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水街此时仍是被黑夜笼罩,江自明站在窗边,真诚地向远方呼唤着:“主宰大人,主宰大人,主宰大人……”
笑脸受不了了,这小子一直念念叨叨地打扰它的休息。它猛地一翻,直直地飘到了江自明的身边。
“你到底有什么事?”笑脸紧咬下唇,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你还没跟我说关于游戏的背景呢。”江自明眨了眨眼,显得很是无辜。
“游戏背景?你要听我念一遍时间和地点吗?”笑脸脸上抽象的三条红线交错地排列成一条直线,只是看着都能感受到它的无语。
“你念啊,”江自明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坐在凳子上。
“好的,满足你。现在是2024年7月18日晚上11点两分57秒,怎么样呢?你听明白了吗?”
“嗯,听得挺清楚的。”江家明右手一挑,比了个大大的拇指。
江自明又点点头,眼皮轻掀,笑脸此时正一脸怪异地望向他,“我不会告诉你,这些线索你得自己去找。”
正准备开口问话的江自明一脸问号:?
“我不会说的。”笑脸满脸严肃,重重地说了一遍。
江自明无奈地摊开手,“你能不能先让我问了,再拒绝我呢?”笑脸能听到他的心声,自然听到了他刚才想问但没来得及说出口的问题。
笑脸歪着脑袋,重重点头:“好的好的,让你在谈话之间显得更有参与感嘛,我懂。”
“我现在所处的是另一条世界线?”
笑脸眉毛高挑,戏谑地反问着,“你不是有答案了吗?为什么还来问我?”
江自明抬眸,目光仿若夏夜银河,点点星芒闪烁。
“笑脸,你又想迷惑住我?”
笑脸眨了眨眼睛,似笑非笑地反问:“我怎么又迷惑你了?”
“你用了跟第一场第一次游戏中一样的手段,先入为主地想要误导我,对吧?主宰大人。”
江自明的镜片在灯光下微微反光,像是为他的目光添了一层深邃的滤镜,在不经意间悄然闪烁。
”收起你的小聪明,同样的手法,我不会用第二次,因为没意思。”
“用一样的方法当然没意思,所以你加了点新奇的东西进去,对吧?”
“那是什么呢?”笑脸的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不知道啊。”江自明佯装茫然地开口。
笑脸咧嘴一笑,还好他不是个傻的。
“那你可真是自负。”
“这是自信,”江自明单手插兜,那沉稳的语气和笃定的神情彰显着十足的底气。
“哦,是吗?那再见了,自信哥。”笑脸实在是不想跟江自明废话,他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无谓的挣扎罢了。它脑袋一晃,消失在了房间内,也彻底离开了江自明的视线。
江自明抬了抬眼镜,现在他可以确定的是,这条世界线是自己在现实生活中所处的那一条。
其实他刚来的时候,看见屋内的各种陈设以及自己的身高变化,确实错误得判断为是另一条世界线。但仔细一想,这根本无法作为判断的依据。自己如今的命运是被骰子所干预厚的结果,可如果那枚骰子还没有被笑脸抛下呢?那他的命运比另一个江自明好不到哪儿去——他会有一对畜生不如的父母,一个凄惨无比的童年,形成孤僻冷漠的性格……
江自明简直不敢想,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的人生该有多悲惨。他也不会遇到陆万晨和郑逍云,这两个人在他心脏的地位仅次于他的父母。
“所以,这是还没被骰子干预的结果,而这也正是我所经历过的,只不过记忆被删了而已。”
“可是……”
“骰子并没有改变郑逍云的命运,他应该就住在希望小区的4栋404内,但为什么会不接电话呢?”
他又不禁开始疑惑,眼中的光芒一点一点黯淡下去,嘴唇紧紧抿着。
……
美丽海岛上。
郑逍云躺在沙滩椅上,旁边是说说笑笑的父母。他回过神来,不禁在心底轻叹起自己的命来。
“妈妈,爸爸,太阳晒得我头有点晕,我先回屋了。”
“头晕啊,要不要去看看?”郑母的眼神紧紧追随着郑逍云的身影,眉头轻轻皱起,嘴里不停念叨着。
“没什么大事,休息休息就好了。”
“真的没事吗?”郑母快步走来,用手轻轻抚着郑逍云的小脸,眼神中有一丝忧虑。
“妈妈,你太敏感了,只是头晕而已,躺一会儿就好了。”郑逍云握着郑母的手,轻轻晃着她的手背,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
“那就好,有事一定要说啊,刚才你做噩梦,可吓死我跟你爸了。”
“是啊,你妈刚才都慌成什么样了?”男人想起孩子哭成那副揪心的模样,不敢回想。郑逍云是被他宠着长大的孩子,他自然不想看到郑逍云出什么事情。
郑逍云点了点头,慢悠悠地回屋。在进门前,还回头看了一眼躺在沙滩椅上的父母。暗想道,我知道现在发生的事情都是真的,你们也确实是我的父母,可我还是怕,怕你们会再一次抛弃我,就像是六岁那年一样。
郑逍云双手按在阳台围栏上,海风撩动着他的发丝,身上的衬衫也被轻轻拂动。眼眸沉沉地凝视着远处的海天相接之处,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蓝天之上,洁白的朵朵白云如同被无形的线条精心摆弄着,渐渐汇聚、交融,竟勾勒出一张俏皮的笑脸。那弯弯的眉眼,上扬的嘴角,让郑逍云看了忍不住想打它。
“你终于来了,”郑逍云垂下眼睫,淡淡开口。
“哎,这可不能怪我。江自明跟我说了一堆糊涂话,我能怎么办?只能耐心得听完。”
听到江自明的名字,郑逍云的眼睛一亮,急切地问道:“他怎么样?还好吗?”
