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罗大陆5重生唐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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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描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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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灯的光圈像一枚暖黄色的琥珀,将书桌这一隅牢牢封印其中。沈北桉的指尖捏着铅笔,笔尖悬停在《高等数学精解》摊开的书页上方。一道关于多重积分与曲面方程的难题,复杂得如同纠缠的荆棘丛。窗外夜色浓稠,万籁俱寂,只有铅笔芯在草稿纸上划过的沙沙声,和他自己平稳到近乎刻板的呼吸。

他需要绝对的专注。母亲最新的复查报告压在背包最里层,纸页边缘像冰冷的刀锋,时刻抵着他的神经。每一个公式,每一个解出的答案,都是他试图在命运湍急的河流中,为自己和母亲垒起的一小方岌岌可危的立足之地。

突然,隔壁房间传来一阵极其压抑的、如同困兽低吼般的吉他噪音,随即是“砰”的一声闷响,像是拳头狠狠砸在什么软物上。紧接着,是拖动椅子的刺耳噪音,拖鞋趿拉着地板的声音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他紧闭的房门外。

沈北桉翻书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住。镜片后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书页上,仿佛并未被惊扰,只是呼吸的节奏微微凝滞了一瞬。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带着点急躁的意味。

沈北桉没有立刻回应。他放下铅笔,指尖在冰冷的书页边缘摩挲了一下,才缓缓开口,声音是一贯的平稳:“有事?”

门外沉默了两秒,林南野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闷闷的,带着显而易见的烦躁:“……灯。我那边灯管烧了,乌漆嘛黑。”

理由直白,甚至算不上请求,更像一种生硬的告知。沈北桉的目光扫过自己书桌上这盏唯一的光源——老旧,但稳定地散发着昏黄的光晕,恰好能覆盖书桌和旁边的椅子。

他没有立刻回答。空气凝固了几秒。门外传来林南野略显不耐的、用脚尖点地的细微声响。

终于,沈北桉伸出手,拧开了门锁内侧的旋钮。

“咔哒。”

门被拉开一道缝隙。走廊的黑暗与房间的光线在门槛处形成一道分明的界线。林南野站在界线之外,大半身体隐在阴影里,只有半边脸被门内的光晕照亮。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灰的旧T恤,头发有些凌乱,额角似乎还带着点薄汗。他手里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工具包,另一只胳膊下夹着他那把深红色的电吉他。他没有看沈北桉,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直接投向书桌角落那盏台灯的光源,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迫切。

沈北桉侧身让开。

林南野像一道沉默的影子,带着一身松香和淡淡的汗味,径直擦着沈北桉的肩膀挤了进来。他目标明确地走向书桌旁那把唯一的硬木椅子,将工具包“咚”地一声放在椅子腿边的地板上,发出金属工具碰撞的轻响。那把深红色的吉他被他小心翼翼地靠在了书桌腿旁。

他拉过椅子,大剌剌地坐下,椅背正对着埋头看书的沈北桉。他没有一句解释,也没有丝毫客套,仿佛这是理所当然。他弯腰打开工具包,翻找起来,发出窸窸窣窣的噪音。

沈北桉重新坐下,拿起铅笔。草稿纸上,复杂的曲面方程和积分符号在眼前交错。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那些冰冷的符号上,笔尖落回纸面,试图重新连接被打断的思路。

“沙沙……”

铅笔划过纸张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比之前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滞涩。

林南野从工具包里翻出了一个小巧的六角扳手、一小瓶深棕色的弦油、一根细棉签和一块淡黄色的擦琴布。他将那把深红色的吉他抱到自己腿上,动作熟稔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琴颈暴露在台灯最明亮的光晕之下。

他开始工作。

首先是琴颈的调节。他拿起那个微小的六角扳手,低下头,凑近琴颈根部那个隐蔽的调节孔。光晕清晰地勾勒出他低垂的侧脸线条:挺直的鼻梁,紧抿的、没什么血色的薄唇,还有那浓密得惊人的、如同鸦羽般低垂的眼睫。灯光落在睫毛上,在眼睑下方投下两弯浓墨重彩的扇形阴影。随着他专注地、极其细微地转动扳手,那浓密的睫毛如同栖息在花蕊上的蝶翼,随着每一次屏息的调整而轻轻颤动。

