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还有他留下的那句似是而非的话：

“注意安吾。”

原来，是这样的啊。

……】

在场不少人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就和之前坂口安吾分析过的一样，平行世界的他是一名潜伏在□□的异能特务课的卧底，可是，安吾会选择在这种情况下背叛，却是他们不曾想过的。

能够担任□□专属情报员的卧底，这个分量可不是一般的卧底能比拟的，那称得上是整个组织的核心人物。竟然就这样，为了营救N暴露了。

虽说很有可能是因为平行世界的□□势力不如本世界强盛，所以政府那边不怎么重视，但更大的可能果然是那种——N有后台，并且位高权重。

联想到本世界，在几乎相同的时间段内离奇死亡，实则是被魏尔伦暗杀的那一批官员，种田山头火几乎立刻锁定了好几名嫌疑分子。

真是太可惜了。种田山头火扼腕叹息。

要是安吾的身份暴露了，异能特务课很难再培养出来一位能够进入□□核心圈的人物。就像他们这个世界，派驻到□□的卧底，至今还在中下层徘徊。

其实在他看来，另一个世界的安吾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是趁机杀死织田作，伪造成他遭遇不测，N也被敌人掳走的局面。只需要安吾做出一番苦肉计，把自己身上的嫌疑洗去，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即使有人怀疑，也找不到确凿的证据。

可是，这就意味着安吾要亲手杀死自己的挚友。这样痛苦的抉择，对于年轻人来说，还是太残忍了。

想到这里，他轻叹一声，轻拍了一下安吾的肩膀，希望能给予他一丝安慰。

安吾直愣愣地看着银幕上的一切，看着自己设计织田作，看着自己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看着自己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想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的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和织田作刀剑相向又或者形同陌路，他从未想过，自己与织田作之间的关系会走到这一步。他是异能特务课的成员，而织田作是武装侦探社的员工，以两方势力的紧密联系，几乎断绝了他们成为敌人的可能性，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和织田作能成为一辈子的朋友。

他之前不理解同位体的做法，不理解同位体为何要对太宰治那么纵容，不理解既然明知道自己是卧底为什么要和□□的人做朋友，不理解为什么要交付真心。

可是现在他有几分理解了。

因为愧疚。

因为他知道自己是卧底，自始至终一直在欺骗着那两个人。或许最初只是在逢场作戏，但慢慢地，连安吾自己也分不清这友谊到底是真心的，还是虚假的。直到他意识到自己对太宰治和织田作产生了真实的感情，将他们视为真正的朋友时，内心的愧疚感如同一座大山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一边是自己的职责，一边是自己的情感。他在这两者之间徘徊着也痛苦着，他知道自己的卧底身份早晚会暴露，但他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或许，他每次跟朋友们喝酒聊天，都抱着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聚的心态。因为自己的卧底身份就像是一颗不定时的炸弹，随时都可能引爆。

所以他非常珍惜和朋友在一起的时光，因为他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会在什么时候毁于一旦，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这种情感越强烈，他就越发感到惶恐，而越是惶恐，他就越加珍视这段关系，与此同时也越感自责、愧疚，就像无解的循环，让人无法挣脱。

【越野车在崎岖的山路上行驶，引擎的轰鸣声打破了森林的寂静。车前灯光划破黑暗，照亮了前方的树木，车轮碾压着路面，溅起的碎石在车后飞舞。

狭窄的车厢内，安吾坐在副驾驶座上，回过头注视着N博士那张愕然的脸庞。

N的眼睛瞪大，直直地盯着他，仿佛无法理解或相信他所看到的东西。

“你们是……”他惊疑不定地看着几人。

“N博士，请允许我自我介绍，我是坂口安吾，异能特务课的成员。”安吾一脸平静地看着N，“根据上级的命令，让我们确保您的安全，以及，回收暗杀王魏尔伦。由于时间非常仓促，对于保护您的士兵的牺牲，对此，我深感抱歉。”

