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邀属实觉得这也太考验演技了,他有点遭不住了。
这到底真的假的啊?前有狼后有虎的。掐了自己半天,真疼啊,不是做梦。要不不是应该早就醒了吗?
再一个这衣服呼呼撩撩的也太难受了,这刚九月份穿成这样真的不热吗?
殊不知纪彦行刚从皇陵回来,那地方四季都像寒冰洞。也不知当人心冷的时候,是无暇感受外界温度的。
他如何想的德保不知道,德保只知道自己现在十分疑惑。
戚帝在上首坐稳,又恢复了一个君王的情绪,开口朗声道:“彦行,你回来得正当时,大狄换了新王,如今对我边境虎视眈眈,频频骚扰百姓,此时欲差使者来访,若你来断,你当如何?”
纪邀真是被一个雷接一个雷炸的体无完肤。众大臣此时都看着他,背后仿佛能烧出一个洞来。他一个数学考25的学渣,真不适合什么治国方针大略雄才。
纪邀脑子里飞快想着怎么胡诌……怎么回答才好。
“主子?”这沉默的时间过长,德保忍不住小声提醒。
“启禀父皇,”纪邀这一声刚出,看戚帝的又有些眼眶湿润,好家伙,蕉蕉不怕不怕,他看他的神情,现在就算是说他不想说了出门回家睡觉估计也死不了:“他若想要来使,让他来便是。”
大臣们皆是一片哗然,七皇子这是何意?
“七弟!”戚帝还未说话,倒是纪远站出来:“此时若是与他们好言相商,岂不是显得怕了他们?”
“我还没说完呢。二哥难不成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纪远被噎了一下:“并无。”
纪邀发挥他看那点儿古装剧的经验,继续道:“新王更替看似是一举进攻的好时机,但同样我们也摸不清他的套路。对方来使,想必也是想要刺探戚国虚实,甚至……”
“甚至什么?”
“甚至收买我大戚的人心,跟朝堂上某位位高权重的大人,达成合作。”
此言一出,大臣们纷纷表忠心:“陛下明鉴,臣对大戚之心,日月可鉴呐!”七皇子怎么这么敢说啊?
好一招敲山震虎,有此言在先,即便真有想要与之勾结之人,也要忌惮几分。
“各位大人何必要这样,我只是说了一种可能罢了。”朝堂之上最怕天子猜忌,若是皇帝听闻此言不信他们,那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但若他想来使,的确应让他前来。”
“哦?为何。”戚帝觉得这似乎不像是纪彦行的行事风格,观他今日之表现,却是有些别样的惊艳。
“谁说我们一定要与他好言相商,对其之道,应先礼后兵。他若真的踏实本分,我们便借机敲打,他若不本分,我们也有应对之策,但如今看来,对方并不是奔着踏实本分来的,恐怕会找些蹩脚借口给我们添堵。”
纪冲显然没太想明白:“七弟分析得有理,但我们应用何办法应对?”
纪邀突然有了注意,笑道:“敢问父皇,我大戚如今军队几何?”
“约是三十五万。”
“那驻扎皇城的呢?”戚国的皇城,似乎也是在京城来着?
大将军身着盔甲上前一步:“回禀七皇子,驻扎京师,约十五万。”
豁,这位看打扮该是个将军?够高的啊,都说古人将军身高九尺力大无穷,这位有这么点儿意思。要说这点儿兵力,打仗真是不够瞧得,但用来做别的事情,定然是够够的,戚国泱泱大国尚且兵力不强,更不用说边疆小国了。
“大狄使者何时欲来?”纪邀算计着时间。
“若是陛下批准,估摸着脚程差不多二十日有余。”
“对方来多少人。”
礼部侍郎上前一步:“按照来使规制,对方使团,不可多于六十人,且等级上,从三品以上官员不可超过5人。”这应当是换算成大戚的官员等级,为防止泄露一国机密,自然不能让太过有权利的人前来。
纪邀心中有了底:“父皇可回函批准,另可注明,大狄可汗以下,可来使三百,三百其中,从三品以上官员,人数不做限制。”
宰相慌忙站出来:“陛下!这不合规制啊!”
