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聚餐的地点是外滩路的潮汕牛肉火锅，时间定在晚上六点。
当然戴檬和周茉迟到了。
时间倒退到几小时前。
镜子前的人开着免提把手机放在化妆桌上，正在认认真真的画眼线。
戴檬画一下眨眨眼，好容易画好一只，她望着天花板直转眼珠。
“戴檬！”喇叭里传来一声高亢的声音，庞馨对着天青色的天花板怒吼。
“干嘛干嘛干嘛”戴檬拖着嗓子，瘫软的靠着椅子。脚腕子往膝盖上一放，捞过手机对着镜头说。
“我干嘛？你干嘛呢！”庞馨怒不可遏地问。一直拿天花板对着她，问三句话回答不了一个字，竟如此敷衍“荣归故里”的她。
戴檬半眯着一只眼，龇牙咧嘴地凑近了问：“你刚说啥来着？”
庞馨仰头看着欧阳笙，一脸茫然：“她咋这副模样。”
欧阳笙闻言，轻轻抚着庞馨靠在自己颈窝的脑袋，盯着屏幕观察了一下，平静道：“在画眼线。”
“噗～”庞馨艰难地抿着嘴唇，克制自己的笑意。
脑子里突然就浮现出了戴檬把自己画成熊猫眼的样子，她想没有一个人画眼线下手那么重。
而且这人就是学不会画眼线，怎么样都不会。
困扰了她整个大学时期的难题，含金量还在持续上升。
“你想笑就笑。”戴檬翻一个白眼，冷声道。
屏幕里的人绷紧上嘴唇，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嘴里发出嗯嗯呜呜的声音。大意是，不，我保证不笑。
戴檬又是一个白眼，而后闭着双眼又缓了几秒。
“要不别画了吧，你这浓眉大眼的，没必要真没必要。”庞馨寻着舒服的姿势，又窝在了欧阳笙怀里。
“你跟我们吃饭，不洗脸我们也不嫌弃的。”庞馨用慷慨的语调继续说。
“今晚有周茉。”欧阳笙轻声提醒她。
“啊？”庞馨又仰起头，疑惑的眼神看着欧阳笙。
欧阳笙捏捏她的脸，带着宠溺的笑意，“小脑子怎么不记事。”
庞馨有些心虚的嘟嘟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刚在等行李的时候，欧阳告诉自己了。
说戴檬在群里说，晚上周茉也去。
戴檬终于缓过了劲儿，并拢双脚带着椅子又回到了离化妆桌较近的距离，手机镜头再次对向了天花板。戴檬撕开一张卸妆巾，一边擦掉自己艰难画上但效果极差的眼线，一边哀怨地说：“眼线为什么这么难画啊！”
“如果你非画不可，”庞馨顿了两秒，正经建议：“你喊个专业的化妆师来吧。”
“我就不信邪了”戴檬握着眼线笔，准备再战一回。
“我劝你信。”庞馨和欧阳笙同时出声，语气那叫一个严肃认真。
手在半空中停住了，如果只是庞馨一个人的建议，戴檬还会挣扎一下子。可是有了欧阳笙，这个事情就值得深思熟虑，三思而后行。
“唉”戴檬颓然的放下笔，无奈地叹气。
“要不我来帮你画吧”庞馨看着茫茫一片天青色，真诚提议。
嘴比脑子快，说完后庞馨有些后悔，因为又有一个深刻的记忆在脑子里出现了。
激得她后背一凉
她第一次在宿舍帮戴檬画眼线，被欧阳笙撞见，还引起了她的误会。
结果欧阳笙一个人去酒吧喝了很多酒，醉醺醺地问她是不是喜欢戴檬。
回忆当时的情景，庞馨依然觉得心悸。
因为那晚还发生了很多事。
镜头急促旋转，霎时间戴檬的脸装进了镜头。眉目间的笑意溢满了整个屏幕，她兴高采烈地，“你们到哪儿了？”
庞馨从记忆里抽出来，咳嗽两声准备随便找一个理由撤回刚才的话。可她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见欧阳笙不咸不淡地说：“快下高速了。”
她带着无辜的眼神，乖巧温顺地看着欧阳，用眼神道歉。
