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规模太大,无利给下三门分了,所以上三门和下三门几乎没有什么往来。
如果用一个字概括,那么上三门就是这一行当里的官,平三门是贼,而下三门就是商。
自古以来,官商贼互相勾结,哪里都不例外。
吴邪很少听爷爷提起他们当年的奇事。
毕竟这些人做的事情在道内是美谈,但在道外说出来就是劣迹,甚至很多人身上背着的都不止一条人命。
在盗墓这个行当里,人命有时候比草还贱。
不论过去如何辉煌,到了新中国建国以后,这些人都只能用死走逃亡伤来形容。
他们吴家,也是当时从长沙逃往杭州,断尾求生,才保住了现在的身家性命。
“小桃子,你怎么会对这些感兴趣?”
吴邪一头雾水。
他出生得晚,将近八十年代,那时吴家已经迁往了杭州。
因为裘德考骗走了他爷爷手里的战国帛书、大肆收敛了许多古董国宝,又将和他交易的人全部上报告密。
这导致长沙的土夫子几乎被上面一网打尽,死得不计其数。
上三门的人因为秋收起义开始就投身了革命,所以并没有受太大的波折,但平三门和下三门的主力几乎都被灭了。
他爷爷吴老狗侥幸逃脱一劫,陈皮阿四也逃去了边境。
至于下三门,他们很少参与下地倒斗,损伤不大但也波及了不少盘口。
“那些都是老故事了,我爷爷从来都不和我讲,能知道这些还是我三叔讲的,他就爱研究这个。”
想起三叔,吴邪又有点难受。
三叔是他们家江湖气最足的一个,十来岁的年纪就满世界跑,手段又狠戾果决。
爷爷常说三叔该生在过去,肯定是一方枭雄。
“要是我三叔在,他没准能给你说出个一二三来,我实在了解得不多。”
纪初桃听得出吴邪语气中的沮丧,不过他的这种不了解恰好能让更多的消息和线索主动呈现到她的面前。
她顿了顿,又继续问道。
“既然三叔和你说过老九门的事,那你也肯定知道老九门上三门之首,九门张家了。”
老九门张家,是长沙第一大家。
而这个张家的族长,当时在长沙被人尊称为张大佛爷,名讳张启山。
吴邪一脸懵地点头。
他自然是知道的,张大佛爷在整个九门几乎是领袖一样的人物,即便是现在,九门剩下的人依旧十分尊敬他。
听到这,张起灵瞬间意识到初桃话语下潜藏的意思,手掌骤然握紧,骨节相连处泛起白痕。
纪初桃的手一直搭在他的腕间,一瞬间的缩紧让她轻垂下眼。
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将手指挤进他的掌心。
张起灵下意识握住,力道放缓,随即又慢慢收拢。
“小天仙儿,你到底想要问天真无邪同志什么啊?你快说吧,一会都给他整傻了,你看看这脸。”
胖子受不了这种打哑谜的问话方式,赶紧出声督促。
聪明人说话怎么都拐弯抹角的?
吴邪也忙不迭点头表示赞同。
他不是傻,他是真弄不清楚小桃子忽然说这些事儿是什么意思。
少女轻笑,雪白指尖轻扣面前茶几上平铺着的那张素描纹身,没有再卖关子。
“来之前我派人去查了张大佛爷的旧部,就在你们回来之前,我收到了一张很熟悉的照片。”
她说着,直接把手机打开,推向吴邪和胖子。
两人走上前去看。
屏幕上是信息界面,小小的方块里静静放着一张彩色照片。
是条彩信。
看清照片的内容,两人瞬间后退了两步,面露惊诧,隐隐还有点发绿。
“不是,小天仙儿,你口味怎么这么重啊,焦尸的照片你也看!”
胖子难以置信地喊道。
那张彩信照片,拍摄的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尸体的左手不见了,看着应该是被人斩断的。
焦尸的胸膛上有一团模糊的图样,虽然已经烧掉了不少,但仅凭剩下的线条,竟然也能隐约看清纹身的走向。
是一个烧掉的穷奇纹身!
