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白菜能弄出种子么？”云贺把手指戳进菜心里扒拉，“从什么地方结种子啊？”

“这些吗？”张彭想了想，“应该是可以的，主管说留下一部分白菜，等收割完成之后就把棚撤了，等温度回升开花之后人工授粉，就能结种了。”

云贺收回手指，指腹沾了菜叶上的水珠，他无意识地搓了搓手指，“基地里剩余种子的储备还够么？”

“目前存下的种子数量，按照现在的栽种规模来算的话，大概还能栽种个六七年呢。”张彭说，“我们先把一些寿命就较短的种子栽培，寿命长耐储存的留着以后慢发展。”

云贺听不懂，但他没有吝啬夸奖：“之前还真没看出来啊，你还懂这方面。”

“哎，”说到这个张彭就浑身不对劲，“以前我在一家私人小种苗厂家上班，后来就被公司收购了，我就赶一赶年轻人的潮流，谁知道没赶几天就成这样了。”

人到青年，总会有些叛逆。云贺非常理解地点点头，错过了钴蓝听到“人的潮流”四个字时好奇探究的神色。

云贺本来想弄点儿种子回去让钴蓝抽空帮忙种一种，不过转念一想现在天气太冷，估计种了也活不了，就先算了。

云贺撑着下巴自顾自的想，旁边儿钴蓝已经和张彭针对种植温湿度和常用设备的调控进行了一番讨论。

张彭没见过钴蓝，所以没认出面前这个皮肤白得过分的生物是恒星的队长。

云贺看两人一来一回说的起劲，干脆蹲在地上薅起了白菜最外层已经有点儿干巴了的叶子。

云贺翘着手指，尽量不要沾到下面的土，又担心伤了完好的白菜叶，薅得格外吃力。

“……云道长？”钴蓝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身后。

“嗯？”云贺抖了抖手里攒下来的几片叶子，“你们聊完了？”

“嗯，差不多了。”钴蓝朝云贺伸出手，“要走么？”

“走呗，”云贺在钴蓝掌心里拍了一下，“击掌。”

“……”其实不是这个意思，钴蓝低头看着自己掌心，云贺机械手指划过的冰凉触感还没有消散。

“行了，那我们就先撤了啊，”云贺站起来，把薅下来的几片菜叶子卷一卷塞进外套口袋里，“哎对了，你们这菜最近打过药么？”

“没有，可能是观主的加持，这片地平时几乎看不到什么虫子，所以授粉都是靠人工操作的。”张彭说。

“观主需要的话直接掰两颗菜回去吧？我这边登记一下就行。”

张彭想了想又补充：“不过观主放心，这里的每一片地种植的数量都记录过，所有员工都不能私自采摘，不然会收到处分，严重的直接辞退。”

云贺摆摆手：“不用了，规则都是我亲自定的，那我总不能自己破例。天冷，这边如果缺少加温设备的话，及时上报。”

云贺跟钴蓝一前一后出了种植棚，他没让张彭继续跟着，和钴蓝一起往畜棚的方向走。

路上云贺点了点棚子的数量，想预估一下收一波菜能供基地内的人吃多久。

“那些棚子种的种类不一样，生长周期和产量也不太一样。”钴蓝说，“尤其最近降温，虽然有加热设备，但整体生长速度还是下降了。”

“不过不用担心，之前已经有一批收获的土豆和玉米，还有绿蔬，都已经储存起来了。”

云贺点头，皱眉不语。

“怕储备不够？”钴蓝平静的声音在云贺耳朵边上打了个卷，“棚里有加温设备，就算外面天气不好，也可以通过人工供暖维持温度。”

云贺叹了口气，“担心肯定是有一点儿，……我也不怕跟你交个底儿，望海潮的资源储备目前看来确实是足够的。”

“但不知道这次寒潮要持续多久，长时间低温，也不知道外面要死多少人，如果又有新的幸存者投奔怎么办。”

钴蓝张了张嘴。

云贺像是学了读心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劝我想开点儿，我不是圣人，救不了所有人。”

“但我修道这么多年……你得允许我稍微有点儿英雄情节。”云贺叹了口气，白色的雾团噗噗地飞出来。

“没事，还有我。”钴蓝安慰人类的词语匮乏，但他知道这种情况下的人类或许更需要肢体接触。

于是钴蓝往左边挪了一步，胳膊贴在了云贺的右臂上，“不要担心这么多，我会一直在你身后。”

云贺“啊”了一声，吸了吸鼻子，“好感动啊，蓝队长。”

