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唐纳在《高级防御理论》中提出的五点防御指导原则分别是：警惕，适应，观察，机动和反击，但我一直不太理解为什么‘观察’要放在‘适应’之后，难道不应该先观察再适应吗？”
周日下午的阳光懒洋洋地透过里德尔办公室的窗户照进来，给整个房间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柳德米拉很难想象上次她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是为了一个几乎可以说是自杀式的行动，房间的摆设和当时几乎没有变化，唯一的不同之处是那个养着护树罗锅的小生态箱消失了，多半是里德尔已经将它们放归禁林了。
柳德米拉已经在这里待了将近两个小时，本着既然来了那就要补回本的心态，她决定尽可能从这次补课中获取更多知识，他们探讨的内容早已从上周四的课程延伸到了更广泛的黑魔法防御领域。无论是课程内容还是课外的延伸话题，她都积极参与讨论，在获取知识的同时，又能向里德尔展示她“友好”的态度，可谓一举两得。
“这是个很好的问题。”里德尔微微一笑，“麦克唐纳认为适应是一种本能反应，而观察则需要更加专注的意识，在紧急情况下，本能的适应可能会为你争取到更多观察的时间。”
“我明白了。”柳德米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类似于生物在遇到危险时的第一反应是逃跑或者躲避，而不是仔细观察危险的来源。”
“很好的比喻。”里德尔翻过一页，转向另一个话题，“说到防御理论与实际应用，你对记忆魔法有什么了解？”
“记忆魔法？”柳德米拉有些意外于话题的转变，“如果您指的是像一忘皆空这类修改记忆的咒语，我对它们的了解仅限于课本上的描述。据说魔法部有专门的记忆注销员，负责在麻瓜意外目睹魔法事件后修改他们的记忆。”
里德尔微微颔首：“记忆魔法确实包括这些，但它的范围要广泛得多。除了修改记忆，还有保护记忆，增强记忆，甚至是分享记忆的魔法。”
“比如冥想盆？”
“没错，冥想盆是一种允许巫师查看和分析记忆的魔法装置。而有些防御性记忆魔法能够使巫师保护自己的记忆不被他人窥探或修改。”
“您是指大脑封闭术？”
“你了解过？”里德尔追问道，但看上去并不意外。
“我在一些进阶防御书籍中看到过相关内容。”柳德米拉回答，“虽然描述都很……意识流，大多数书籍只是提到要‘清空思想’或‘建立心灵屏障’，但没有具体说明怎么做到这一点，就像是教人如何游泳，但只说‘动动手脚，别沉下去’一样。”
里德尔被她的比喻逗笑了：“你的形容非常贴切。大脑封闭术确实是一门深奥的技艺，很少有巫师能够真正掌握它。”
“我猜您会？”柳德米拉状似随意地问道。
里德尔没有谦虚：“这是我年轻时就开始研究的领域。”
“如果您不介意我问……”柳德米拉谨慎地措辞，“大脑封闭术真的那么难学吗？”
“这取决于学习者的天赋和毅力，有些人可能需要数年才能掌握基础，而另一些人——”里德尔直视着她的眼睛，“——如果有正确的指导，可能只需要几个月。”
典型的里德尔，一定要话说一半让她来猜。
“您是说您愿意指导我学习大脑封闭术？”她直接问道。
“是的，如果你对此感兴趣的话。”里德尔的声音变得柔和，“我很乐意提供一些指导。”
他的眼中闪烁着某种让柳德米拉的直觉大喊“绝对有诈”的奇特光芒，但鉴于从她和里德尔接触到现在，没有一件事是她的直觉认为没问题的，所以她早就学会了忽视这种感觉。一个值得学习的深奥魔法，一个增进与里德尔“友谊”的好机会，而且除了她以外不会涉及任何无辜的人，她想不出更多的理由来拒绝。
“真的吗，教授？这……这太慷慨了。”她假装对此感到惊喜而又荣幸。
“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里德尔轻描淡写地说，仿佛他没有刚刚提出要教授一门极其罕见且高深的魔法技艺，“我认为培养有潜力的学生是教师的责任。况且，大脑封闭术不仅可以对抗外界的精神入侵，还能帮助你更好地组织思想，提高学习效率。”
“那太好了，教授。”她说，对这种无意义的客套感到些许疲惫，“我很乐意学习这项技能。”
里德尔站起身，走向书架，从最上层取下一本看起来相当古老的书籍，柳德米拉控制着自己不要去过多留意最下层的某个特定位置，以免露出马脚。
“这是我认为讲解最为清晰且正确的一本关于大脑封闭术的文献，你可以通过它先了解一些基础理论。”
柳德米拉接过那本蓝色封皮的书，上面写着《心灵的堡垒：大脑封闭术》，旁边有用银色丝线绣成的几何图案，看起来像是某种珍贵的孤本。
“要学习大脑封闭术，首先需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思绪。”里德尔继续说，“我建议你每天睡前花十到十五分钟尝试清空思绪，进行冥想，这可以为后续的学习奠定良好的基础。”
“好的教授。”柳德米拉答应道，同时小心地将书放入包中。
“下周日同一时间，还是在我的办公室，我会考察你对基础理论的了解，视你掌握的情况，我们再安排实践课程。”里德尔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难以言喻，“沙菲克小姐，我必须声明，大脑封闭术不是单靠理论就能掌握的。”
“我明白，实践出真知。”柳德米拉站起身，“谢谢您，教授，今天的补课非常有收获。”
“能够和一位如此聪明的学生讨论高级魔法理论是我的荣幸，期待我们的下一次会面。”
里德尔的话中夹杂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但他一直都是这样神神秘秘的。