纪初桃收起脸上的笑,目光灼灼地看向他们两个。
“吴邪,这是我的人在长沙一个地下防空洞发现的,按照当年长沙的布防划分,那个防空洞隶属张大佛爷管理。”
她没有明说,但吴邪知道她的意思。
无论这个人是不是张大佛爷的人,单从死亡的地方来看,他就肯定和九门张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更别说,这人身上还有一个和塌肩膀相差无几的穷奇纹身!
可小桃子为什么要调查张大佛爷?她好像对九门过去的事情很感兴趣。
这个念头飞速划过,又被吴邪下意识压进心里。
他本能地不想去探索,他怕会发生些他不能承受的事。
吴邪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爷爷去世以后,他们家掌权的人就成了他二叔吴二白,按道理除了爷爷和三叔以外,他身边和其他几家做生意的就是他二叔。
但二叔不让他过问九门的事,也根本不支持他查。
吴邪不敢问二叔,那到底还有谁对九门过去的事知之甚详呢?
忽然,一张有些秀美的脸进入吴邪的脑海。
他眼睛瞬间发亮。
“我知道该找谁查这件事了!”
胖子狐疑地看向吴邪,随即就见他掏出手机,兴奋不已地找出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嘟嘟嘟——”
“喂,小花,是我,你能不能帮我……”
纪初桃眼底瞬间掠过一丝笑意,继而转头看向身边坐着的张起灵,美眸一眨,泄露出几丝莫名的意味。
上钩了。
夕阳西斜,橘红色的霞光透过窗子落在她的头上,将浓黑的发丝渡上一层金光。
张起灵目不转睛,看着初桃冲自己笑。
晚霞的金色刺得眼睛微微发酸。
恍惚之间,他突然想起了一些更加古老的记忆。
漆黑的房间像是能吞掉人灵魂的怪兽,死寂而空旷,少女凭空出现,一如既往地对他扬起笑脸。
明媚娇艳,将他心脏灼地发疼。
那样动人的颜色,是只有他一个人才能牢牢攥在手里的甜。
……
挂断电话,吴邪兴奋地说自己已经寻求到了小花的帮助。
相比一无所知的他,身为解家当家的解雨臣显然比他要了解九门多得多。
而这也是纪初桃想要的结果。
不过不等他们得到什么新的信息,大门外忽然响起了一片嘈杂的声音,除了人的喊声,还有猎狗的叫声。
四人对视一眼,直接出了门,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刚走到大门外,就见盘马儿子面容不善,急匆匆地带着人往山上走。
阿贵就在他们后面,手里牵着猎狗,见到纪初桃四人时,赶忙道。
“几位老板,今晚估计等不到盘马老爹了,村里阿赖家儿子在山上发现了盘马老爹的衣服,上面全是血。”
“老爹可能是出事了,你们快回去,我得跟着去山上找找。”
上午他们才去了盘马老爹家,连人都没见到,下午就出事了?
