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意被“亲人”两个字弄得心里暖暖的，他摸摸小石头的头：“走，哥哥带你出门买东西！”

“嗯！”

雨已经停了，他们空身出门，先到了楼下的小卖部。

秦书意在心里盘算着，洗脸盆和漱口杯可以两个人用一个，但是碗、筷子、牙刷、内裤、衣服，鞋子等等都需要买新的。天晴的时候可以带他去游乐园，但是下雨天就只能让他呆在出租屋，所以方便面之类的应急食物也必须要买。

秦书意又带他到附近的夜市去，有一个摊位正在卖打折的夏装，价格很便宜，他和小石头站在摊位前挑了好一会儿，最后买了些小孩的内裤和两套打折的衣裤，两双网面鞋子。最近开始降温了，他还给小石头和自己一人备了一件厚点的外套。

路过烤肠摊位的时候，两人从嗅觉到视觉都被油滋滋的烤肠彻底俘获，就连咽口水都神同步。

秦书意略觉尴尬地和小石头对视了一眼，随后买了两根肉肠。

肉吃到嘴里的一瞬间，那滋味简直妙不可言。他回想起自己近一个月以来入口的东西大都是奶茶和面条青菜，连个鸡蛋都不加，简直不可思议。

最后，他在某营业厅参加了充话费送手机的活动，花费799买了一部手机。

秦书意蹭营业厅的网把该下的软件全都下了，在店员的帮助下完成了账号注册。

经过今天的购物，秦书意手里的现金一共剩余1245.5。他和路边便利店老板商量，把现金给老板，老板给他微信转1000过去，剩下的现金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回了出租屋，小石头毕竟年纪小，徒步逛了那么久已经很累了，秦书意给他换上新买的短袖，小石头很快沉沉睡去。

秦书意躺在小石头旁边，背对着小石头，尽量不让手机的光影响到小石头睡觉。

他熟悉了一下手机的操作，磕磕绊绊地设好了闹钟。一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

买到新手机秦书意很开心，这是他第一次靠自己的劳动得到回报，但骤减的积蓄也让他很焦虑。这种对金钱的焦虑情绪源于找到奶茶店的工作之前兜里没钱的那几天——那时他真的很担心自己会饿死。

秦书意把新手机小心地放到枕头底下，正面躺平，闭上眼睛，安慰自己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现在自己不是一个人了，要更努力赚钱才行。

身旁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秦书意循声看过去，便看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正往自己胸口钻，那动作就像是一只小兽在寻求庇护。

秦书意心内一片柔软，怜惜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头发太长了，改天带他去理个发。

小石头在秦书意怀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秦书意感受到小石头暖融融的体温，眼皮也直打架。

睡过去之前，他迷迷糊糊地想，冬天快到了，小石头正好当个暖炉。

接下来一个月，天气越来越冷。

出租屋没配空调，但他买了厚被子，又和小石头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所以晚上睡觉的时候并不算难熬。

秦书意让理发师给自己和小石头都剃了寸头，这样就可以长时间不剪头发。

天气好的时候，他就带小石头去游乐场工作。如果遇上下雨天，小石头就会呆在在家里等秦书意。

秦书意买了小楷本和算数本，利用晚上的时间教小石头识字和简单的算数，小石头学的很快，这让秦书意很有成就感。

小石头身上的淤青消退，他也越来越像个普通的小孩，虽然还是有种酷哥的气质，但已经比刚遇到的时候开朗太多了。

收留了小石头以后，他存钱的速度变慢了，一个月过去，只存了1200多块，要知道上个月他可是存下来惊人的2700多块呢。

不过看着小石头一天天鼓起来的小脸蛋，他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今天是雨天，小石头留在家里写字等他。

十月底的雨水裹挟着无法忽视的冷气，虽然下得不大，但是秦书意还是冷得缩小了身体。

他举着伞，慢慢走在游乐园里，今天游乐园门可罗雀，所以他并不着急。

快到奶茶店的时候，秦书意远远便看到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在和夏天晴说话，旁边还有个举着照相机的人在录像。

秦书意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考虑了一下，便停下了脚步靠边站住，在远处的灌木丛后观察。

“你们老板在哪？有人举报她雇佣童工，赶紧让他过来，我们要找她了解情况。”穿西装的中年胖男人举着伞，很不客气地说。

“我也不知道老板在哪。”

“她电话你有吧？赶紧给她打电话。”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夏天晴急忙解释道，“我们老板人很好，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事情的。”

“叫你打电话就赶紧打。你一个学生知道什么？”

“……好，我现在打。”

接下来的谈话内容秦书意没有再听下去，他魂不守舍地从游乐园出来，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

