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天赋。”
“但你,不值得。”
身经百战的姑娘牢牢将话语权握在自己手里,任何反驳的插话都是徒劳的。“因为那些你穷尽一生都做不到的事情,她能轻易完成。所以你就一遍遍地提醒她是个异类,非人的怪胎。真的很可悲,不觉得吗?”
下垂的弧度使那双褐色眼眸,无论什么时候看起来,都是那么毫无攻击性的我见犹怜,
“昨天,我见过一对同胞姐妹的相处。有巫师天分的是姐姐,小她两岁的妹妹一直期待能早点去霍格沃茨,她在等她的猫头鹰。姐姐忧心妹妹,妹妹依赖姐姐——这才是正常的家庭该有的样子。我相信,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哪怕她最终没能去到梦寐以求的城堡,她也不会因此责怪嫉恨姐姐。”
金发姑娘咬牙否认,“我才不会想跟你们这些刁钻怪调的人待在同一空间,我会窒息的!”
“我毫不怀疑即便你有了魔法迹象,在你身上也没有体现出任何一个学院的特质。换句话说,你不是被魔法放弃的,你是被自己毁掉的!”
在佩妮看来,那双浓郁的眼珠一会儿似淬了毒的枫糖,片刻后又如焚尽生机的野火,好像能望进她不敢深究的内心最想藏匿的东西。
莉莉夹在两人之间,手足无措地一边拽住一个。无论是谁对她都很重要,她不想伤害任何一个。
“你们这些怪物最好离我的生活远点!我恨你们,带着你们这些鬼把戏滚吧!”佩妮一把攥住了小臂上的那只手,用尽全力的扯开,丝毫不在意这种力道下,红发小女巫被推了个踉跄。
“但愿你能心口如一,伊万斯小姐。”埃拉纳朝推门进来的夫妇颔首微笑,“本来我应该带你回家好好招待的,不过······总会有机会的。”
埃拉纳轻拍了下覆在自己小臂处,有些颤抖的手腕,“学校见,莉莉。伊万斯先生,伊万斯夫人,再见。”
雪水消融后的鹅卵石道湿滑又黏腻,经过了显眼的红蓝广告牌。顺着偶尔倾斜的步道往下攀伏着,绕过空置的冰激凌车。迎着炊烟袅袅回旋上升的方向,埃拉纳在一家原木色的报刊亭前驻足。
短发姑娘半眯着眼望去,不大的店面杂志、书报、画刊一览无遗。
为了增加品类而采买的鲜花,此刻全都挨挨挤挤地缩在花筒里。
早已没了最鲜嫩欲滴的样子,各个耷拉着脑袋,萎靡不振。
埃拉纳心中隐隐的不安,终于在推开深色栅栏门后得到了验证。
“妈妈,他为什么会在这儿?您让他进来的?”
埃拉纳冷眼看着还知道虚伪地装点下自己的西装男人。此刻正泰然的坐在,她们母女俩一致认为过分郑重的扶手椅上。
同样发色的女人似乎在面对‘丈夫’时,总是唯唯诺诺,尽力讨好着,“是啊,来,艾拉。”
弗吉尼亚朝止步不前的女儿招了招手,“你很久没见过你爸爸了,他,他刚才一直提起你——”
“我以为在学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特拉弗斯先生。”埃拉纳索性将虚掩的、锈迹斑驳的栅栏,朝外推得更开。
西装革履的灰发男巫略抬了抬手腕,握起那杯温热适中的伯爵红茶,在鼻端下方嗅了嗅,做足了架势却始终没勉强入口。
“如果先生还没老眼昏花到一定程度,就该知道这里不是特拉弗斯家族的产业——私闯民宅。无论是这儿的法律还是威森加摩法庭,都不是你轻易的施几个一忘皆空,就能摆平的了。”
埃拉纳向后撤了一步,躲开了母亲的安抚,“您都忘了吗?最开始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就因为他有目的地肯过来施舍一点点的‘恩赐’,你以前受的那些就都不作数了吗?”