“哈!也不先关心关心我。”笑脸嘴角一翘,耷拉着眼角。
“他到底怎么样?”
“江自明啊,他很好,你大可不必如此关心他。”笑脸虽然对郑逍云的态度有所不爽,但也只有一瞬的不满,很快又恢复了成一副笑盈盈的嘴脸。
“他没事就好。”
郑逍云隐隐感觉笑脸绝对要搞事情,自己这边倒没出现什么异常,所以有些没由来地担心他。
”我觉得你还是关心一下自己吧。”
“我?是我爸妈有什么问题吗?”郑逍云直接反问。
“在游戏中,一切的事情都是曾经发生过的,只是在你的眼前重新上演了一遍。”笑脸无意间提起,嘴角轻轻一勾,目光闪烁间,那抹笑像是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郑逍云撑着下巴,若有所思道:“那这还是我的父母吗?他们可不会这样对我。”
“当然是你的父母了他们很宠你,很爱你,把你视为他们此生的最珍贵的大学。从小捧着你长大的人,怎么怎么会不爱你呢?”
“你说是就是吧。他们是谁,我不在乎。”
郑逍云偏过头,眼神却有意无意地落在下面晒太阳的两人身上。
笑脸扬唇轻笑:“真的不在乎吗?还是装不在乎啊?”
“你觉得一个被父母抛弃过的人,还会为了那点可望而不可及的亲情,而再次满怀期望,最后被残酷的现实打败吗?”
郑逍云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眶都微微泛红。如果可以,他也想紧紧抓住父母的手,一辈子都不想松开,可偏偏……偏偏这一切根本就不可能啊。
笑脸笑了,笑意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复杂。
“你知道吗?你有时候和江自明一样,都固执地可怕。我都跟你说了,这就是你的父母,你居然还在质疑他们?”
笑脸的嘴角缓缓勾起,只露出一丝浅淡的笑,眼里满是无语,似乎在说“你怎么就是不听呢,真是的”。
“不过是你迷惑我的手段罢了。”
郑逍云并未将笑脸的话听进去,仍是坚持着自己的见解。
笑脸两眼一翻,这话有点熟悉啊!
“哦,我想起来了,江自明也说过跟你一样的话,不愧是你俩啊。这面都还没碰上,就开始学对方说话了,不错不错,不愧是我一开始就选中的人。”
笑脸的话,每个字都中规中矩,可尾音却是微微上扬。像不经意间泛起的涟漪,微妙地让人琢磨不透。
郑逍云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但并没有多想,只以为笑脸的意思是他和江自明两人很相配。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笑脸这番话却并不是表面那样简单。
“一开始就选中两个人就是不错啊。”笑脸点点头,又重复了一遍。
“你是实在没话说了吗?”郑逍云仍然没有重视这句话,语气冰冷地问着。
“确实呢,所以我先走了,祝你玩得愉快哦~一号玩家。”
天空中那片笑脸的云被慢慢揉碎,丝丝缕缕地向周围散开,融入无垠苍穹,不留一丝痕迹。
郑逍云再次向下望去,眼神中揉进了对以往的眷恋与此刻的无奈,眉头微蹙,嘴角微微轻轻下垂,复杂的情绪在眉眼间肆意翻涌。
良久后,郑逍云抬眸,攥紧拳头,目光如炬,眼眸中满是毅然决然,显然已经做出了抉择。
他不紧不慢朝楼下走去,明明已经做好了决定,但他的步伐还是显得那样沉重,那么悲凉。
郑逍云在里心里面一遍一遍地问着自己,真的能割舍下与以前与父母的感情吗?答案显然是不能,他自己很清楚,之前割腕自杀有很大的原因是想引起他们的注意力,想让他们后悔,后悔千不该万不该抛下自己。
可是后来呢?父母听到他的死讯后,心中却毫无波澜。当他一次次重生归来的时候,也一次次地遭受着父母的冷漠与自私。
但他早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时光里变得更沉着、冷静,他也以为自己早就释怀了。没有父母的爱又怎么样,他一个人照样可以活得很好。可事实却是,当那个爱他、疼他、他她的父母再次出现时,他的意志力遭到了有史以来最为严重的动摇,几近崩塌。
我真的能走出那一步吗?
郑逍云的脚悬在木质楼梯上,迟迟没有落下。
几缕阳光艰难地从窗锋中挤入,他缓缓伸出手,像是要将那金色的光芒攥进掌心,可无论怎么用力,日光却依旧从指缝中溜走。
郑逍云仰起头,脸上缓缓绽出笑容,眼中却满是空洞,一声轻叹后,像是对命运低下了头,满是无奈。
“6岁的时候,我也没有握住这束阳光,12年后,还是握不住啊。就像我永远也握不住你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