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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离开医疗室时，头脑还有些不清醒，哈利的观察力比他想得更敏锐，他们的争论也就更真情实感。但不得不说，这的确帮助他消解了沉重的情绪，尤其是哈利原话转述了詹姆的问询——他一想到他们竟然在伏地魔面前讨论这些问题，就不由得觉得既荒诞又好笑。

他在安静的走廊里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才慢慢恢复冷静，今晚发生的其他事也终于回到脑海，他带着情绪起伏后的疲惫一点点去思考，消化这些信息，因而没有注意邓布利多是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的。

“哈尔。”邓布利多出声叫住他。

他回过头，邓布利多朝他轻轻挥了挥手。

“邓布利多教授？”他的语气里有些疑惑，可下一刻马上就猜到了邓布利多单独找他的原因。

是那五个钻心咒。他想。其他教授（除了斯内普）被突发事件弄得焦头烂额，学生们不出事就谢天谢地，哪里管得上他用什么手段对付小巴蒂.克劳奇，小巴蒂又是个食死徒，他随便一解释，真穆迪又甚至支持他的行为，他们就不愿追究，可邓布利多——邓布利多在斯内普出声时回护了他，大概是觉得他没有原则性错误，他正当防卫，抓住了小巴蒂.克劳奇，用钻心咒审讯也是事出有因，不应该拿到明面上来使他面临被开除然后进阿兹卡班的风险，但邓布利多也不会假装没有这回事，对一个使用过钻心咒的学生放任自流。

钻心咒毕竟是不可饶恕咒之一。

“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哈尔，”邓布利多说，“你怎么会想到在那时用钻心咒呢？”

他该怎么回答？他不是诚心想用禁忌咒语，只是太愤怒了？或者太着急得知哈利的下落，不可避免的行为过激？他当然可以这么说，是不是？但那不是全部的事实，他知道他自己在干什么，否则他不会特意换一根魔杖。

即使再等一等，斯内普赶到时就会有吐真剂，他也不后悔对小巴蒂用钻心咒。他那时并不知道，也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其他人身上，所以他会用上所有的手段打开小巴蒂的嘴。重来一次也是如此，他只会做那样的选择，他就是那样的人。假如要他对今天的事作出反思，那就是他应该随身携带吐真剂并进修一下审讯技巧。

邓布利多在等他的回答。

他没有换魔杖，可能还有辩解的余地，但他为了规避风险换了魔杖，在邓布利多面前再假装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就有点太不把邓布利多当回事了。

“如果您处在我的境地，您会怎么做？”他反问道。

邓布利多叹了一口气。

“不要以为我在责怪你，哈尔，”他轻轻地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别让它成为习惯。别依赖残酷去达到目的。”

“......我记住了，教授。”哈尔说。

这段简短的对话结束之后，邓布利多就让他离开了。邓布利多确实没有责备他，但它并非毫无影响，它像是在他心底深处敲响了钟，使他再次思考一些先前他忽略的东西。

哈尔知道他没有对邓布利多做出任何承诺。他不保证他以后不用钻心咒，而且对小巴蒂这种人......他握了握拳，小巴蒂留在他手上的血已经干了。他却不觉得恶心，反而感到一种冰冷的宁静。

人在压力下的行为会暴露最真实的自己。当温热的鲜血从小巴蒂嘴里淌出来时，那个瞬间，他想杀了小巴蒂.克劳奇。

如果不是要询问哈利的位置，他真的会杀死他。小巴蒂追杀斯基特时明显地表现出极高的威胁性，而在场的除了他还有赫敏和罗恩，他不能容忍有任何意外发生。

即使是现在，他也还想杀了他。不如说，是更想让他死了。小巴蒂绑架哈利，谋杀老克劳奇，帮彼得越狱，他又那么聪明，曾经从阿兹卡班逃出过一次。阿兹卡班的摄魂怪真的对这种人有作用吗？

如果他真的杀了小巴蒂.克劳奇会怎么样？也许他并不会遭受惩罚。就像他对他用了钻心咒一样，他拿了穆迪的魔杖，于是有明面上脱罪的借口；小巴蒂.克劳奇本来就是个死人，阿兹卡班那里还有一小块他的墓地呢，只要藏好尸体，谁也找不到他的罪证，毕竟，死人怎么可能死第二次呢？

胖妇人睡眼惺忪地为他打开格兰芬多休息室的大门，他一边钻进去一边琢磨这事，克鲁克山点着小碎步来迎接他，他随手摸了摸猫头，不禁在心底冷笑——伏地魔队伍里的“死人”还真是不少，除了小巴蒂还有彼得.佩德鲁，也许他应该建议邓布利多派人去查一查在阿兹卡班去世的那些人是不是真的死了，谁知道那些魔法部的官员里是否有人犯和老巴蒂一样的错误。一想到这样的人都当过法律司司长，哈尔就觉得魔法部没有希望了。