戚帝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莫急,只是彦行,你心中究竟有何成算?”
纪邀刚想开口,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神色各异。
“父皇,此法只能与父皇一人说。”毕竟按照历史剧来看,他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有多少敌国奸细混进来。
“七弟何必卖个关子?!有什么我们是不能听的。”纪远气急败坏,纪邀今日究竟想要做什么。
“无妨,朕准了。”戚帝好奇得很,纪彦行从小就聪慧过人,总能给他一些不一样的惊喜,只是这次,他说得如此笃定,真的有办法吗。
“散朝,彦行留下。”
众人各怀心事,山呼万岁后洋洋洒洒走在宣政殿外,三一群俩一伙。
“周大人,您说今日七皇子举止是否有些奇怪?”
“七皇子与陛下向来不睦,满朝文武无不知晓,今日这一出,的确叫人看不懂,您怎么看啊曹大人。”
“要我说也不奇怪,父母亲情天经地义,兴许是七皇子去了一遭皇陵幡然醒悟呢?”
“要我说,天家哪有什么父母亲情,七皇子,八成是要发力争储了。”
“您的意思是七皇子开始打亲情牌了?”
“正是,陛下向来对七皇子心怀有愧,虽七皇子日常行事并无不妥,但你我都能看出,陛下对七皇子格外纵容,如今七皇子认错服软,父子重归于好,恐怕……”
“恐怕,七皇子的皇储之位,稳了。”
纪远听到这段对话,拳头捏紧,纪邀,不管你这次搞什么名堂,我定要彻底击溃你,叫你再无翻身之日。
后殿——
“如今再无旁人,彦行可以说了。”
纪邀实在受不了那个热到死的斗篷了,拽下来给德保抱着,一袭黑衣,衬得高挑挺拔,戚帝看着这个儿子愈发满意,不愧人称戚国第一皇子。
“若想使得外臣不起些不该有的心思,有两种方法。一是镇压,二是震慑。”感谢他为数不多拍的几个古装剧留给他的台词功底。
“哦?”
“镇压自然是字面意思,震慑,则源自于对方对你发自内心地惧怕,我们需要,阅兵。”
“阅兵,皇儿是说,检阅军队之意,依你之意,让将士们列阵于城下?”观兵仪式自古以来就有,戚国也不是没有过。
“是,但定然不能是普通的站桩检阅。”
“那当如何?”
“动起来。”纪邀小脑袋里开始响起“动起来~”的bgm:“想必能驻守皇城,必然是军中精锐,而我们需要选择五万精锐中的精锐,从宫门口起列阵,延长街两岸十里。”
戚帝听着很是新鲜,这是什么操作?一脸探究看着纪邀。
“您乘马车于宫门口出发,后率领使团车队,二十步一喊‘众将士劳矣’!兵士答曰:‘大戚有余,所击者服、大戚有余,战无不胜’。”纪邀心里发虚,是这么翻译吧,应该没丢人?
戚帝垂着头思索,看不清表情,并未言语,纪邀继续说道:“此局为我动而兵不动,接下来,还应当有兵动而我不动。”
“兵动我不动是何意?”
“与使者团检阅完毕,可携其登城楼落座,可选各类军种两千人,于城楼下持各类战斗器械列阵依次通过。”
戚帝心下大惊。为君者需走一步看十步,思虑长远。纪彦行此法,乍一看,除了形式之外似乎并无特殊,但实则一箭四雕。
一则,众将士从来只觉天高皇帝远,若他亲自下场慰劳,无形中积攒天子威望。
二则,挑选人员势必要比试,可趁此机会选拔军中有才干之人,培养心腹。
三则,延长街两岸,民众见为君者仁心,为兵士者爱国,自然热情高涨,民心相向。
四则,也是当下最为重要的一点,大狄使者见大戚军队威武不凡,定然会心生忌惮,不敢轻易行动。
“父皇意下如何?”
