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的年轻人过来归还。
而是一位穿着简朴、带着孩子的妇人。
从她身边的男孩来看,她的年纪应该不大。
可无论装束打扮,还是神色状态,都趋向苍老,有一种行将就木的疲倦感。
“亨特小姐,是学校放假了吗?真高兴见到你——这是你的同学吗,”女人眼角的细纹,随着扬起的笑容越发明显。
“还好这次做的点心足够多,不嫌弃的话,请收下吧。”
女人将藤编提篮里保持温度的白布揭开,拿出一碟摞放得满满当当的道奇饼干。
利诺比利接过后示意埃拉纳拿走一块,而后矮下身子,准备分给眼含渴望的小男孩。
“在做点心的时候,他就已经吃过了,亨特小姐你太客气了——”
女人将怯懦的男孩往身旁带了带,她没有失礼地朝门里探望,
“替我向亨特先生问候,现在很多领着孩子过来马场玩的——店里没有人不行的,他们临走前或许会想要买些纪念品?”
埃拉纳咬着饼干,总觉得这对母子的状态说不出的怪异。
“哦是肖特夫人来过了?你该站在门口喊我一声的。”亨特先生动了动手腕,表示自己暂时没办法享用。
但等利诺比利刚把盘子搁到橱柜上,他就大张着嘴,还冲女儿挑了挑眉。
“都是你的了,我们的胃可没你那么大容量。”高马尾姑娘动作迅速地塞进去两块,又怕他噎着,把水杯朝他推了推。
“我准备带着艾拉去马厩,别这么看着我,我们精力也是有限的好吗!”
亨特先生怀疑地看向她,自己女儿什么样他最了解。
他只希望两个姑娘回来的时候,不会又是一身的泥点子。
高马尾姑娘熟练地从隔板的凹槽里取出一件件工具,弓形蹄钩落地时,发出沉甸甸的回响。
利诺比利将硬毛体刷递给跃跃欲试的姑娘,见她拿出魔药课上对待材料的如临大敌,
“你是在哄它睡觉吗?不用这么轻,它们没那么脆弱。你可是见识过的——”
自己则拎过桶里的海绵,挤干了水分,在它卷曲的尾根处打圈清理着。
“这也算是跟它们培养感情的方法,它会熟悉你的气味,对你更信赖。等下次再骑的时候,你的指令它会更配合的——”
利诺比利拎了只草筐,放到地上,“艾拉你退后点,要抠蹄了,虽然它脾气向来最温顺,但还是小心点。”
“毕竟它又不像马人,没办法直接交流,只能靠相处和猜了——”
埃拉纳给铁桶蓄满了水,看到原本正闭着眼睛吃干草的小家伙,一点也不怕人的把头凑过来。
专注而满足的马儿,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她,脑袋和耳朵放松的低垂。
“这是它表达喜欢的方式,”利诺比利给蹄壁涂了薄薄的一层油。
“它是我妈妈看着出生的一只,那时候她叫我过去,我偏要跟她拧着来——我都忘了是因为什么闹脾气。”
她并不避讳谈及自己的母亲,“我妈妈给人的感觉,怎么说呢,她有点像麦格教授,你能懂吗?”
埃拉纳立刻能想象到眉头紧皱的高发髻女巫出现在这儿,“亨特先生看起来可不像循规蹈矩的人,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呢?”
“这个问题困扰我十一年了,哦不,从今天算起就是十二年。”
利诺比利显然又想起了做客的姑娘拿来的礼物,挑了块干净的海绵块,朝她脸上招呼。
“但她心肠不像麦格教授那么硬,这么说吧,麦格教授和斯普劳特教授的结合。”
利诺比利的头发湿成一缕一缕的,可见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挑衅刺猬姑娘。
埃拉纳重新把脑后的发卡别上,她的头发似乎在暑假在家,比学校里长得还要快。
要再放任它们糊在脖子上,只有两个结果。
要么被小教授同化,变得油油腻腻;要么这条现成的‘围巾’把自己捂到中暑。
她边拢着不听话的几缕塞进梳齿,边听着利诺比利继续说,“她看不得别人受欺负,就算是个陌生人——刚才你见到的那对母子,我妈妈一直在接济她们。”
“虽然她离开了,但我爸爸也继续帮衬着,她们那间店铺从采买进货,到租金营生,基本上他能帮着搭一把手的,都会去做的。”
埃拉纳感觉好像漏过了什么人,如实问了:“那个男孩的父亲呢?他是,出了什么事回不来吗?”
“哼,他是不想回来!”利诺比利恶狠狠地把刷拭用具们扔回凹槽。
埃拉纳安抚地摸了摸马的前额,听到她忿然道:“每次我爸爸或者其他人称呼她‘肖特夫人’,我都觉得特别讽刺。”
“那个男人为了能搭上一个搞地产的人的顺风车,使尽浑身解数结识他的独女。他在想什么,就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利诺比利瞥见好友神色凝重,那匹马驹大概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再动作,轻微的晃了晃脑袋。
“他先是推脱出差,三五天再到几个月不回来,她寄了好多信都联系不上。”
“后来呢?那位,女士去找他了?”埃拉纳也意识到了称谓问题,与好友达成一致,换了种叫法。
利诺比利紧绷着脸,摆了下头,“没有,她担心那个男人要是回来,会因此错过。哼,怎么可能呢,那畜生把地产大亨的女儿哄的跟他订了婚。”
“她还是通过报纸看到的,当天就抱着孩子连夜坐火车过去,想看看是不是弄错了———
结果还被那畜生倒打一耙,说他们早就和平分手了,是她随便找了个野种陷害他。”
埃拉纳也快要抑制不住怒气,深深地呼吸了几次。
令人火冒三丈的故事还在补充着:“哦对了,他们只是订婚,口头上的连像样的仪式都没有。”
利诺比利胸口起伏着,“她为他生了孩子,换来了什么呢?”
埃拉纳只能通过小马驹纯稚深邃的眼珠,缓和心情,“那她父母呢?不帮她讨个公道吗?”
“都过世了,要不然你以为那个混蛋敢这样欺负她?”
埃拉纳大概能猜到女人现在的处境,但还是忍不住问:“她打算一直这样下去?”
利诺比利将隔板推回,看着焕然一新的小马,“可能还在赌那个男人被狗啃了的良心,能有长出来的那一天······如果换成是我,我绝对要扒下那个畜生的人皮——”
埃拉纳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很悲哀:
为了一个把期待放在不值得的人身上的女性;
为了被一个男人的决定而改变命运的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