“艾拉,他是你爸爸!”弗吉尼亚向后瞥了眼端坐的男人,却又匆匆移开,“不可以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老特拉弗斯不甚在意地勾了勾嘴角,脸上那副故作姿态的儒雅和像对叛逆子女的无奈纵容的神情,让埃拉纳只觉得恶心反胃。
“艾拉,该回家了,除了特拉弗斯庄园,整个英国还有哪儿能长出依兰呢?日本魔法所来‘交流’时,带了几包花种。马尔福家选了华而不实的银莲花,我只要了依兰——”
“那么它们真该庆幸自己拥有微薄的提炼精油的用途,比起徒有其表的装饰品,你更在乎它能为你换回什么便利。榨干最后的一丝价值——”
埃拉纳摸上右手袖口处有些硌人的凸起。与那双无害乖顺的眼眸相当违和的,是里面汹涌的轻蔑和嘲讽,像团肆虐的野火,焚烧掉一切虚伪做派。
“你太强硬了,艾拉。这会让你吃亏的······来自校董的忠告,未成年小巫师不能在校外使用魔法。”
老特拉弗斯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叹息道:“更何况,孩子,是什么让你天真的认为读了三个月的书,就能对我造成伤害呢?”
弗吉尼亚看着父女二人针锋相对,语气有些急促,“别这样艾拉!坐下来,好好谈谈,你爸爸是为了你好——”
埃拉纳险些被她气笑了,唇角压了压,到底没准备在老特拉弗斯面前强行揭开她的暗疮。
她只是冷冷地抽出魔杖对准灰发男人,“那就要看看逆转偶发事件小组的人有没有职业操守了。哦,这里是麻瓜聚集区,他们或许会为了几个遗忘咒而焦头烂额。那他们对于解咒也应该驾轻就熟了,我该建议他们去趟西约克郡的利兹,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枯燥的执勤时间,他们会希望听到些有意思的故事作为调剂的······”短发姑娘挑衅地侧了侧头,满意地打量起他骤然阴沉的脸色。
那把据说是维多利亚时代留存下的老古董,被毫不怜惜的拖拽到一旁,大概他唯一可取的就是身高了。埃拉纳暗哂。
“管好你的嘴,否则我不介意履行父亲的职责,管教女儿。相信就算詹肯斯部长在场,也不会有任何异议的。”尖而长的鼻子翁动着,丝毫不觉得威胁个11岁的女孩有什么不妥。
褐色眼珠盯紧了自以为猎手的男人,“你早就没这个资格了,特拉弗斯先生。还有,这里不欢迎你。请吧——”
弗吉尼亚看着女儿果决的合上屋门,被昏黄光线浸透的百叶窗里,灰色影子一闪而过,一时间心绪复杂。
“艾拉,他始终是你爸爸。如果你是为了我,”
利刺还没学会收放自如的女孩,搁放‘消毒’过的瓷杯的声音大了些。
“您还没有被他骗够吗?糊里糊涂的做了情人,能依靠的亲人全被施了遗忘咒,温顺小意换来的是什么?是不是还要感谢那袋子加隆,起码能用它砸晕一个醉酒的恶棍,不至于被——”
中年女人脸上浓郁的悲伤,刺痛了埃拉纳的眼睛。女孩终于意识到自己那些想让她醒悟的话太过露骨,“对不起,妈妈。”
弗吉尼亚苦笑一声,“你没说错,没有。”随即将手臂伸向女儿,埃拉纳顺从的拉过那只被风霜磨砺的、不再细嫩的手,“我从来就不是你的榜样,艾拉。”
那头清爽干脆的蜜棕色短发被女人抚揉着,满含酸涩,“我总记得你小时候,倚着我乖巧的坐在那儿系发辫的情景——是我把你变成这样的,宝贝,我没保护好你······”
有数道花刺陈伤的掌心感受到了刺痒的否定,“妈妈,你没错,我们都没错。都过去了,现在不是很好吗?以后只可能更好。”
埃拉纳感觉脖颈处有几颗温热的水珠滴下,逐渐没于乳黄色裙子领口的布料中。
她没有作声,只是将头往母亲胸膛里埋得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