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整个下午的雨天,彷佛永远都不会放晴。
我坐在窗沿上抱着妹妹,一边仔细地聆听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一边注意着满满的情况。
她打小身体健康情况就不如别的小孩。
“姐姐……”她趴在怀里小奶音喊着,一只手捂着耳朵,另一只手努力抓着我的衣服,“可不可以,帮我遮一下耳朵,我好怕…”
我当然不会拒绝她这个小小的请求。
所以我小心地让她偏头靠在我身前,给她戴上她卫衣上的连帽。
雨好像下得更大了。
我当然不认为那是件好事,因为在雨变大前,我就听见一阵“噔噔”踩楼梯的声音,就和母亲上楼检查我们睡没睡着一样。而淅淅沥沥的雨声总是打扰到我的判断。
我始终是安不了心。
突然一声巨响,这房间的大门似乎被人一脚踹开,门撞到墙上使这幢老宅都为之动摇。紧跟着雨声加大的是独眼男人的咒骂,里面充满许多污秽不堪的词,不过我现在已经记不住他骂的是什么了。
他一边用他尖锐的声音肆意辱骂着,一边又翻箱倒柜的找。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发出一连串阴恻的笑声,犹如恶魔。
我不想去听,但又没法捂住耳朵。
心里的害怕随着那一句又一句的话的增加而增加。
满满像是听见我想的心事一般,伸过手来帮我捂住,全然不顾自己害怕打雷声,神情狡黠的,向我眨了眨眼睛。嘴巴一张一合,像在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
姐姐的心脏跳得很快呢!
我会心一笑,用同样的方法回答她,一字一句地做出口型。
她歪歪头,却是看不懂我在说什么。
笨蛋妹妹。
屋外的脚步声渐渐变小,直到不再听见。虽然如此,但我知道这独眼男人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还要等一会,让他在周围房间里都找不到我们之后放弃。
我悄悄支出手来掀开帘布的一角。
没人,安全。
再打量了一下变得一片狼藉的房间,我想带着妹妹溜到木桌台的下面蹲着。
刚落地,我就看见窗外猛地摔出一道雷,从阴暗的乌云中,直直摔落到潮湿的街道。紧随其后的,天空震鸣,迟来的雷声,像是重重砸在云上一样,带起层层的“涟漪”。
满满一听到这雷声,手止不住得发抖,害怕得尖叫起来。
细长的童音穿透这座房子。
等我去捂住她嘴巴的时候,脚步声已经飞快接近了,我们连忙弯腰躲到书桌底下。
来人的脚步声急促,开始再次搜索每个房间。
狭小的桌底,我不得已坐到冰冷的地板上,尽可能收着身子。妹妹跨坐在我腿上,兀自捂住耳朵,低声呜咽。
凭着微弱的光线,我看见她默不作声的一直眨着眼睛,里面藏着泪花,可能再来一点什么刺激她脆弱的神经,就要泪流不止了。
我心疼得不得了。
思来想去,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脑海里却一闪而过一些母亲碰到老鼠时害怕,父亲是怎样去安慰她的画面。
于是我没细想地就去亲满满的额头。
她愣了一下,忘记了哽咽,反而疑惑地看着我。
我也愣了,我在干什么?
忽然又响起一阵持续好久的轰鸣,狠狠地穿透我的耳朵,就像母亲平常说的老天爷发怒了,它就这样狠狠地向大地施压着。
她被吓得瞪大双眼,眼底的泪即刻涌出好几滴,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与此同时,我又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以及一遍一遍重复的撞门声。
心脏突地跳动得异常快,紧张而不安。
我害怕了。
会被发现吗。
“砰”的一声,门被打开了。
我似乎在那嘈杂的风雨声中听见那独眼男人沉重的呼吸声,那样声音仿佛牵扯着我疯狂跳动的心脏,却令我变得异常的冷静和头脑清晰。
“小姑娘…你们在…哪儿啊……”
男人的话犹如恶魔的低语,充斥在整个房间的各个角落,想要用污秽的话哄骗少女自己出来。
我努力保持身体的不动,保持着寂静无声。
我们不会被发现的。
但妹妹止不住低声的呜咽,她趴在我胸口,泪光闪闪地看着我,脆弱的样子让人心碎。
一瞬间我变得听不见外面的风雨,变得迷糊。
我好像在做梦,我感到自己离满满的脸越来越近。我是清醒的又好像在沉醉于什么,我尝到她脸颊边流下的泪珠。
是咸的。
视线逐渐陷入重重的失焦黑暗中,我只感觉我的嘴唇似乎在往下移。
一寸,两寸,三寸。
滑过她如脂的侧脸,略过她小巧的鼻翼,最终停留在一处比其他各处都要柔软的凹陷……
“轰隆”又是一阵雷鸣。
我突然回想起来,原来那天我们最终还是没有被那男人抓到,也没有被逼到跳下窗台。只是在那个漆黑的,布满雷声的下雨天里,我亲上了妹妹的嘴唇。
那是我一直都想忘记的秘密。
那藏着我不该有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