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窟的深处有东西在吸引着何清。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的神经在疯狂叫嚣着期许。
他一步一步地走在空洞的冰窟里,脚步声回响,四面的冰晶反射着他单薄的身影。
这里很大,但又很干净。四面都是光滑的,没有染上一丝外界的雪尘。
何清看到了冰窟的尽头,巨大的晶体悬空浮动,冰封着纯白的“雪精灵”。
那是一个拥有纯白长发的男人。
不同于何清如国画一样浓淡相宜的五官,他的脸宛如神迹降临般让人惊叹,面上却没有一丝情绪,无端让人感到圣洁,像无情无欲的神祇般,该高居神坛,衣不沾尘。
何清面无表情地打量他闭合的双眼,莫名觉得愤恨又难过。
实在不应该,他对那人没有印象。
冷涩的风挟着雪涌了进来,萦绕在他们身边,紧紧地包裹住了他们。
下一秒,脚下的薄冰发出脆响,猛然破碎,落水声回荡在这片空间。
冷,刺骨的冷,水下比冰面上更让人难以忍受。但何清感觉心脏在狂热地跳动,灼热又欣喜。
这是他世界里的“真相”吗?
何清不知道。
他听见耳畔间空灵的呢喃,如同千万个回环往复的梦一般让人熟悉,在诉说重逢的思念。
濒死者微顿,忽的飞快下潜,追寻不断破碎坠落的晶体。绚丽的冰晶如同蝉蛹,封印着梦中创世主疯狂的思念。
何清追上了他想触碰的下落之人。
这样的思念,终于无声处破茧。
“雪精灵”突然睁开了眼。
透过这双眼睛,他看见了,天地一色的白,摇曳的花,与刺目的鲜红。鲜血染红了雪滴花,或者说,鲜血染脏了这片雪域。
那似乎是神明诞生时的场景,又似乎是一段他参与了的过去。
何清没有移开目光,无论眼前出现了什么场景,他都只是看着。
然而到了最后,那双干净澄澈的眸子也没有将他映进去。
不然何清一定能在那双眸子里看见自己固执抓着一个陌生人的模样,在水里眼睛也一眨不眨,生怕别人凭空消失一般。
是连他自己都不信的疯样。
然而盯了半晌,他也只是冷冷地审讯般开口。
“你是谁?”
他们又回到了空荡的冰窟里,靠得极近,却没有一方先拉开距离。何清依然看着祂的眼睛。
“我名负暄。”
眼前仿佛雪滴花幻化的男人垂下眼帘,盖住了浅淡的银白色眼眸里所有的纷杂感情。
“是你的伴生者。”
负暄苦涩,又近乎虔敬地一字一句喃喃——
“我因你而生。”
“啪嗒”,是眼泪砸在冰面上的声音。
何清哭了。
泪模糊了视线,下一秒,天地昏黑。
......
这是什么,副本里设定的环节,一段过往的幻境,还是.....
又一个绮丽的梦?
“何清,睁眼。”
何清不记得那之后发生了什么,那个男人似乎说了什么别的,又似乎没有。
心中的悲伤疑惑还未平复,他睁眼,瞳孔微缩,又看到了让自己“惊喜”的场景。
“.........老师?”
眼前站着的是将他养大,然后失踪两年的导师。
虽然早就有预料老师可能会在游戏里,但没预料到他们会如此仓促的见面。
容琵轻推镜框,笑了:“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何清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身上的衣物都是湿润的,寒风呼啸过,带起一片冰凉。
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他飞快收起了心底的情绪,老老实实汇报:“老师,我看到了我梦里的那个人。”
容琵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他说他因我而生。”
他的老师轻眯双眼,跳过了这个话题:“在游戏里感觉如何?”
何清沉默下来,感觉到一股熟悉的被审讯感。就像以前无数次的提问一样,容老师似乎对他一直很不放心。
“感觉很有意思。”
何清乖乖回答。
容琵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只给他留下一句话:“商旅你应该见过了,以后他会作为我们两个的联络人按时给你一些用的上的道具。”
“何清,好好活下去。”
“.....您就是【导师】?”
容琵随意地摆了摆手,一个人走进风雪里。
“大胆玩吧,我会看着你的。”
何清什么也没来得及问,干脆不开口了,无言注视着他离开。
总归他的老师心底是有数的。
总归,他老师说会看着他。
容琵的身形被淹没在风雪里。何清面无表情低头跟鹿铃亥他们发了个【我到了】的通知,转头看向旁边的建筑。
他面前的建筑像是一个科研所。走进去之后能看见第一层有一圈实验室,其中一个实验室里躺着6具尸体,鲜血飞溅,几乎沾满了整个房间。
一个看上去十二岁左右的白发少年正坐在那个实验室的铁板床上。他身上的白T恤被血染脏了,正双目无神地垂头发着呆。
既然没有其他人在,那这应该就是雁离那位名叫燕理的故友了。
何清正思索着怎么开口,那边的燕理就抬头看了过来。
燕理的眼前飞快地弹出了何清的电子档案,半晌他眨了眨眼,熟练地弯了弯眼眸,露出淡笑来。
“你好,何清哥哥。”
“你是来避雪的流亡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