欧阳笙揉揉她的头发，笑容里满是宠爱。
庞馨知道，欧阳觉得自己此刻特别特别可爱。
她一下子有了底气，重复欧阳笙的话，“快下高速了。”
爱人之间的信任，是通往心灵的桥梁，她们给的一砖一瓦，都是坚固它最实在的材料。
彼此尊重，相互的信任，还有有效的沟通，是相爱的基本法则。
她们这一路走来，都做得特别好。
“行，那你们直接过来哈，恭候。”戴檬欢喜雀跃。
*
等待的时间，戴檬又去衣帽间搬了很多衣服。床上沙发上到处都是。试了一套西装和卫衣套装，又试了大衣和裙子。都没有很满意，索性也不选了，反正她选择困难，等着庞馨她们一道做参考。
事情都甩给别人后，她来到客厅，往沙发上一趟，慵懒舒适的等着门铃响就好。
玩手机玩到逐渐都有了困意，门口终于有了动静。
戴檬瞬间精神抖擞，三步并着两步急不可耐地打开门，热情洋溢：“欢迎光临”
她先和庞馨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用眼神挑逗了一下欧阳笙。
欧阳笙嫌弃的越过她，拉着庞馨进了门。
戴檬看着门口三个行李箱，再回头看一眼恩爱的两人的背影，人都傻了。
三个人，一人拉一个进来，没毛病吧？这个分配才合理吧？也不过分吧？
行吧。
人在屋檐下，不对，这是她家。
行吧。
有求于人，理应当牛做马。
庞馨探着身子，一脸戏谑的看着玄关处的人。
此刻戴檬讨厌死了入户门的这个门槛。
看着戴檬吭哧吭哧地把行李挪到玄关，庞馨赶紧收回视线，低头假装和欧阳笙在研究手机上的什么。
等她视线停在欧阳手机上时，发现欧阳正在看她们的合照，并且是放大了的她。
搞得她还有点子脸红心跳。
“哎哟，我天。”戴檬喘着大气，瘫软在沙发上，“你们装了些啥啊。”
感觉腰都闪到了。
“酸橘子。”庞馨小心思一转，煞有其事地喊道。
戴檬气都没有喘匀，稍微撑起点身体，忙不迭地应：“啊？”
庞馨嘴角一扬，挑挑眉，意味深长地，“你体力不行。”
戴檬眉头一皱，一个抱枕扔过去，稳稳当当地丢在了欧阳笙手里。
“你干啥？丢沙包吗？”庞馨捧着脸笑眯眯地。
此刻戴檬除了翻白眼，没有任何适配的武器。
她打不赢欧阳，说不赢庞馨。
所以她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不过别说，欧阳笙手真准。
*
庞馨只用了三五分钟就替戴檬画好了眼线，并且完美得像是自然长成的一样。坐在客厅玩消消乐的人，一关都还没有玩完。
“我去，你说这同样是手，为什么我的这么残。”戴檬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惊呼。
这锦上添花的漂亮眼线，显得她的眼睛更加炯炯有神了，人也俊俏了不少。
她凑近了，离远了，全方位观察。满意，相当满意。
戴檬心花怒放地欣赏自己。
“小小眼线”庞馨拇指和食指距离一丝缝隙，得意：“拿捏”
戴檬拍一下她手背，无奈，“我捏不下。”
庞馨施施然起身，抱着胳膊围着戴檬走了几步，神飞气扬，“我帮你捏。”
戴檬看菩萨一样的表情看着她。
庞馨头皮发麻，举着手掌挡在自己面前，“别用看救世主的样子看着我，总觉得你要给我下绊子。”她一面说一面往后退。
戴檬看着镜子里渐渐变小的庞馨，转头大喊，“你别走啊，你给我搭身衣服。”
庞馨瞳孔都地震了，气势汹汹地走回来，不可思议，“你衣服都不会搭了？”
她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戴檬。
如果说上帝给戴檬关了画眼线的门，那就给她开了时尚的窗。现在她居然喊自己帮她搭配一身衣服？