不是吗？
————————
临近晚餐时间，图书馆里的人并不多。柳德米拉来到她常待的角落，打开里德尔借给她的那本书，开始认真阅读。
这本书比她之前查阅过的任何相关资料都要详细得多，作者不仅解释了大脑封闭术的基本原理，还提供了具体的练习方法和进阶技巧。她完全沉浸在阅读中，甚至没有注意到有人走到了她身旁。
“大脑封闭术？”
西弗勒斯的声音让她猛地抬起头来。
“梅林的胡子，你要突然出现的时候能不能发出点声音？”她抱怨道，“我可不想因为突发心脏病而早早离开这个世界。”
西弗勒斯挑起一边眉毛：“以你的性格，更可能是由于某个低年级学生在你面前错误对待了某种神奇动物而气急攻心去世。”他在她对面坐下，目光落在那本书上，“所以，你什么时候对大脑封闭术产生了兴趣？”
“今天下午。”柳德米拉的视线回到书上，“里德尔说他要教我。”
西弗勒斯的表情立刻变得警惕起来：“里德尔？教你大脑封闭术？”
“嗯，很奇怪，我知道。”柳德米拉漫不经心地回答，“我猜这也是他‘改变教学方法’的一部分。”
西弗勒斯皱起眉头：“你什么时候这么信任里德尔了？”
“信任？”柳德米拉重新抬起头，感到有些不解，“这和信任有什么关系？他只是借了本书给我，让我先了解一下基础理论，然后尝试每天睡前冥想。”
西弗勒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冥想只是基础，要真正掌握大脑封闭术，你需要面对真正的摄神取念攻击。”
“什么？”
“大脑封闭术和摄神取念是相辅相成的。”西弗勒斯解释道，“要学好大脑封闭术，必须有一个精通摄神取念的人帮助训练，否则很难掌握技巧，就像我，自学了这么久，进展依然缓慢。”
柳德米拉的大脑仿佛被施了石化咒。她之前阅读过的相关资料中，没有一本提到过练习大脑封闭术需要有人在旁边使用摄神取念，她一直以为里德尔只需要教她如何正确地冥想，如何建立心灵屏障，而不是……直接窥探她的记忆？
“你的意思是。”她的嗓音紧绷，“学习大脑封闭术意味着里德尔要读取我的思想？看我的记忆？”
西弗勒斯点头：“大脑封闭术训练中，你的思想和记忆都会暴露在训练者面前，除非你已经掌握了一定的技巧。”
“斯拉格霍恩教我们做解毒剂的时候也没先给我们下毒再让我们喝自己做的魔药啊。”她捂住头，感觉太阳穴隐隐作痛，所以里德尔反复强调的实践指的是这个，就一定要用这么抽象的表述吗？“我要对你用摄神取念”这句话说出口是会被谁指责吗？
虽然她心里清楚自己的一时疏忽才是罪魁祸首，但俗话说得好，与其反思自己，不如折磨别人。
“你是不是最近魔药熬多了脑子出问题了，魔咒又不像魔药那样有标准的颜色和蒸汽，而且你改良魔药不也需要人来测试吗？”西弗勒斯没好气地说，“摄神取念和大脑封闭术的关系就像攻击和防御，要练习防御，自然需要有人进行攻击。”
“……我觉得大脑封闭术严格来说不能算魔咒。”她小声狡辩，“怪不得一直没有能防御索命咒的咒语，估计他们都在练习的时候死了。”
“别说怪话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柳德米拉叹了口气：“我都已经答应他了，总不能反悔吧。”
“为什么不能？”西弗勒斯反问，“你可以说你空闲时间不够，或者学不会冥想的技巧。”
“……不行，这涉及到我的尊严。”柳德米拉艰难地说。
“我也懒得问这和你的尊严有什么关系了。”西弗勒斯无奈地说，“至少大脑封闭术确实很有用，但你确定你能接受他翻看你的记忆吗？”
柳德米拉故作轻松地回答：“不用担心，我也没什么怕被他看见的——”
此乃谎言，其他的先不说，有一部分记忆是绝对不能让里德尔看见的，比如潜入他的办公室，潜入他的办公室和潜入他的办公室，之类的。
在西弗勒斯怀疑的目光中，柳德米拉连忙改口：“好吧，可能有一些，但我可以把它们存在记忆瓶里，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西弗勒斯认可了这个方案：“这确实可行……我可以教你一些基础的大脑封闭术技巧，不能保证完全有用，但应该能让你不至于在里德尔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柳德米拉看着好友认真的表情，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谢谢你，西弗，没有你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为什么我毫不意外你又把自己卷入了一场可能的灾难，好像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起，你就在为自己找麻烦。”西弗勒斯假装抱怨，但脸上带着一丝隐约的微笑。
“不要凭空污我清白。”柳德米拉面无表情地说，“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训练？”
“明天晚上，就在我们平时熬魔药的那个教室。”西弗勒斯安排道，“今天你先熟悉一下书里的基础理论，尽快掌握基础的冥想技巧，然后，我会尝试对你使用温和的摄神取念，帮你练习最基本的防御。”
柳德米拉挑眉：“而我也毫不意外你会摄神取念。”
“我还没尝试对任何人用过，所以只能说理论上我会。”西弗勒斯微笑，“我相信你很乐意当我的小白鼠。”
“比被里德尔用摄神取念好。”她连连点头。
“别指望我的魔咒能和里德尔一样强。”西弗勒斯干巴巴地说，“不过如果你能练习到抵抗住我的进攻，那估计能在里德尔手里勉强撑过三秒。”
“很好笑。”
“我没在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