“你祖父说得对。”
纪邀一脑袋问号,反而后面的德保倒是很激动。
戚帝话锋一转:“只是这般举措,定然需要排兵布阵,规制流程。”
“父皇若是信任,儿臣愿意下场操练军士。”说完暗自对自己翻了个白眼,上头了上头了,你没事儿揽这活儿这不是疯了吗?还怕露馅儿露的不够彻底啊?说都说了又不能收回去。
纪邀刚参加完新生军训,被晒黑两个度的记忆犹新,刚好用在这些将士身上。
“好!好啊!我儿武艺非凡,定能不负所望!”
啥?还会武功啊?他不会啊……算了反正当下也没让他上去打,先混一天是一天。
纪邀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去,正愁得云里雾里呢,他想着得给自己早做打算,别回头家没回去,先被他便宜爹弄死了。
“父皇,不瞒您说。儿臣去了一趟皇陵,心有所感,过去的事,儿臣已然不记得了,希望父皇海涵。”
儿子这意思不就是说既往不咎,以后父子好好相处吗?戚帝大喜过望,他盼这一天真是盼了许久:“爹从来没有怪过你,过往之事如云烟,你我二人,绝不再提。”
那时戚帝年少,若无皇后,他与嘉贵妃当真是一双璧人,旁的皇子谨小慎微称他父皇,只有彦行爬上膝头喊他爹爹。但自爱妃去世后,再无此般场景。
纪邀心道您会错意了吧,我是真啥都不知道啊……不过万一回不去,有什么接不上的好歹还有他爹顶着,抱住了这条大腿就死不了啊!再看看戚帝长得跟他爸一模一样的脸,他现在非常感动,到啥时候果然还得是他爸对他好啊,毫无心理障碍地喊了一声:“爹。”
戚帝今天真是过年一样高兴,挥手就给纪彦行赏了一堆东西,连带着宣政殿每个宫人都有份儿。
“此事可泄出风声造势,但还需隐秘进行,需要父皇在军中可信之人辅助。”
“绝无问题。福寿,宣张江庞德来此。”
“是。”
戚帝能看清此事的重要性,他亦是不知朝堂之上有哪些贼人探子,早晚他要找机会来个大洗牌。
两位将军来此,见七皇子留在后殿至今甚是意外,显然二人是在等他。
戚帝道这二位皆是他身为皇储之时便信任之人,令纪邀将计划复述予二人。
二人听罢,皆道:“陛下,我等一介武夫,虽只懂行军打仗,但能得子若此,是陛下之福,亦是我大戚之福。”
这个计划测算之深远,他们实在难以企及。
戚帝美得不行,不管是前人还是后人,没有人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儿子能干聪慧的,跟夸自己的感觉完全不同,听到耳中完全就是他教导有方,虎父龙子,与有荣焉。
纪邀没想这么多,在他看来,他就是用二十一世纪文明,耍了小聪明而已,实在没脸接受这种表扬:“二位将军言重了,此事事关大戚国威,还望二位鼎力相助。”好听话得说到位,得让人家帮忙呢,他可没本事让上万大军听话。
“吾等定当竭力。”
“彦行舟车劳顿,今日且回去休息吧,朕今日批复来使奏章,彦行可明日再与二位将军相议细则,朕将这后殿腾出来给你们。”顺道他也想听听。
纪邀学着别人的样子拱手道:“多谢父皇,儿臣告退。”终于能走了!不行,他今天必须整明白怎么回家!
德保还没来得及问主子今日到底怎么回事儿,就看纪邀差点走错三个屋子之后把自己关进了房门,说谁也不许进来。
回来的路上纪邀想了一百种回家的奇葩方式,什么撞死,活埋,毒酒,上吊,想想都不太靠谱,直到纪邀从袖子里摸到一个杯子。
这不是他从老爷爷那买的那个吗?别的什么都没有,但这个居然带过来了!
于是他倒水,火烧,开了窗子冲着太阳看,什么办法都试过了,杯子无动于衷,气得他想砸了。砸了?砸了会不会有用?纪邀到底还是没敢下手,这个能带过来,肯定跟他来这里有关联,万一真碎了那什么戏都没得唱了。
外面天都黑了。纪邀叹一口气趴在桌上累得不行,盯着杯子碎碎念:“这什么鬼地方啊!我要回家!我要WiFi我要看电影吃薯片涮火锅!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