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阳台的一刹那,魆离化身成黑豹,载着嵬嵬俯冲而下。
嵬嵬抱着魆离的脖子,黑色皮毛柔软中带着几分坚硬,刺得嵬嵬咯咯直笑。
魆离张开四肢,连爪子都完全张开,身体平展着,向下滑翔,像是会飞一般!
身旁周围不断响起枪声,可是子弹却像是没有瞄准一般,连二人的边儿都够不上!那些黑衣人每一个人开枪时都战战兢兢害怕打到嵬嵬的身上,那子弹的准头就偏得过于远了!
突然,砰砰两声枪响,一发擦着魆离的耳边飞过,一发直接射入他的大腿之中,魆离微微晃了晃,很快稳住了身体,接着头一扭,身体跟着就转换方向。
山里树木茂密,魆离一头扎进山林之中,那子弹就再难以瞄准!
几个纵跃,树木就像是他脚下的台阶,转眼间他就跑出好远。
嵬嵬好奇地看着身下的黑豹,一只手搂的紧紧的,另一只手松开,先是摸摸他脖子上的毛发,边摸边开心地眯上了眼,摸够了,又把手移到他的脸上,手指顺着他的脸部轮廓,一寸一寸描摹,眼睛越睁越大,最后定格在他泛着蓝光的眼睛上。
“你的、眼睛、真、好看!” 嵬嵬的手轻轻地描摹魆离的眼睛形状,一个字一个字地形容着她此时的感受, “好像、深海、的、颜色!”
“深海?”
“嗯,电视、上、的颜色。” 嵬嵬搂住他的脖子,把脑袋歪向一边,连身体都倾斜着,正对着魆离的右眼,眨眨眼, “好看!”
魆离的眼睛转向她,眼神柔和,重复着: “嗯,好看。”
嵬嵬的手顺着魆离的轮廓来到了他的下巴,嵬嵬轻轻地一下又一下地摸着,魆离舒服地微眯起双眼,脖子下意识伸长,贴合着她的手和她的动作。
“真、暖和!” 嵬嵬的身体也整个趴在了他的背上,眼睛眯缝着,开心又懒懒地说, “真、舒服。”
魆离快速奔跑着,身上有久违了的沉重感,背上、脖子、身体上的触感清晰、熟悉,又令人怀念!
他的身体下意识地战栗着,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竟然会想念……,或者说,十分想念这种感觉……
嵬嵬胡乱地摸着,边摸边咯咯直笑,笑够了,又一个字一个字问道: “我、叫、嵬嵬?你、叫、阿离?”
“没错。”
“阿、阿离!” 嵬嵬开心地叫着。
“嗯。”
“阿、阿离!” 嵬嵬叫不够。
“嗯,阿离。”
“阿离,阿离!”
“嗯,阿离,阿离。”
嵬嵬又笑了起来,咯咯咯个不停,整个森林里回荡着她的笑声,银铃般悦耳,小动物们都从洞穴中探出头来,眯着眼睛跟着摇头晃脑。
“阿离,阿离,你、为什、么、叫、阿离?” 嵬嵬笑够了,又断断续续问道。
魆离眯起双眼,脑海中瞬间响起一句话:你再跑!你再跑我就叫你阿离!那句话竟然如此清晰,像是从未在脑海中消失过一样。
“不知道,” 魆离小声说着, “你给我起的,也许等有一天你恢复记忆就会想起来,到时候你再告诉我吧。”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过了会儿,嵬嵬又问道: “你、为什、么、要、救我、出来?”
为什么?魆离一愣,继而愤愤回道: “还能为什么?!别看他们现在对你好,不对,他们对你其实也不好!他们都是坏人!两千多年前就是他们……”
魆离停下来不说了,嵬嵬好奇追问: “两千、年前,他们、怎么了?”
“没事,等你自己想起来吧!” 魆离闭口不答,只是跑得更快了。
“我、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呢?” 嵬嵬说的话又快了些,自己把自己说乐了,又开始咯咯咯笑个不停。
魆离莞尔,笑道: “不着急!”
“可是、我想知道、他们、为什么是坏人?!”
“为什么?” 刚刚浮现的那一点点笑容再次消解,魆离严肃地回道, “嵬嵬,你觉得他们给你好吃的,好玩的,住着很舒服,就是对你好吗?”
“为什么、不算呢?” 嵬嵬不解, “我虽然、出、不去,但是、之前、也是一样啊!”
听到她这么说,魆离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嵬嵬觉着奇怪,侧过身去看他的眼睛,却奇怪地发现他此时垂着双眼,就算感觉到她在看他也没有抬眼给她任何回应。
嵬嵬眨眨眼睛,想了想又坐回去趴好,只抬手去轻抚他的脸颊。
片刻后,魆离转过头,双眼专注地看向嵬嵬,嵬嵬趴在他的身上回视着他,只见他表情忽然变得很严肃,然后听他说道: “嵬嵬,我为我之前的行为道歉!最真诚的道歉!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这么做!”
