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脸很是满意,接着说道:““后来那块黄金就被人捡走了,而你呢,也就顺顺利利地活过了18岁。”
江自明也笑着附和道:“是啊,生,是因为这块黄金;死,也是因为这块黄金。”他的嘴角缓缓勾起,那笑意如同寒冬里的残花,转瞬即逝,徒留下眼底无尽的落寞。
突然,远处有一团强烈的光点在急速地靠近。江自明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赶忙往旁边的草丛里一跳,茂密的枝叶瞬间将他遮住。
笑脸看了看来人,像是想起了什么,贴到了江自明的肩膀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等到那个人跑过来之后,江自明这才看清这是他的好哥们—陆万晨。陆万晨的手中拎着一瓶白酒,脚步沉重地迈向那座孤坟。
他站在“墓碑”前,双手颤抖着轻抚过木板,眼眶泛红,声音哽咽:“你怎么就走了?说好要一起喝酒的。呜呜呜,我连夜从外面飞回来,也没见着你最后一面……”
陆万晨缓缓地从手机壳后取出二人的合照,看着照片中笑得正灿烂的江自明,又紧紧的凝视着那块破旧的木板,上面连他的照片都没有放一张。
他嘴唇微张着,久久都说不出话来,只有一滴滴泪水无声地划过脸颊,很快就没入了泥土之中。
陆万晨崩溃大哭的样子狠狠地刺痛了江自明的心,他很想冲上去抱住他,大声地对他说:“我没死!”我至少现在还没有。
可他还是没有冲出去,江自明真的害怕,他害怕把陆万晨也卷进来,他已经考上了自己心仪的大学,应该去迎接自己大好的人生,不应该再掺和到这些糟心事中来。
笑脸看着江自明那副揪心的模样,晃到他的面前。往坟前看了一眼,又冲他眨了眨眼。
江自明迅速地理解了笑脸的意思,试探性地低声反问道,“你让我过去?”
笑脸两眼放光,连连点头。
江自明心下疑惑,笑脸做的事情,一向都是以自己开心为主,难道陆万晨也是游戏中的一环吗?
江自明拼命地晃着头,想把脑海中那个可怕的想法甩出去,可它就像是生了根发了芽一般,怎么也赶不走。
心中的不妙愈来愈强烈……
江自明还是没有出去,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看着陆万晨哭。脸上虽然平静,可双手却不自觉地紧握成拳,心中好像被无数根细密的银针狠狠地扎着。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陆万晨哭,这还是第一次,他哭的那么凶,却是为了自己。
陆万晨哭了很久,很久,这才想起来自己带的白酒。他缓缓拧开那瓶白酒。瓶盖的开启声响在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地刺耳。他的手微微地颤抖着,仰头就是一大口,酒液在口腔中蔓延,泪水再一次盈满了眼眶。
“说好要一起喝酒的,可不能不算话。”陆万晨放下酒瓶,往坟前的空地上倒了好些。
“这样也算是一起喝过了吧?”
陆万晨拿着剩下的小半瓶酒,直接一饮而尽,酒精像是烈性炸药,在他的体内瞬间引爆,他眼前一黑,双腿一软,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江自明赶忙从草丛后跳了出来,看着地上的陆万晨,只是喝醉了,并没有什么事情,他才松了一口气。
地上那滩酒液在银色的月光下泛着冷光,江自明俯下身子,用食指沾了好些,缓缓地送入口中。舌尖触碰着那辛辣浓烈的液体,他微微皱着眉,这小子是第一次喝白酒,还喝了那么多,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笑脸仍是一脸笑意地从他的肩膀移到了半空之中,提醒道,:“明晚十点整,我们不见不散哦。”
江自明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陆万晨,神情复杂。自己的命运。被自己亲手改写之后,他应该不会再遇到陆万晨才对,更别提成为好哥们儿了。
可是,陆万晨又为什么还记得自己呢?
