见万中清还真边吃掰花生边等着，赵玉筱不明白，这都把信送到了，他们咋还不走啊？踢了踢他的脚，用眼神催促着万中清，然而万中清却对她的情绪不予理会。

赵玉筱闷得想出去走走，万中清更是拉着她不让，赵玉筱想了想也是，大白天的这又是青楼，要让人认出来那可是有不少麻烦呢。

也不知道那么几张纸，这姑娘看了个什么看那么久，在俩人都等得忍无可忍的时候，姑娘抱着信起身，也是此刻她才惊觉，房间里还有俩大活人，不过很快她又想到了啥，说：“我出去找地儿写信去！烦请先生帮我捎回去！”

“噔噔噔！”姑娘一溜烟又跑出去了，根本不给他们回话的机会。

赵玉筱发出痛苦的哀嚎声，这看信都要这么久，写信还不得等死他们？赵玉筱捂着脑门躺倒在坐垫上，后悔自己为啥要跟着一起过来？

过来没多久，又来了一个姑娘，说是章九环的好姐妹，章九环怕冷落他们太久礼数不周，就让这好姐妹过来替她接待接待。

这个好姐妹端来一些糕点，又替他们换了壶新茶，一屁股坐下来就跟他们聊起了天，跟他们打听章九环的老相好人咋样。

原先赵玉筱对这些青楼的东西还有点排斥，不过等了这么久，那点款早给磨没了，肚子已经饥肠辘辘，拿着糕点就吃了起来。

对面这姑娘看见她，先前坐在光线昏暗的地方没仔细看，冷不防一对上眼，姑娘发现这小弟弟俊得不得了，怪叫了一声，直接上手捏起赵玉筱的脸对着日光看。

“乖乖嘞，这小兄弟咋俊得比姑娘还好看？得亏现下还是个孩子，不然啊……”姑娘不再说下去了，倒是捂着嘴自个儿偷笑着。

“不然怎样？”话刚落，赵玉筱就被万中清用脚踢了一下。

这些小动作姑娘尽收眼底，笑得更加放肆了，“你要再长大点儿，这一楼的姑娘都不干了，缠着你要跟你回家，你乐不乐意啊？”

被万中清那么一踢，赵玉筱扭过头，只吃东西不说话了。

这时，姑娘又把目光移向万中清，看着看着，还嫌看不清楚，还贴了上去仔细看。

万中清也是勉勉强强的稳住脸色，皱眉说：“怎么？我也长得跟大姑娘似的？”

姑娘突然对着他嫣然一笑，说：“我认识你！”

万中清皱起眉头，觉得她胡言乱语，冷笑了一声，“呵！”

此时姑娘笑容更甚，又凑近了一分说：“不过那会儿，公子你说是酒楼的小厮，正在地上收拾残渣呢。”

记忆突然复苏，万中清立马起身躲开她的逼近，回想起那日在酒楼里为形势所迫扮做酒楼小二，房里确实有个姑娘对他问东问西的，万中清盯着她道：“是你？”

姑娘身若无骨地跌坐在一旁，上下打量着他说：“没想到，读书人会假装小厮混迹青楼，还会行偷盗之举哈？”

看着镇定自若的女子，以及脸色大变的万中清，不难看出姑娘所说的句句属实，赵玉筱那晚醉醺醺的，真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儿。

她震惊地看着万中清，不可思议地说：“你还会偷东西？”

女子看着她，也是恍然大悟，“原来那日你要找的弟弟是他啊？”说罢，仰头哈哈大笑了起来，“想不到这世风日下，连这读书人都开始三两成群的不正经了哈哈哈！”

这下连赵玉筱都抬不起头了，一个跟青楼女子私通，一个混迹酒楼偷酒喝，还有一个没成年就往妓院里钻，真是一个赛一个的不正经，让人怎么反驳？

女子笑了好长时间，见屋里这两个不动如山，挥挥衣袖泰然自若得很，“你看你们，不过同你们玩笑几句，这么严肃干什么？我是瞧你们几个不似一般书生那样古板，心里喜欢你们嘛！”

她要是出了门到处乱说，那他们几个就完了，参加科考会有有司衙门保结的章程，核看考生的籍贯背景以及作风。

可是她一个青楼女子哪里懂这些？这要是在外乱说，赵玉筱纠结地看向万中清，万中清果然跟她想到了一起，“我们都是明年开春参加童试的学子，行事做风都在人的耳目里，望姑娘发发善心，莫要到处乱说。”

不知是哪句话点了这女子的笑穴，惹得她又掩嘴笑出声来，好半晌才正色道：“奴家若是帮了几位官人，那官人可是欠了奴家一个人情，日后是要还的。”

要挟？赵玉筱再次看向万中清，万中清这次却叫她大失所望，平日那条三寸不烂之舌，今日竟频频失灵，只见他直接弯下腰身，给那女子鞠一个躬，“多谢姑娘。”

“哈哈哈……”女子站起来就往万中清身上贴，看动作是想把万中清扶起来，万中清哪里敢让她扶？急忙后退了几步，“多谢。”

“哎呦……”女子幽怨地看着他，娇嗔说：“奴家哪敢真的出去说呀？不看在这小弟弟的面子上，也要看在我姐妹环儿的面上啊？你们都是她情郎的挚友，我哪能害你们？”

这过了好半天，章九环终于出现了，赵玉筱跟万中清委实是招架不住这个女子，看章九环跟看救命稻草差不多，急忙扑上去，拿回信封就掩面往外走去。

都走出去几十步了，又听那女子追出来对他们喊：“奴家名叫小春花，日后常来啊？”

打死也不来了了！俩人步伐越走越急，最后是跑着出了后院小门，不敢停，骑着马又走了好大一段路，才敢停下脚来歇歇。

万中清擦着头上冷汗，惊魂未定到：“我的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