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没人敢开口。

本来以为，“分尸”的意思是将尸首分开，可谁也没有告诉他，是将身体像放进绞肉机那样搅碎一般，再分撒在宅子各处。这些人中几乎只有头是完好无损的，然而他们的身体都早已被打乱混在了一起。

楚栖竹下意识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一步，林懿刚准备伸手扶住他，就被翟先生抢了先，轻轻扶住了楚栖竹的胳膊。翟先生说道：“我们一开始看到头颅的时候，也知道徐老爷子一家可能是被分尸了，所以派人去找。”他顿了顿，“但我们没想到是这样分的尸，一群人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残肢，只发现了一大堆碎肉末，之后检测过后才发现这是人肉。”边说着，他还不忘偷偷瞥了眼不远处的警犬，警犬看到他的眼神连忙往身边特警背后退了几步，赶忙把自己藏起来。

楚栖竹微微缓过神来。

“你们已经确定，这件事和女巫搭上钩了是吗？”

翟先生道：“是的，这件事情已经上报给王上，最后的判决将由王上定夺。”

楚栖竹微微点头，松开他的手，声音嘶哑低沉：“我们回去吧。”

林懿微微点头，带着楚栖竹原路返回。

“都看见了？”玻璃花屋内，林懿站在一张铺着书法桌布的高脚桌前，伸手去捉花瓶里开着的雪香兰，楚栖竹则坐在一边，手里拿着一朵花。

“是的，看见了。”楚栖竹答道，“我错了，不是杀的不够狠，是错在没有斩草除根。”

林懿偏过头看他，眉头微微一皱，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并不对，小竹。”

楚栖竹看向他。

林懿伸手拿出一只雪香兰，在他面前找了把椅子坐下：“在徐老出事之前，我有想过我们是不是应该将所有的女巫都送上绞架。但现在，我想我可能有些地方想错了。如果我们像一个猎人一样一直不停地追杀猎物，那么猎物在精疲力尽苟延残喘的时候，就会越发歇斯底里地反抗，直到死去。”

他扯下一片花瓣，在手里揉了揉：“现在女巫就像这猎物。她们知道自己为世人所不容，所以组建出一个又一个互助会、□□，试图在这其中找到一丝喘息。所以方才我在那大厅里，想的就是，我们会不会把女巫逼得太狠了些？”

楚栖竹望着他，点点头：“或许吧，但谁又会放过她们？”他低头，自嘲似的一笑，“徐家所有人被碎尸万段的消息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出去，到时候民众恐慌，就算有人想保她们都保不了。”

“那么她们展开来的报复就会越发变本加厉。”林懿道，“接着就会有人上报王上，继续捕杀女巫。”

楚栖竹冷笑一声：“那个人最好不要是基诺，我那三万士兵的账迄今为止还未找他算。”

林懿无奈摇头：“你怎么知道不会是他呢？……再说，女巫可不是什么珍惜物种。——你大概是没听说过最近的几个消息，有几个父亲把自己的亲生女儿亲手溺死了。”

“他们怎么下得去手？”

“是啊，本来我也不相信的，直到她们的父亲坚持说，这个孩子将来会长成女巫。”林懿苦笑道，“这年头什么事儿发生都不足为奇，毕竟在大家的眼中，没有大祭司祝福过的孩子，个个不详。”

他叹了口气，将手里的花又摘下一片花瓣：“可那位哪有那么多时间去祝福啊。”

“说自己的女儿是女巫，”楚栖竹冷笑一声，“那他自己不就是男巫了么？”

“是了，就算知道那些父亲都是因为不想要那些女孩，所以我们事后都是将他们当做男巫送上绞架。”

林懿静静道：“除却像他们一样偏见颇深的人，我曾经去看过几个之前基诺带回来的女巫。”他将花瓣对折，又打开，再对折，“她们告诉我她们只想像正常人那样生活，并没有害人之心。”

“但不排除她们撒谎。”楚栖竹语气冷冷，“怜悯之心一旦付出，给了有心之人就是他们反过来的报复。”

徐老爷子当初也是反对捕杀女巫的那一个，然而他们几人的反对在大众的支持先显得不起作用，女巫捕杀计划依旧在进行。当初逃走的、没有杀死的那些女巫。以及根本没在人前出现过的女巫，都有可能是这场灭门惨案的作俑者。正如林懿所说，放走的那些报复心更强，她们会为了一雪前耻或者为自己的姐妹报仇而更加勤勉地修炼法术。

“是这样的，所以有的时候，我想如果可以把对女巫的要求放宽些，她们是不是就不至如此？”

楚栖竹没什么表情：“我从前或许想要放她们一马，但现在到更想将她们统统杀光。”

“小竹子，你还年轻，才二十二岁。”林懿的目光柔和地落在他身上，温声道：“我以前也同你一样，做事急躁，但你要想想后果如何，你是否又能承受得住。”

楚栖竹淡淡地点了点头，渐渐地有些走神，他忽然很想知道叶霜在做什么。

叶霜此刻跟着夜迦在军情九处的会客室和人吵架争执。夜迦揪起对面人的头发，对面的红毛则扯住夜迦的耳朵，两人扭打在一起。叶霜生怕红毛把夜迦的耳朵揪下来，就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往红毛的屁股上踹了一脚——看准时机，当机立断。他踹的又狠又准，红毛当即趴到在地上。

只不过……叶霜微微抿了抿唇，他还给黄毛送了个人肉垫子——夜迦。

夜迦早有准备，脑袋没着地，那红毛就整个人扑倒在夜迦的怀里，夜迦赶紧将他往外边一扯一丢，随即嫌弃地站起身。

“真晦气。”夜迦拍了拍自己的手，“听不懂人话还像个傻缺一样染一头红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脑子有问题。”

躺在地上的红毛屁股被叶霜踹的险些脱臼，此刻正捂着自己的屁股暗暗说疼，但仍旧不肯像这两人服句软。叶霜踩着皮鞋，缓缓走到红毛的面前，轻轻踩上他的手。

“来，”他脚底的力道越发重了些，“带不带我们去见你的上司？”

那红毛朝他怒吼道：“你配见我们将军吗？”

“什么我配不配？”叶霜踩着他的手慢慢蹲下来，右手之间缓缓从他的脸颊划过，最后停在他的咽喉处，“那你说，我要是不配见他，是不是就可以在这里把你的喉咙挖出来？”

红毛从大吵大闹立刻安静下来，他压低声音，立刻露出一个谄媚的小：“您……您您想见谁都都行……”

“谁要见谁都行？”叶霜站起身来，脚从他手上挪开，往后退了一步，“我当然要见你们顶头上司。”

红毛从地上爬起来，神情立马又嚣张了起来：“你也配？”

方才他是在和夜迦打斗的时候忽略了叶霜才被一脚踹翻在地的，现在他爬起来，也能一打二，毕竟想当年他也是当过拳击冠军的。

叶霜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一丝凶狠的光：“我不配？”

红毛像他们两人：“你们二位一无官职二无军衔，让你们进来还是看在王上那一纸文书上——怎么还想在这军情九处反了天了不成？”

夜迦隐隐觉得他这话说得不大对劲儿，什么叫“一无官职二无军衔”？夜迦自己就是大名鼎鼎的财政官，怎么就被说的像无业游民似的？

他张了张口，正要反驳，就看见叶霜又是一脚将人踹翻在地。

夜迦：“……”楚栖竹没告诉他这小子武力值这么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