他也是来到了这个地方之后才知道太宰的真实目的，原本以为太宰只是为了抓捕魏尔伦，却没想到背后还牵扯到N所在的研究所。

在此之前，安吾从未听闻过这个研究所，他们毕竟隶属于不同的政府分支。研究所和异能特务课一样都属于明面上不存在的机构。若不是他在察觉到袭击太宰他们的士兵的武器十分特殊，立即报告给了上层，恐怕政府还不知道，就在这渺无人烟的森林竟然还潜藏着一座地下军事研究所。

由于N的身份极其重要，加上时间非常仓促，政府那边不惜暴露安吾的卧底身份也要带回N和魏尔伦。

这就是安吾不惜暴露自己卧底身份的原因。而他之前一直折腾通信器的行为也并不是在联系太宰，而是在确认黑色特殊部队抵达的时间。

N眨了眨眼，似乎在尝试理解安吾所说的话。

“等等！”N瞪大眼睛，急不可耐地说，“魏尔伦不能交给你们！他是重要的实验体！你们必须把他交给……”

安吾打断了N的话，“N博士，这是上面的命令。这里是横滨——租界，这次的动静闹得很大，不可能瞒过各国的情报人员。暗杀王身份特殊，盯着他的组织更是数不胜数，所以，魏尔伦必须被带回去，并移交给外交部。”

N的脸色苍白，他似乎无法理解安吾的话。

“而且，”安吾继续说，“恐怕有关研究所的信息也很快就会泄露了。我们虽然不知道您具体在进行什么研究，又具体得到了什么成果。但这次的行动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权限范围，换句话说，我们现在所进行的一切活动都是非法的。”

毕竟，横滨的特殊性就在于它是租界。日本政府在横滨的权利非常受限，甚至无法派驻军队，就连外界的军队进入横滨地块也要通过审查。这就导致遇到紧急事件军方很难作为，就比如此次研究所被袭击，他们甚至不敢光明正大地派遣士兵救援，只能暗地里让不在明面上的特殊部队前来支援。

可是时间紧迫，就算是出动黑色特殊部队也来不及转移所有的情报人员。而且从时间上来说也赶不及，能够及时赶到现场的只有提前接到通知，最初的任务只是保护安吾以及监视□□动静的那几名士兵。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趁机带走最有价值的那几个人，也就是N还有魏尔伦。

“那...我的研究...” N的声音有些颤抖。

安吾看着N博士的表情，淡淡地说，“恐怕在这件事彻底平息之前，您的实验将会被迫中止了。”

“听起来不错。”一道温和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那声音不属于之前听到过的任何人的声音。

离得最近的黑色特战队士兵立即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发起进攻，但为时已晚，只是一瞬间，车辆被切成整齐的两半，连带着士兵也被从中间分开。

失去平衡的车辆像沉重的炮弹一样分裂开，朝着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飞驰。安吾所在的那半辆迅速崩下悬崖，撞向山脚，爆炸声在寂静的森林中回荡，火光冲天，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一名士兵带着安吾迅速从车上滚下来，又借力一跃，翻到了安全的地面上。安吾回过头看向熊熊燃烧的烈火，心知还在车上的那一人恐怕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另一半越野车在撞到树干后停了下来，N从车子的后座滚了出来。

他全身都受了重创，嘴里全是黏腻的血液。他双手撑地跪在车子的路旁，不住地痛苦喘息。

车子从正面撞上障碍物，前面整个被撞扁了，车身的某个地方开始冒出烟来。

一个修长高挑的身影慢慢悠悠地向他逼近，就像在步行者天国漫步一样轻松自在。

“这地方不错吧？”魏尔伦用柔和的声音说，“最适合埋葬恶人了。”

N面色惨白，手上汗津津地连枪都握不起来。

“你……你怎么会醒来？”N蜷缩着看向魏尔伦，用奄奄一息的声音勉强问出了这句话。

以注射给魏尔伦的药液剂量来看，他现在应该还处于深度睡眠状态，绝对不可能这么快醒来。

“这具身体对药物的抵抗性很差，我当然会提前准备好应对的策略。”魏尔伦用手指着自己的胸膛，解释道，“在最开始，我就提前吞服了一定量的毒药。”