云贺的担心并不是全无道理，泽川周围并没有大型农场，食物储备全靠运输。

市内几个大型的储存仓库他们都去过了，不过并没有把物资全部搬运完，还是留了一部分给后来的人类。

所以想再从泽川抠出点儿储备来变得困难，只能另想办法。

钴蓝朝着悬崖的方向扭过头，风雪挡住了视线。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我们还有两个选择。”钴蓝说。

“第一个办法，就是去隔壁市寻找机会；泽川周围有几个小城市有种植场，一个来回需要差不多三天的时间。”钴蓝说。

“那让我猜猜，”云贺沉吟一声，“第二个办法，就是去A区了吧？”

“嗯，”钴蓝并不意外云贺能想到这一点，“A区作为公司集中的地方，必然会储备丰富的资源。”

“但A区封闭了这么久，没有人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云贺皱着眉，“现在的A区就像个潘多拉的魔盒，我不能拿大家的性命做赌注，除非必要，我轻易不会考虑。”

“潘多拉的魔盒？”钴蓝有点茫然。

“潘多拉魔盒，人类的一个传说故事。”云贺尽量简洁表述，“神，你就理解成世界老大就行，给人类了一个盒子。那个盒子装着灾祸，因为人类好奇而打开盒子的话，人类就完蛋了。”

“这个故事劝诫人类不要盲目冲动，会带来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麻烦。”

其实关于这个传说故事，具体的云贺自己也记不太清了，他没想到钴蓝会细问，只能挑自己脑子里还记得的说了几句。

“盒子里只有灾祸么？”钴蓝思考了一会儿，突然问，“神为什么要给人类这种东西？”

“啊……”云贺啧了一声，“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不是，那个盒子里确实还有别的东西。”

“什么？”钴蓝问。

“被留在盒底的，人类的希望。”云贺答道。

“云观主！蓝队！”前面突然传来一声吼，杨十一一路小跑着从前面的岔路里窜出来。

“你找我啊？”外面下着雪，杨十一却一脑门子汗。

“十一哥哥你等等我！”后面哒哒哒又跟过来一个小女孩，她穿着一件过于肥大的棉服，跑得比杨十一慢不少。

“云观主好，蓝队长好，”小女孩正是崔安安。

她跑过来先打了招呼，又转头问杨十一：“你怎么知道云观主和蓝队长过来了呀？”

“因为我会神机妙算。”杨十一抬起手指，在崔安安面前一通连掐带比划。

云贺笑了一声。

“骗小孩的话鼻子会变得很长。”崔安安说，“以后你就是长鼻子哥哥了。”

长鼻子哥哥很不满意这个新名字：“你这个小孩怎么这么不可爱？”

“你继续这样的话，就要变成超级长鼻子哥哥了。”崔安安若有其事地点点头。

“去去去，小孩儿别掺和大人的事儿，”杨十一不理会小女孩，转头问云贺：“观主？”

“等会儿说，”云贺拍了拍口袋，“来都来了，先去看看动物的情况吧。”

外面太冷，牲畜棚四周用从废旧建材的保温板做了防护，只留几扇窗户做通风口。

他们随便进了一个棚，里面打扫的挺干净，没什么特别难闻的气味。

棚里被分隔成小间，每一间前面都挂着个牌子。

一个盘着头发穿着干练的女人从一间隔断里走出来，一边把跟在她身后想要挤出来的羊脑袋塞了回去，一边说：“云观主中午好，这位是……”

“你好，我是钴蓝，”钴蓝看了云贺一眼，后者冲他点点头。

“钴蓝……啊，我想起来了，你是恒星的队长吧？”女人笑起来的时候眼尾有几条浅浅的纹路，“中午好，钴蓝队长。”

云贺记得这个叫黄兰的主管，是吕琦推荐的养殖方面专家。

旁边的羊把脑袋探到木头栅栏门的缝隙上，冲着几个人咩了一声。

“嘘，”黄兰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羊脑袋，转头看着钴蓝：“蓝队长要的设备，刚才已经安排下去了，等会儿就送去恒星那边。”

“直接送去偏殿就好，多谢。”钴蓝道了声谢。

“嗯？”云贺挑眉，“你要什么设备？”

“张彭说淘汰了几盏无法集中连接操控台的种植灯，刚好可以拿回去放在院子里用。”钴蓝凑过去小声解释。

“哦哦，”云贺点头，“但我不会用啊，你会弄么？”

“嗯，”钴蓝点头，“刚才问过张彭了，我觉得可以先用一小块地方试一试。”

“好啊，”云贺又点头，“听你的。”

黄兰看着两个男人点来点去的脑袋，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