把克鲁克山拴那位置上都捅不出这么大篓子，难怪魔法部效率低下，漏洞百出。

克鲁克山喵喵叫着，挣扎着逃开。它不喜欢他手上的血腥味。

哈尔准备把它抓回寝室，不过顺着克鲁克山撤退的方向，他看见了赫敏。她在趴在一张桌子旁，脸朝着门口，双手抱着一本摊开的魔法史书当枕头，睡得正香。

突然之间，那些冰冷的、愤懑的想法像潮水一样从他脑海褪去了。

他轻手轻脚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很奇怪自己怎么没有一进来就看到她。她是很显眼的，就在门边上。

她为什么这个时候还在休息室？难道是在等他？

这有点自恋，但幻想幻想也不会损失什么。不管她出于什么原因留在休息室，能在这个时候见到她感觉很好。

赫敏睡着的样子很柔和，眉毛和嘴唇的线条都弯弯的。这当然不是说她醒着的时候就不温柔，只是她一旦睁开眼睛，那股锐利的聪明劲儿就会从她眼睛里流露出来，让人忽略她柔和的部分。

他想起她是怎么在斯内普面前强硬地维护他，斯内普上次羞辱她，她都没有像今天这么生气，一长串单词像炮弹似的发射出去，气势汹汹，毫不留情。这令他无意识地微笑起来，几乎想低头吻一吻这两片红润的、柔软的嘴唇了。

克鲁克山就在这时跳上桌，拱了拱赫敏的手。她惊叫一声，直起身子：

“我错过考试了吗？”

“可能再过四五个小时以后？”哈尔忍着笑回答，“怎么不回寝室睡觉？”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赫敏压下那种摸嘴角看自己有没有流口水的冲动：“我想再复习一会儿——这么说，事情都结束了？”

“差不多吧。”他说。除了邓布利多后来私下找他，他应不应该把这件事告诉赫敏？他不知道她是否也和邓布利多持有同样的观点。

“怎么了？”她敏锐地问。

“邓布利多教授找我谈了谈钻心咒的问题，”他停顿了片刻，“那道法律是真的吗？你说允许用钻心咒的那个。”

“呃，曾经是，”赫敏说，“邓布利多教授要处罚你？”

“没有，”哈尔扬了下眉毛，“不过我以为你其实心底不赞同那样做。那是个很残酷的咒语。”

“我得说我的确想过是不是有更好的办法，”赫敏摇了摇头，“但既然我和罗恩那时没有阻拦你，那就是我们共同的决定，要罚一起罚。而且一个学生因为对食死徒用钻心咒就去阿兹卡班，这根本没有道理，斯内普只是在故意针对你，我不允许这种事——”

“你不允许？”哈尔笑了一下。

赫敏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反正，除了我，也没人会一条条去找这条法律到底有没有过期。魔法部的法律总是层出不穷、乱糟糟的。”

“这样看来，你必须要当上法律司司长了，不，最好是魔法部部长，”哈尔说，“以免以后等我们都出名了，其他人想要翻旧账。”

“你在说笑吧？”赫敏说。他的神情并不像他的语气那样漫不经心，她一时无法判断他是不是在打趣她，他真的认为她以后有希望成为魔法部部长？但即使如此，她也难掩喜意。

“你肯定不会干和老巴蒂一样的事，对吗？”他半心半意地微笑着，“当然，如果我不幸进了阿兹卡班，我倒不介意你对我网开一面。”

“胡说。”赫敏带着点恼火地咯咯笑起来，“你不可能进阿兹卡班，不许拿这个开玩笑。”

哈尔耸了耸肩膀。他刚才就在考虑着把小巴蒂.克劳奇埋在海格的南瓜地的可怕计划，虽然这只是一种思维的漫游。

“那么，暑假有什么安排？”他仿佛是随口一问，“度假？”

“还没想好。”赫敏说。话题的跳跃性使她有些疑惑，但其实哈尔在休息室看见她的那一刻起就无法再把这件事往后推迟了。

“如果你有时间——嗯，你肯定知道伦敦最好的书店和咖啡厅在哪里，是不是？”他把手背在身后——不自觉地中指与食指交叉——他不迷信，却也希望有一点好运，“我想在伦敦的麻瓜地区逛一逛，邀请你做向导。我请客。”

“什么？”赫敏说。

她望着他，那种打量的眼神很熟悉，似乎他之前邀请她去舞会时，她也是这样看他的。只是那个时候他不明白。

“出去玩，跟我。”他简洁明了地说，“同意还是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