嵬嵬缓缓坐直了身体,似懂非懂地眨眨眼。
“还有,” 魆离继续道, “你别看他们什么都给你,他们这么做一定是有所图!”
嵬嵬又眨眨眼,眼珠转了转反问: “你呢?”
“我?”魆离愣住。
“对,你、呢?你、有所图、吗?”
我……
魆离看着嵬嵬跟两千多年前几乎一模一样的样子,眼神开始闪烁。
我也有啊!我当然也有!
我想让你给我解除契约!
我想变回原来的样子!!
我不想再一个人生活下去了……
或者至少……
魆离不再看嵬嵬,转头又开始向远处奔跑。
至少你陪着我一起!!!
魆离不回答,嵬嵬也没想过要追问,只当是他觉着这个问题没什么好回答的直接略过,片刻过后,她又想到了别的问题好奇问道: “我、之前那个、样子,好像跟、别人很不同?”
“……嗯。”
“你、害怕吗?”
“不怕!”
“你说、我、活了、两千多年?”
“对啊!”
“那我、两千多年前是、什么样子?”
“两千多年前?”
两千多年前啊……
魆离的眼睛变得迷离,思绪完全陷入两千多年前他们初见的回忆之中:
那日,他正在树枝头晒太阳吹凉风,嵬嵬突然飘飞到他的眼前。
“你真好看,就你了。”
“恭喜你,你变成人啦,哈哈哈哈!”
“我只是要你陪我,你跑什么?”
“哇,你跑得好快啊,不过,比我还差了一点点。”
“你不要再跑了,你再跑,我就叫你阿离了啊!”
“你看你看,你的父母已经死了,可是你是死不了的!”
“我不死,你就永远都不会死的……”
魆离有瞬间的迷茫,却见嵬嵬再次侧身,把脑袋凑到他的右眼前,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右眼,追问: “到底、是、什么样子?”
魆离笑了,眨眨眼,回: “很漂亮!很厉害!说一不二,我们都听你的!”
“哦!” 闻言嵬嵬咯咯咯笑开了, “我觉着、也、是、如此!”
嵬嵬侧头枕在魆离的脖子上,闭上双眼不再说话,任魆离前往任何方向。
小岛的森林茂密,生物众多,因嵬嵬心情舒畅,它们也不再战战兢兢,原本幽静的森林之中,鸟儿欢快地唱歌,动物热烈地追逐,热闹的声音此起彼伏。
有了声音的干扰,原本就追不上的黑衣人们更加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嵬嵬闭着双眼,浑身惬意,双手双脚随意地晃动着,偶然间左手摸上了魆离的耳朵,却没想到摸到一手黏腻,嵬嵬把手凑到眼前,猩红的颜色弄了满手,嵬嵬想了想,舔了一下,腥味中透着甜。
嵬嵬马上爬起探身向前,头凑到魆离的左耳旁边。
魆离感受到了她的动作,心中纳闷,询问道: “怎么了?”
“你、受伤、了。” 嵬嵬说道。
“嗯,没……”
“没事儿”俩字还未说完,后面的“小擦伤而已”更来不及说,魆离只感到耳朵上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紧接着又麻又痒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
嵬嵬竟是将他的耳朵尖儿都含在了嘴里。
“你……!”
如果魆离现在不是黑豹状态,如果他脸上没有那一层黑色毛发,嵬嵬就会看到,他的脸此时一定瞬间变得通红,犹如滴血一般!
“你-你-你你你!” 魆离感到血流在快速向耳朵聚拢,耳朵在发烧,耳朵上的那点儿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恢复!
但是他语无伦次,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脚下也像是被绊住一般,腿脚发软,下一个弹跳差点失了准头摔倒在地。
“哎!” 嵬嵬闪了一下差点掉下去,她赶紧坐正了抱紧, “你、怎么、了?”
“我……” 魆离赶紧调整状态,反问道, “我还想问你,在干嘛?”
“干嘛?” 嵬嵬指指自己,咂么咂么嘴,觉得魆离的血真是甘甜,她摇头晃脑地回, “给你、止血、啊!”
“止血?” 魆离不解,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么个止血法儿了?”
“电视、上、演的!” 嵬嵬有点小骄傲。
“……”
苍嶺这破电视都演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怎么没看到这一块?难道他当时在洗手间?
魆离摇摇头,专心快跑,不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不会还有别的少儿不良的画面吧?
不会吧!
“电视上的东西不一定都是真的!” 魆离谨慎建议。
“嗯。” 嵬嵬懒洋洋地回,又趴了回去。
“男女有别……” 魆离说不下去。
“嗯,你、是、黑豹。” 嵬嵬打了个哈欠。
“……”
魆离不说话了。
嵬嵬双眼一闭,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