突然,他灵光一闪。笑脸之前提过一句,要送给他一份成人礼礼物。原来是这样么?陆万晨,就是那个礼物,倒真是令人愉快的礼物啊。
一片混沌之中。
笑脸看着地面上的江自明,呢喃着:“我看你是高兴早了,不过陆万晨的确是个令人愉快的礼物。”
夜色沉沉,江自明守在陆万晨的身边,看着他酒醉后的样子,心中悲欣交集。
他已死之后,父母却连块墓地都舍不得给他买,将他葬在荒郊野岭之外。不过还好,有一个人还记得他,不远万里都要赶来与他见最后一面,哪怕只是一座孤坟。
这十二年的友情,江自明觉得是他在18岁收到陆万晨送来的最好的礼物。
翌日清晨。
金色火球从水天相接之处缓缓升起,金色的光晕逐渐明亮,柔和又不失力量的光线渐渐晕染开来,为整个大地都铺上了一层暖纱。
江自明起身微微活动了一下,为了守陆万晨,他一夜没睡,脸色憔悴得近乎苍白,眼皮也沉重得抬不起来。
天光大亮,江自明深深地看了陆万晨一眼,才放心离开。
说实话,江自明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现在的他已经死了要是被人发现会很麻烦。他抬眼看着大安村,还是决定去他常待着的那个山头。
山头上,江自明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陆万晨。他在地上躺了很久,快到中午的时候才醒过来。
这小子应该是直接睡着了吧,在坟前都能睡着,这心也太大了,江自明忍不住吐槽着。
陆万晨悠悠转醒,光线刺痛着双眼,太阳穴也突突直跳,一阵一阵的痛感传来,眼皮好像被胶水粘住,他费了好大劲儿才撑开。
看着周围,陆万晨一阵恍惚,宿醉的后劲儿还在,他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陆万晨在地上坐了好半天,才勉强撑着膝盖慢慢地站了起来。他看着那座新坟,呆呆的站在原地,眼神空洞,思绪不知飘向了何处。
陆万晨的脑子里想起了他和江自明的过往,两人约定一起考同一所大学,一起喝白酒,一起去海边……太多太多的约定,但江自明却……
陆万晨猛地抬起头,眼神变得清明,语气坚定,“你放心,我一定会带着你的那一份,完成我们的约定。”
山头上的江自明看到陆万晨终于走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一片混沌之中。
笑脸有些无语,江自明居然真的没有和他见面,即便它知道他是为了保护陆万晨,不想让他受到游戏的牵连,可还是忍不住骂道:
”陆万晨可是世界上唯一关心你的人啊,居然还让人家那么伤心,那么难过。”
忽地,笑脸一脸坏笑,眼神微妙:“不过呢,那个四人游戏,必然会有陆万晨的参与哦。”
这一天,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之间又到了晚上的十点整。
笑脸如约而至。看着靠在自己坟边的江自明,眼睛俏皮地眨了眨,心情非常地好。
此时的江自明靠在木板上,神情泰然自若,目光沉稳,双手随意地交叠在腿上,看上去精神相当不错。
笑脸很满意他的状态,轻声开口道,“来吧,第三次时间穿梭,请选择你要回去的时间节点。不过,鉴于你上一次赢了,我多送你一天,怎么样?”
江自明微微仰头,从容开口:“另一条世界线今年的7月18日到7月21日。”
“哦?”笑脸眉梢一挑,显然是惊到了,“你确定?你能去干什么?亲眼看着自己被推下山吗?”
江自明轻飘飘地扫了一眼眼前的笑脸,唇角轻扬:“玩游戏嘛,最重要的是开心,反正我已经死过两次了,无所谓了。”
笑脸一脸的震惊:“你真的不想赢吗?”
“嗯?”江自明察觉出了一丝不寻常的东西,“我虽然干扰了那条世界线,但也仅仅阻止了江家义和文巧淑拐走王溢华,他们以后还是会把江自明推下山,这不是唐总就能赢吗?”
笑脸点点头,嘴角一咧:“祝你好运。”
江自明再睁眼时,自己正坐在电脑前打游戏。
“这什么游戏?我也不会玩啊。”
江自明的手指在键盘上一顿乱敲,像是无头苍蝇般,屏幕中的角色四处“碰壁”,耳机中队友的骂声一阵接着一阵,他的手心已经微微出汗,但也只能手足无措地乱用技能。
最终,灰暗的色调笼罩着整个屏幕,游戏界面弹出game over的字样,嘲讽般地闪烁着。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
江自明关掉电脑,摘下耳机,目光淡淡地扫过屋内,这里显然不是他之前的卧室,就连房间的布置与设计也都跟他之前的差了很多。
江自明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墨绿色的短袖皱皱巴巴的,不知道穿了多久,腿上的牛仔裤洗的发白,像是长出了一团团霉斑。
他再打开衣柜一看,里面挂着的衣服颜色一片暗淡,死气沉沉,款式土气不说,而且都堆叠在一起,像是一堆破抹布。
“难怪18岁生日那天,你要穿着拍毕业照的那件班服,那是你最好的衣服了吧。”
江自明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握住,心底涌起一片酸涩感。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以前的日子过得有多么幸福。
同时,他也为这条世界线的江自明感到难过,穿着自己最得体的一套衣服,却是去迎接自己的死亡。
江自明余光一瞥,瞧见了被放在最上方的那套班服。他取下一看,衣服上的笑脸用红色粗线缝制而成,圆润而恰到好处的线条勾勒出笑脸的嘴角和弯弯的眼睛。可最后原本象征着温暖、开心的笑脸却是被鲜血浸透。灵动的双眼在血液中无比空洞,上扬的嘴角也透着无尽的狰狞,像是在嘲讽这世界的荒诞。
江自明叹了口气,不知是在叹他自己的命运,还是在叹他的命运。
江自明把那套衣服小心翼翼地叠放好,放在了原来的位置上。接着他像往常一样向窗外看去,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一怔,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熟悉而又陌生的街景。
也对,这条世界线中的父母不住在希望小区,毕竟那套房子是为了他上学方便而买的。
“叮!”
手机上弹出一条消息,江自明一看,是一个微信备注为王溢华的人发过来的消息。江自明脑子一愣,拳击馆的王教练,他们居然认识?
[你怎么了?今天玩的时候一直不在状态,明天还来拳击馆吗?]
短短一句话,江自明嗅到了些不同寻常的味道。这两人不仅认识,关系还挺不错,而且还一起打游戏,会默默地关心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