纪初桃眸光一沉,迅速给吴邪使了眼色,示意他去和阿贵交涉。
她自己则拉着张起灵回了房间,换了两身方便上山的衣服,又从行李箱的夹层中取出两柄锋利的匕首。
事有蹊跷,他们必须跟去山上看看。
胖子刚被毒蜂蛰脸,能活蹦乱跳已经是因为身体强壮,但要上山找人那肯定不行,于是便被迫留守阿贵家。
本来阿贵也坚决不同意纪初桃他们三个上山,是吴邪好说歹说外加纪初桃威逼利诱,这才无奈同意,不过他还是叫上云彩跟着他们。
村民们聚合起大概二十人,举着火把和手电,带着猎狗往水牛头沟走。
傍晚已过,山路四周一片漆黑。
一行人一边叫喊,一边让猎狗闻着盘马老爹的血衣。
巴乃瑶寨位于广西的十万大山之间,入眼之处都是高山密林,这边雨水充沛,树木连城一片,多得是深山老林。
阿赖家儿子前几天去周渡山打猎,回来时路过水牛头沟,碰巧发现了盘马老爹的血衣。
据云彩说,水牛头沟一带是大保林区和他们村护林区的边界线。
羊角山在大保林区,周渡山在护林区,中间就是水牛头沟,羊角山的后面便是深山老林。
“林场的人都在山口立了牌子的,让我们不要进去,所以除了以前的老猎人,我们一般都不去羊角山。”
云彩跟在吴邪身边,小声解释。
纪初桃拿着老式手电四下照射,慢慢勾勒着周围的环境,她想通过这些恒久不变的环境来唤醒她对巴乃的记忆。
只可惜,脑海深处仍是一片空白。
张起灵手举火把站在她身旁,警戒周围,余光始终落在她身上。
从村里到水牛头沟要大半天,他们二十几个人从傍晚走到前半夜头上,这才走进沟里。
发现血衣的人指了指沟里的一棵树,血衣就是在树上发现的。
他过来时先看到有血粘在树干上,抬头看才发现衣服,刚开始还以为是被野猫咬死的夜猫子,爬上去看才发现不是。
除了血衣以外,这附近什么都没有。
盘马老爹以前是爬树高手,但他现在快八十岁了,没道理无缘无故爬到树上去,显然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十万大山里物种丰富得难以统计。
这里是偷猎者的天堂,遇见老虎和豹子根本不是什么罕见事。
大伙在书的四周搜索了片刻,没有任何所能,只能勉强看到一些血迹。
带来的几只猎狗在此刻派上用场,村里的猎人带着枪,子弹上膛后兵分几路往远处去找。
纪初桃他们三个也跟着阿贵那一路往羊角山的方向走。
水牛头沟很长很深,没有人走到尽头过,沟的中段就是羊角山和周渡山相接的山口,呈现出一股热带森林的势头,和塔木陀的感觉很相似。
走了大半个小时,吴邪忍不住落后几步和纪初桃、张起灵齐平,悄声询问。
“小桃子,这个盘马老爹不会真被野兽给咬死叼走了吧?”
光是想想他就有点头大。
要真是这样,那当年考古地的事情,他们还能问谁去?
夜色幽深,山里头黑得吓人。
昏黄的老式手电下,少女雪白的小脸像是蒙了一层薄纱,艳色迷人。
她没急着回答,而是静静看了几眼吴邪。
眸光流转,转头,眸中央出现身侧张起灵的影子。
两人眼神一触及分。
“未必。”
纪初桃轻声道。
“刚刚我看了周围留下的血迹,大多是滴落状,出血量也不大,应该不至于丧命。”
她说着,把一片滴了血迹的叶子递给吴邪。
“这上面的血迹已经完全干涸了,从血滴边缘和颜色上看,他的伤口大概在后背,没有伤到动脉,不过受伤的时间不短了,我们确实要快点找到他。”
否则就算不死,也会失血过多。
后者愣愣地听着,又一脸茫然地接过,下意识问了一句。
“小桃子,我们刚刚是一起行动的吧,你怎么能知道这么多?就从这几滴血上看出来的?”
她怎么知道?
吴邪的话让纪初桃一愣,时隔一年,久违地想起自己还是一个继承人的曾经。
她父母是家族联姻,没什么感情基础。
两个人都不是各自家族看好的继承人,但因为长得都很不错,很适合发展家族关系,所以才有了这门婚事。
原本这婚事也没在纪家和费家掀起什么风浪,两个俊男美女在一起也水到渠成,有了不算爱的结晶。
也就是她。
虽然婚前没有感情,但纪初桃的父母婚后是极相敬如宾的,对他们的孩子,也就是纪初桃非常期待。
她是在父母的期许中出生的。
或许纪初桃就是天生锦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