“哥哥！”小石头听到开门声很惊喜，“你回来啦？”

小石头看到秦书意严肃的表情，收起笑容小声问道:“你怎么了，哥哥？”

秦书意失魂落魄地坐在铁床上，对站在他对面的小石头扯出个笑容，又摸摸他的头:“哥哥今天休息。”

小石头歪着脑袋，仔细看他的表情。

“你都叫了我那么多天哥哥，我还没带你出门玩过呢，今天哥哥陪你出门玩好不好？”

“嗯。”小石头点点头，又看了眼窗外道，“可是外面下雨了。”

秦书意看了看放在门口还在往地上淌水的伞说:“没关系，哥哥有伞。”

伞不大，为了保证两个人都遮到，秦书意便抱着小石头，由小石头举着伞。

游乐园对面有一个步行街，街道上方加装了遮雨棚，因为今天下雨，很多人都来这里躲雨。

秦书意来这里是有原因的，这里可以看到游乐园门口进出的人，他想看看能否等到老板，毕竟这个事情和自己有关，他想知道后续怎么样。

约摸一个小时过后，琴姐撑伞的身影出现在游乐园门口，秦书意看到琴姐周围没有跟着别人，便抱着小石头撑伞过去拦下她。

看到秦书意琴姐有点意外:“你怎么还敢来游乐园？我刚刚给你发信息了你没看到吗？”

“看到了，”秦书意认真说，“现在是什么情况？要罚钱吗？”

“我咬死没有你这号人，他们无功而返了。也不知道是谁举报的，真他妈缺德。肯定是你太帅了，买奶茶的人都跑到我们店里去，有人眼红了。”

琴姐坦诚道，“小秦，我是没办法再雇你了，咱们之前说好的，如果被发现你就走人。”

“嗯，我知道。”秦书意说，“我最近都不会在这一片活动了。我就是想和你说声谢谢。”

琴姐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小秦，你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和琴姐告别以后，秦书意和小石头回到了出租屋。

秦书意在屋外甩掉雨伞上的水，把雨伞仔细折好放进柜子，坐在床上拿出手机。小石头也坐在他旁边，安静地陪着秦书意。

秦书意在手机上输入“用童工的处罚”，网上跳出大段大段信息，他捕捉到“罚款5000”，“行政拘留”两个关键词。

虽然不知道是谁举报的，但举报人肯定认识他，如果被对方看到自己再出现，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为了大家好，他离开这里是最保险的。

来不及伤感，他拉上窗帘，开始盘点自己的积蓄。现金加上微信余额，一共2434.9。

他把自己所有的兼职群群消息都看了一遍，又逛了很多帖子和网站，切换了好几个颜色的app图标后，秦书意终于做出了决定：明早带上小石头去北市郊看看，网友说那边房租比较便宜。

开往北市郊的365路公交车是从市中心往城外开的，所以即使是上班时间，车上也没什么年轻人，一水的都是老年人。

秦书意一个少年带着个小孩子非常扎眼，旁边的一对老夫妻热情地和他们搭话。

“哎呀，这孩子真俊！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石头。”

“小名真可爱，那你的大名叫什么呢？”

秦书意很怕小石头说出“我不知道，妈妈都是叫我‘喂’”这种话，于是抢在他前面胡诌道:“秦……秦朗，他大名叫秦朗，因为他出生那天天气很晴朗。”

他赶紧朝小石头使眼色，小石头很聪明，重复着他的话:“我叫秦朗。”

“哎呀，真是个好名字。”

小石头:“嗯，是个好名字。”

秦书意带着小石头，走走停停，终于在下午的时候找到了一处比较满意的出租屋。

押一付一，每月400块，就是地段不太好，在城中村，人员复杂，盗窃频发。

秦书意冲着低廉的房价，和房东谈好3天后入住。

接下来的三天秦书意每天都和小石头坐365路公交到北市郊，一边熟悉城中村的环境一边找工作。

他先找到一家餐馆，老板看他模样周正，谈吐也踏实，本来想用他的，结果一看他身份证还有一个多月才满16岁，为难道:“你没满16岁，用你算用童工，是违法的。最近游乐园那边有个人用童工，被罚了一万块钱呢。”

“啊？一万块钱啊？”秦书意明明记得老板说对方无功而返了。

“是啊，我也觉得那些人是闲的。那么多坏人不去抓，偏偏盯着这种事不放。你想啊，要不是走投无路，哪个不满16岁的孩子会去当童工啊。”

从餐馆老板那里出来，他又去了好几个地方，都被一样的理由拒之门外了。

连着三天都是如此，秦书意不免有些丧气。他从前总想回到过去父母健在的时候，这还是他第一次那么希望自己快点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