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栖竹笑眯眯地对叶霜说：“刚刚在发什么呆呀？”

叶霜摇摇头：“没发呆。”

楚栖竹拍拍他的脑壳，像是知道他所有的小心思一般，温柔道：“下次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不要一个人扛着。”

他用只有叶霜能听到的声音说着，周围众人听不清他们两个人到底在说什么，因此这两个人的动作在在场众人面前显得有些有些太过亲近了些。叶霜小心翼翼地朝他点了点头。

楚栖竹就像面对一只胆子小小的小猫，然后把他牵上一辆车和他坐在一块。

陈珏和一个警员站在一起，陈珏双手抱臂，靠在那警员身上：“安恪，你说老大和老二都抛弃咱了，咱去哪儿讨生活去。”

边上那个叫安恪的警员染着一头与陈珏相反的绿毛，蓝色的眼睛里透露出一丝不耐烦：“你自己问他们去。”

陈珏一脸嫌弃地望着他，活像个风中凌乱的流浪汉：“我都懒得理你。”

安恪更加不耐烦地抽开身，陈珏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你有没有良心啊喂！”陈珏大力吐槽安恪这个没脑瓜子不知道关照同事的人，他骂骂咧咧地坐上安恪那辆车的副驾驶，后边坐着叶霜和楚栖竹。

楚栖竹正在给叶霜准备上学的东西。

陈珏听见楚栖竹说：“给你在神法不远的地方买了一栋，你是想要住在学校，还是想要回家住都可以。”

然后陈珏听见叶霜的惊人请求：“我住家里的话，将军会跟着一块儿过来吗？”

楚栖竹默了一下，道：“我不住那里，我住大院。”

叶霜听过之后心情十分沮丧低落的样子，他仰起头看向楚栖竹：“那我住校是不是就看不到将军了？”

楚栖竹被他这一问给愣住。他没想到叶霜会问出这种话来。

一边偷听一边做笔记的陈珏翻了翻白眼，觉得叶霜这小子太粘人，活像个被调教的乖觉的小狗。边想着，又忽然不知道自家老大究竟有什么魔力——在他看来，楚栖竹就是个海盗船长。

楚栖竹对叶霜说话很温柔，像是对一只受伤的小狗。

“我可以来看你。”

叶霜地撇了撇嘴：“那便不是常来了。”

陈珏觉得叶霜这家伙委实是恃宠而骄了，他待在楚栖竹身边那么久都没要求过他天天跑来关照他……然后他就听见楚栖竹一声“那我常来就好了”。

……这或许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不同吧？

将军日理万机，怎么可能常来？陈珏觉得自家老大委实是有些区别对待了。就算能常来也多半是去忙其他事情的，就算答应你了不来也有千万种理由不来。他愤懑地继续抓取两人谈话的有效信息做笔记。

叶霜坐在后座上，低着头玩自己的手指，楚栖竹轻轻揉着他的头发：“我常来就好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楚栖竹就喜欢揉着他的头发玩。

叶霜觉得他摸得挺舒服的，便也没有制止，只是他想，楚栖竹应该挺忙的吧。

他遗憾地看向楚栖竹，低声道：“那我还是住校吧，将军，麻烦你了。”

这楚楚可怜的样子让楚栖竹未免有些心酸和亏欠。

回去之后，叶霜就变得极为腼腆，躲在房间里不爱出门，伽凌等人喊他出来他也是拖拖拉拉的，只有等到忙完公务的楚栖竹回到家，听伽凌说这小孩一整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之后，叶霜才有可能会出来露个脸，表示自己没什么大事。楚栖竹觉得自己可能觉得是自己陪他的时间不够，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又不是他爹妈，到底为什么要陪着他？这个叶霜，委实是恃宠而骄了。

楚栖竹进门之前先敲了敲门。他今天在九处和其他几处来回跑，应付各种应酬，全是为了城郊城堡和徐家的事，所以面上有些疲惫。叶霜打开门时看到的正是一个满脸倦色的楚栖竹。

他赶紧把楚栖竹请进房内，然后毕恭毕敬地站在楚栖竹面前：“将军。”

楚栖竹轻轻“嗯”看一声，然后把房间简单打量了一番。

自己本来留下叶霜的目的，是什么？楚栖竹开始思考。是的，一开始是想着让叶霜为自己做事，后来发现叶霜是故人之子。态度大概就是这样转变的，并且转变的太快。

楚栖竹觉得叶霜是个很乖的孩子，但此刻他却有点烦。

可是叶霜出生在那样的家庭，就算从前很幸福，可在中途家破人亡缺席的爱谁去给他补？楚栖竹没法做到像父母一样去对他，于是只好把该补偿给叶昭的歉意，一点一点补偿在叶霜身上，尽管他是带有一定目的性的补偿，但对叶霜来说，这都是他许久没有得到过的稀奇东西了——旁人的喜欢和关心，对叶霜来说太稀奇了。

叶霜大概能感受到楚栖竹这几日对他的冷淡，但他也知道他是有多忙。

“你要住校，我让伽凌给你准备了点儿东西，你到时候自己看看少了点什么，明天我带你上街买去。”

叶霜轻轻“嗯”了一声，垂眸看向楚栖竹：“将军。”

楚栖竹抬头看他：“怎么了？”声音温和清冽，像是潺潺流淌过的清澈山泉。

叶霜不知道该不该说这种话，他觉得自己有许多地方是不太对的，有许多不合时宜的话也是不该说的，但有人告诉他不懂就要问，他没经历过太多人情世故，所以在许多事情上他大概还是不懂。

或许不是不懂，而是太生涩了。

“我是不是很烦人。”叶霜绞着手指，不敢看楚栖竹。

楚栖竹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楚栖竹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重了，让叶霜这么自卑。

眼看着，叶霜的眼泪就快要掉下来的感觉。

楚栖竹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过来坐吧，别站着。”

叶霜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坐在他身边。楚栖竹像个安慰受伤小孩的大哥哥一样，有一句没一句安慰他。

然而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

可尽管是这样，叶霜揪在一起的心依旧放宽了不少。叶霜想，如果没有小时候那一段相处的时光，如果他没有认出楚栖竹来，他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无条件相信他？答案大抵是会的，只是接受的时间可能会久一点，但这有什么关系呢？——能和他在一起就好了。叶霜想着，一边偏过头去看楚栖竹的身子，他不敢看他的脸，怕看到楚栖竹此刻的表情要是嫌弃该怎么办？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患得患失，像是这几天才开始。老师告诉他要做一个理智的人，不为感情左右。可自从他遇到楚栖竹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渐渐被感情支配了一切。

依赖性。他绞尽脑汁相处了一个词，他本身就是一个特别笨的人，也没有上过什么学，他知道的只有两年前老师教过他的该如何报仇，所以感情方面，无论是亲情或者友情，他都迟钝不已。

他知道，但是他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感。就像一个陷阱，在洞口待的越久就越想跳下去，洞里就像装着一个香香甜甜的糖果屋，而糖果屋里是一场饕餮的大餐，让人忍不住想要跳下去。越深陷，越沉沦。叶霜发现是这样的，他对楚栖竹的感情越发难以收拾，像是得不到宠爱的孩子疯狂地抢走别人的糖果扔在地上摔得稀烂，紧接着献媚似的将自己手上唯一完好的糖果双手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