“不过跟你解释这么多也没什么用，你是一定活不过今天的。”魏尔伦的视线中亮起了从未有过的光，那是愤怒的光，“我能在你体内看到邪恶，比任何恶都还要漆黑的黑暗。”

N露出僵硬的笑容，用嘶哑的声音说：“你这种杀手……也有资格这么说吗？”

“有些时候，生比杀更邪恶。”

魏尔伦抓着N的脖子把他拎起来，手指慢慢用力。重力发生，周围的风景开始变形。

“等……等一下！听我解释！”

“不听。”

魏尔伦说着，收紧手指。能够压扁一切重量的超重力即将压断N的脖子。就在这时，N大叫了一声：

“我要是死了，你自己的秘密也会消失的！”

魏尔伦的手指松开了。N滑落在地面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时间流逝，一秒钟、两秒钟……没有人说话，没有人移动，甚至没有人眨眼。

“你说什么？”在五秒钟的静止后，魏尔伦用低沉的声音说。

“我没骗你。”N喘息着说：“一切都会消失的，包括你最想知道的那个‘温柔森林的秘密’。”

吸气的声音响起。是魏尔伦的声音。

“混蛋……”

拳头发出声响。

“太宰君原来没骗我啊。”魏尔伦的声音更冷了。

他的声音低沉得像来自地狱，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寒光。

“这下，”魏尔伦一步一步慢慢悠悠地走向N，用柔和的声音说，“你只能死在这儿了。”

“等一下！”N用颤抖的手指抓住魏尔伦的衣袖，“……你难道不想知道那个秘密吗？”

魏尔伦的眉头紧紧地皱着，他的声音冰冷而残忍，“你这种人的话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我知道你诞生的秘密！”N用嘶哑的声音说，“我可以告诉你……那个秘密……所有的事情……”

就在这时，地面毫无预兆地升起突刺，从下而上向魏尔伦袭来。魏尔伦立即反应过来，向后退去，同时躲过突刺。可是同时，N所处的地面突然下陷，眨眼睛N便消失在了原地。

所有的事都发生在一瞬间，两名不同的异能力者配合着从魏尔伦眼皮子地下带走了N。

但这样的手段未免低估了被誉为暗杀王的魏尔伦。他对着大地施加重力异能，重重地一跺脚。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响起，大地裂开，从地下窜出两道黑色的身影。

是能遁地的异能者以及N，他们的身体在半空中翻滚了一圈，然后重重地摔在树干上。鲜血从异能者的后脑勺上喷涌而出，染红了整个树干。

魏尔伦没有立刻去检查N的状态，反而把目光投向了那个被他刚才扔到树丛里的黑色特殊部队的士兵。他已经昏了过去，但呼吸还在，只是有些微弱。

“真是狼狈啊。”魏尔伦低声说着，“死掉反而是更幸运的事。”

魏尔伦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名昏倒在树丛里的士兵，就像猫儿盯着老鼠一般。他蹲下身子，慢慢把手指放在那名士兵的颈动脉上。

“这就是你的结局。”他低声说着，“你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就让我来终结你的痛苦吧。”

他慢慢收紧手指，切断了那名士兵的颈动脉。血液从伤口中喷涌而出，溅到了魏尔伦的脸上。他毫无反应，只是冷冷地看着那名士兵的生命慢慢消逝。

就在魏尔伦想要再对着N下手的时候，另一名身着黑色作战服的士兵连带着安吾及时赶来，连同先前隐匿的那一名能够造成地面突刺的异能者，三人以三角阵势包围了魏尔伦，将其与N分隔开，为N提供了宝贵的喘息机会。

“我……还不能死……”

N说着，把粘稠的血吐在地上，总算是站了起来。

然后他迈开步伐，落荒而逃。

魏尔伦没有追击他，只是冷着脸，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那双冰冷的眼睛里透露出的是对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