空气里弥漫开弦油特有的、带着点松节油气味的微香。

沈北桉的笔尖停留在草稿纸上,正试图构建一个关键的空间坐标系。他需要确定积分区域在三维空间中的投影。

然而,眼角的余光却像被无形的磁石牵引。

他看到了那低垂的、在灯光下根根分明的睫毛,每一次细微的颤动都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

他看到了对方额角渗出的、细小晶莹的汗珠,正沿着清晰的下颌线缓缓滑落。

他看到了那修长、指腹带着薄茧的手指,正极其稳定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耐心,在琴颈的金属部件上进行着精密的操作。那双手,既能爆发出砸碎酒瓶的狠戾,也能在此刻展现出如此惊人的稳定与灵巧。

一种陌生的、温热的麻意,如同细小的电流,毫无预兆地从沈北桉的心口窜起,顺着脊椎一路攀升,最终汇聚到他握着铅笔的指尖。

笔尖下的线条,第一次出现了不受控的偏离。

一个本该平直清晰的坐标轴延长线,末端却不受控制地向下弯出了一个犹豫的弧度。紧接着,标注区域的一个关键点符号,下笔时力道失控,铅笔芯在纸页上“啪”地一声,留下一个突兀而粗重的墨点。

沈北桉的呼吸几不可察地滞了一下。他猛地停下笔,指尖用力捏紧了冰凉的笔杆,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垂下眼,盯着草稿纸上那两处刺眼的瑕疵——那道弯曲的延长线和那个丑陋的墨点——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罕见的慌乱和自我审视的严厉。这绝不是他应有的水准。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起伏。强迫自己将视线死死锁定在习题集冰冷的铅字上,试图用公式的逻辑链条重新捆住脱缰的思绪。

“这里,” 一个带着点沙哑和金属质感的嗓音,毫无预兆地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像一颗石子投入寂静的深潭。

沈北桉下意识地抬起头。

林南野依旧低着头,大半张脸隐在光晕的阴影里,目光专注地盯着琴颈的指板。他甚至没有看沈北桉的方向,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他拨弦时无意带出的一个泛音。空闲的左手随意地抬了抬,食指的指尖指向沈北桉摊开的习题集上某一行公式旁边的空白处。

“你投影面的法向量方向,定错了。” 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极其平常的客观事实,甚至还带着点习惯性的、不易察觉的不耐烦,“按你画的区域,那个二重积分上下限根本对不上。”

沈北桉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林南野所指的位置。只一眼,他后背的肌肉瞬间绷紧了——一个极其低级的、他绝不该犯的方向性错误!镜片后的瞳孔因震惊和一丝难堪而微微放大。他猛地看向林南野,对方却依旧专注于手中的六角扳手,正极其细微地调整着最后一圈,紧抿的唇线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专注。刚才那句精准的、直指核心的指正,仿佛只是他顺手完成的一次调音。

一种复杂的情绪瞬间攫住了沈北桉。是学神尊严被冒犯的微愠?是被对方在专业领域意外点破失误的惊愕?还是……一种更深沉的、被那隐藏在混乱表象下的敏锐所洞穿的奇异感受?

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拿起橡皮,用力擦掉那个错误的向量箭头和旁边错误的区域标注。橡皮擦过纸页,发出急促而粗糙的摩擦声。他重新拿起铅笔,笔尖悬停在纸面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

林南野似乎完成了琴颈的微调,满意地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敲琴颈,发出一声清脆的回响。他放下六角扳手,拿起那瓶深棕色的弦油和细棉签。蘸取,然后极其小心地、沿着琴颈上每一根绷紧的银弦,一点一点地涂抹。动作依旧专注而轻柔。

沈北桉的笔尖终于落下。他重新画出了正确的法向量方向,标注了正确的积分区域。笔迹恢复了之前的清晰工整,线条冷硬,仿佛要斩断所有方才的动摇。

然而,房间里那盏老台灯的光晕,似乎变得比之前更加粘稠。它不再仅仅照亮书本,也将光圈边缘那个拨动琴弦的身影,和他低垂的、被光影细细描摹的睫毛,清晰地投射在沈北桉眼角的余光里,也无声地投映在他刚刚修正过的、冰冷公式的缝隙之间。一种奇异的、带着松香气味的暖流,悄然渗透了那些坚硬的数学符号构筑的堡垒。

铅笔的沙沙声重新响起,稳定而规律。但沈北桉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和那道被擦去的错误向量一起,永远地偏离了预设的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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