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彦行并未过于在意,只多加防范便是。
“纪老师,这场可要仰仗你指教了。”
“不敢。”这话是个明眼人都能听出来酸味儿,明明吴睿经验更多,却偏说纪彦行指教,这反讽都快溢出屏幕了。
武术指导教了两次,两人同时点头表示明白了。
这场戏是两个人切磋武艺,地面上打斗之后不相上下,加上后期效果便是力道碰撞在一起将两人同时向后震开,吊着威亚会接一个后空翻,并不是十分简单的动作。
实际上纪迎的武艺是远远及不上纪彦行的,如此拍摄只不过为了增加戏剧可看性,有一定的文学渲染。
导演喊了各就各位,场记打板:“action。”
这都不是重点,两人在应该站的位置站好后,吴睿一开始的几招还按照武术指导说的做,渐渐地周围人都看出了不对劲。安然更是急得想要冲上去,被一边的武术指导按下来,就这样贸然冲上去非常容易受伤。
吴睿记恨着纪彦行上次抢了他的风头,便想要借着打戏的时机暗自报复,他提起剑戳向纪彦行的腰腹,正是人的软肋位置,都是道具剑,磨平了棱角,材质很软,但凡是远景都用的这种,不会伤到人,但疼个半天是难免的。
导演看出了问题,但画面意外地还很好看,也没喊卡,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安然急得无声地喊:“他不按套路来!”
武指让她不要着急,仔细看,如果真的问题很大那他还第一时间冲上去制止。
威亚组的人也是一懵,这什么情况啊,戏改了,导演不喊停,他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拉绳子合适,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办。
纪彦行没有被他牵着鼻子走,反而每一招每一式都像是提前预料到了一般,丝毫不慌。
周导看得愈发入神:“纪邀还有武术底子吗?”
旁边助理都懵了:“咱选人的时候也没听说啊……”
吴睿提着剑招式愈发狠了些,纪彦行拿道具剑一挡,只听“锵”地一声,道具剑从中折断,吴睿被震得陡然后退,威亚组组长趁机赶紧招呼众人拉绳子,勉强对方反应能力还好,虽说没有好看的空翻,但落地时也还算没那么狼狈。
导演终于喊了:“卡!”笑眯眯道:“两个演员不错啊,这条过了!”随即赶紧招呼着生活制片:“去看看吴睿怎么回事儿!”
这要是纪邀稍微差点儿那就出了大事儿了,他都能看出来吴睿方才那真是发了狠想伤人,刚才那场面,就算是他喊卡都不一定有用,这俩人暂时不要安排对手戏了。
“怎么回事儿……还不是导演您搞出来的事儿?”
“我搞出来的?”
周正宗稍一思考,想起来前些日子弹琴那回事儿,吴睿恐怕是在责怪纪彦行抢了他的风头。
这事儿确实多少有些怪自己,只顾着当时的效果,没有过多地考虑后果。
不过吴睿此人本事不够,还有些过于小心眼儿了。
反观纪邀,遭此针对也不动声色,反而表现得十分优异,不论是心性还是能力,都要比吴睿强上不少。
因此导演组乃至全组的人对吴睿不自觉带上一些恶感。
组里的人都是人精,知道导演不过是打个圆场,谁也没说什么。
吴睿真是恨疯了,他低估了纪邀的本事。不但在众人面前丢了脸,就连经纪人都劝他好好当他的金丝雀好好拍他的戏,别总想着惹是生非。
他记住了,纪邀这个人,最好不要再栽在他手里。
纪彦行却是有些自责。这是他惹出来的事儿,此番若是纪邀,不一定能招架得住,却是要为他之前做的事买单。若是纪邀当真因为这事伤到了,他只怕不会原谅自己。
他在华国已然有些时日,看事情便能多了解几分。
今日他接住了,毫发无损,别人只会当无事发生,不会平白去指责吴睿为自己树敌,若他真受伤了,吴睿也大可以说:拍戏便是如此,刀剑无眼,何必矫情。
更过分点,只怕伤他之人还要在微博卖惨控诉网暴,人们总是同情弱者,继而反倒受害的成了坏人。
由此看来,以小见大,以点带面,纪邀在华国的境遇偶尔竟是也不必戚国好上多少,不过一个是杀人,一个是诛心罢了。
与其等着别人保护,不如自己强大起来。他既然身在华国,便应当要培养一方势力,心中有了些成算和雏形,他要快些行动起来了。
“安然,纪……我这个剧的片酬什么时候发?”