excuse me？
“这也正常吧？”戴檬小小声，语气里透着心虚，支支吾吾地，“那毕竟…是吧”
她掀起眼皮去看庞馨的表情，刚好对上庞馨嫌弃的眼神，然后听见她恨铁不成钢地语气说，“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我也是搞不懂你的喜好，衣帽间不能试衣服吗？你偏要全扔去卧室。”庞馨看了一圈她柜子里的衣服，空出了好多地方，说得语重心长。
她一件一件扒拉衣服，没有一眼心动的，接着说，“我去看看你拿过去的。”
庞馨走过一个长廊，拐了个弯儿，眼前的画面让她两眼一黑。
她回头看智障一样看着戴檬。
“咋，咋了？”戴檬眨着她巧夺天工的眼睛，云里雾里。
“现在流行猪窝风吗？”庞馨皱着眉，表情一言难尽。
“咋，咋就猪窝风了，等会我挂回去不就完了。”戴檬一个跨步向前，先庞馨一步进了门，据理力争。
庞馨甚是无奈，双眼一闭，深深叹了口气。
无妨，自己选的姐妹，要接受她所有的好与不好。就算是智障猪，也不能放弃她，更要尊重她，包容她，爱护她。
一番心里建设之后，庞馨认真搞起了穿搭。
给戴檬搭配好“战袍”，干脆帮她画好全妆，庞馨和欧阳笙才离开她家。
她们约定好六点餐厅见。
*
戴檬三点半出发去周茉公司，四点半准时接到周茉。
这次周茉赶在人群前出现在了戴檬眼前。
或许她也期待着，一下午也是数着时间在过。想到这种可能性，戴檬心里跟抹了蜜似的，忍不住都要乐出声。
周茉在戴檬莫名其妙发出第三次笑声时，终于偏头看向了她。
“你？”有点傻，周茉欲言又止，把后面的字藏在喉头。
“我就是很开心，特别开心。”戴檬也偏头看周茉，丝毫不掩盖自己的情绪。
她们四目相对，眼睛里装着彼此，周茉抿住嘴唇率先底下了头。戴檬在她用头发盖耳朵的瞬间发现，她的耳尖红透了。
心里的悸动也导致戴檬血液翻涌，跟着红的不止有耳朵，还有她的脖子和脸蛋儿。
戴檬顿时觉得口干舌燥，接连舔了好几下嘴唇。把空调调到冷风，又调回来，然后又打开了音乐。
“全世界还有谁，比我们还绝配。”
戴檬心虚的切换
“你就是我的小星星”
切换
“爱你，我爱你”
戴檬关掉了音乐。
她感觉自己额头都在冒汗了，手心也是。
她准备问问周茉冷不冷，她可不可以把空调关掉。等她眼神递过去，发现身旁人嘴角带着浅笑。
戴檬的心情在这笑容里平复了，像有羽毛轻拂她的心脏，一下一下地安抚，温和轻柔，异常的舒服。
她重新打开音乐，让暧昧的歌曲缠绕在她们之间。
*
戴檬在不影响交通的情况下，尽量把车开慢。她想多一些时间，让周茉听懂她想说的话。氛围到这个份上，她不想错失良机。
然后她就错失了时间。
“酸橘子！”庞馨的怒火把车都快点了。
戴檬赶紧关小了音量，“不好意思，没吓着你吧？”
周茉摇摇头，神色自然。
“堵堵堵，水泄不通。”戴檬一副急坏了的模样，借口张口就来。
“快了，你们在等一会儿，十分钟，不，五分钟。”戴檬看一眼时间，六点二十五了。
“拐个弯就到了。”
电话里沉默了几秒，然后出现了椰子的声音，“我们先点菜，你老，”
传来了急促的咳嗽声，庞馨赶紧制止了椰子，这人差点冒出了什么骇人的话。
在庞馨的眼色里，椰子大脑灵机一动，“你老人家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周茉呢，有什么忌口吗？”
“按着平时点就行”
“谢谢”
一句谢谢像是一句暗示，她告诉她们，自己听懂了那句被阻止的“老婆”
也是谢谢总不着调的庞馨能在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