“片酬?你以前不是不怎么关注这个的?”安然道:“我问一下哈。”
不多时:“问过了,因为拍了差不多一半嘛然后前几天已经发了60%了,到你手里的话差不多就是一百五十万,公司已经给你打卡了。”
安然想到这里就更生气了,上哪里找他们蕉蕉这么好的一集才十几万的男主角啊?还要在这破剧组里受这种气,真是想想都很呕。
“好。”一百五十万,加上手里剩下的七零八落的,也有小四百多万,以纪彦行的本事,做几个短期叠加套利组合,只要得当,大约只要几个月,便不用再受制于人了。
在华国的日子仿佛一下找到了目标:纪邀喜欢演戏,那自己就给他在硝烟里造一片乐土。
“别气了。”纪彦行知道安然和红姐都是纪邀很重视的人,出声安慰道:“我这不是也没事。”在华国,不用热武器,光凭动手就能让他有事的人还不存在。
说到热武器,以戚国的技术手段是断断制造不出来射程如此精准令他叹服的□□,但纵观历史,现下的火统未必不能改良得更好。
“是没事,有事就晚了,这些人,也没人出来管管。”
纪彦行相比纪邀,沉稳得不像个少年:“很快会过去的。”
好的坏的,都会过去,未来要握在自己手中才是。
纪邀眼见着这些唐川百姓比从前更加尊敬自己,从前便下令特殊时期免了那些礼数,如今路遇之人无不冲他点头微笑,想必这都是纪彦行的功劳,很多房子已经盖出雏形,更有一些已经封顶,有老幼妇孺住了进去,总算是有个收容之所。
纪邀巡视到较远的一处民房,有个眼睛大大的小姑娘走过来开心地拉住他的衣摆:“哥哥,吃糖糖。”
她祖母模样的老人生怕怪罪,赶快道:“囡囡!快回来,不可冲撞了贵人!贵人莫怪,囡囡还小不懂事。”这边的人没见过纪邀,但看气度也不是他们平头百姓。
纪邀笑着摇头:“无妨。”他蹲下身平视着小姑娘:“为什么要给哥哥吃糖呀。”他带来的物资里是有糖的,士兵们要补充体力,有时也会作为物资来发给百姓,但都不多,糖在现下,可是稀罕物。
“因为哥哥好,我村儿子里几个年纪大的哥哥都说,他们见过殿下,长得最好看的就是七殿下,他可是个大好人,囡囡和几个妹妹住的房子都是他盖的。囡囡这糖留了好几日未曾舍得吃呢,连妹妹都没给,就等着七殿下要是来了就给他,你长得这么好看,定然是七殿下?”
纪邀点头,“我是七皇子。”
几个老妇人更惶恐了,忙要叩头:“不用行礼,我今日只是来看看诸位可好。”他又看向小姑娘,从德保那儿要了一把糖:“哥哥不吃,这个给你,你和妹妹们,留着吃。”
小姑娘感动得快哭了,心想七皇子果然是大好人。
纪邀出去便见到扶阳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策马过来,下马抱拳道:“殿下,昨日淮南王三万军队已抵达唐川,休整后现已投入城北重建,已安排妥帖。”
“干得不错啊扶小将军。”
扶阳狐疑地抬头看着纪邀笑眯眯的模样,几乎马上分辨出来这样有些顽皮的神情不属于纪彦行:“是你?”
“正是我。”正是小爷。纪邀端正了神色:“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别乱说话啊。”
德保在一旁艰难忍笑。
扶阳白他一眼,看来初一十五的确是这么回事儿。他那模样,倒像是不知愁苦,还乐在其中。
几人回了营帐,纪邀没忍住吐槽:“你对我和对行哥差别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啊,明明我俩都是足智多谋。”
“彦行那是足智多谋,你,最多是诡计多端。”
“啧,双标。”
“什么?”
纪邀睁眼说瞎话:“就说你两个都评价得很标准。”
……是这个意思吗?
“殿下,收到了陛下的信。”
是庞德将军,纪邀收了玩味的神色,接过来阅览一遍。
“好消息。”
众人看他心情不错的样子:“戚城的百姓听闻唐川之事,已然开始发动募捐了。”有大官出大头,百姓出小头,想必能更快完成复兴之举。
“德保,代我笔修书一封,以示感激。”
没想到这千年之前,居然能看到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众志成城的场面,属实稀罕。
“说来这还要感谢将士们。”
“哦?”
纪邀解释道:“除却恻隐之心,此番前来救灾的,多为皇城守军,他们大都生在皇城长在皇城,更有后代也在皇城,他们的家人也是为了他们能舒坦些,才这般发动捐财捐物,欲尽绵薄之力。”
那还真是一环扣一环,此乃意外之喜。
“启禀主子,”德保上前一步:“奴才收到家中密信,说今日往咱们府中送礼物捐银钱者甚重。”
在座没有哪个人是傻的,都知道纪邀当时说的不过是一句场面话,现如今这般送礼的,那必然个个都是为了讨好七皇子。
七皇子使臣一事出了大风头,攘除外患,与陛下重归于好,如今唐川之事办得又十分漂亮,救万民于水火,现在但凡是提到七皇子,陛下那笑意便是肉眼可见。
可以肯定地说,就算两年之后唐川不能恢复如前,那势必也是没有人敢拿七殿下许下的誓言说事儿的,否则那便是惹得天家不快,都是人精,谁能如此没有颜色。
综上所述,七殿下如今已然不是风头无两一词可以形容的,那就该是“准太子”。
旁人只能看到繁荣之处,但纪邀身边的人,乃至皇帝,都能看出趋炎附势与虚伪谄媚中暗藏的杀机。
庞德将军在朝中多年也不是个蠢的:“殿下,今后您当小心啊。”
纪邀颔首,丝毫没有皇子架子:“将军说的是,彦行谨记在心。”
戚帝身边的人若是不可信,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扶阳可惜道:“本来过两日便是冬猎,却也让此事出现耽搁了。”他本来还想给明月打两只雪狐做皮草呢。
“无妨。”纪邀笑,正合他意,躲了可太好了:“就由着他们疯长一年,指不定明年能猎到的还更多了。”
话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他更想看到的是今年的春闱,究竟会出现什么样的人,可以为他所用,为纪彦行所用。
纪邀若有所指地看向扶阳,“还是年轻。”
“嗯?”扶阳看向他。
纪邀语气故意傲娇:“多学着点,诡计多端的人,也未必不能办好事情。”
跟扶阳斗斗嘴,好像也是挺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