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景樾那张本就冷峻的脸,笼上一层更浓重的阴霾。
铅灰色的眸底压抑着经久的怒意,又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幽怨。
刚才他站在不远处,听着辛茸和卡恩的对话,眼见着那么多人都有专属礼物,唯独他没有。
就他没有。
本就气得不行,没想到这人还能厚着脸皮凑上来,说是特意来找自己的。
辛茸轻咳一声,强装镇定,嘴角勾起俏皮的笑:“你的礼物,我当然也准备好啦,就等着你来拿呢。”
景樾眉头微动,眼底那抹冷意似乎松动了一分。
他抿了抿唇,嗓音喑哑:“……是吗?”
“那当然,我给你带了——”辛茸故意拖长音调,坐在椅子上,冲他勾了勾手指。
景樾本是不想搭理他,可那双眼睛在酒吧昏黄的灯光下黑得发亮,像是藏着勾人魂魄的蛊,无端让人难以拒绝。
最终,他还是不情不愿地挪步,半蹲下身。
辛茸立刻贴了过来,发丝不经意间轻轻扫过侧脸的刹那,景樾指节顿时一紧,仿佛有什么电流顺着脊背蹿上了脑后。
紧接着,就听见那人压低声音,轻飘飘吐出四个字:“一条忠告。”
“……”
一瞬间,景樾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眼底刚冒头的期待瞬间化作熊熊怒火,恼羞成怒地站起身来。
“我是说真的,”辛茸急忙拉住他的衣袖,一同站了起来,心里时刻惦记着任务,赶忙直切主题,“秋晗,他是不是要你给他补习?”
景樾上下打量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这不重要,”辛茸只想快点搞定这茬事,索性不绕弯子,“你知不知道,他约你出去的那天是什么日子?”
“我不知道,”景樾的目光冷得像掺了冰碴,“他约我,我去,有问题?”
“可那天是情人节!”辛茸拔高音量。
景樾依旧一脸淡漠:“所以?”
辛茸被他噎了一下。
没想到这么明显的事,还得他掰开了揉碎了讲,看来景樾不解风情的程度远超他的想象。
“你不是不喜欢他嘛?”辛茸耐着性子组织语言,“要是在情人节这么特殊的日子,你还答应跟他出去,不是明摆着给他幻想?”
“我给他幻想,跟你有什么关系?”景樾半眯起眼,居高临下地睨着辛茸。
话是那么说,可背在身后的双手却早已攥紧,指节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自从辛茸不再做他的学徒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连个正眼都不给他。
平日里对别人嘘寒问暖,送药送礼,关怀备至,唯独对自己视而不见。
景樾也曾说服自己接受现实,承认辛茸对他不过是一时兴起,如今玩腻了,像丢弃一件过期的玩具般将他抛之脑后。
结果现在这人又突然冒出来,横插一杠,挡着他替秋晗补习,一副难舍难分、很在意他的模样。
如此颠三倒四,反复无常,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他早就清楚,辛茸这种人,嘴里的话九句有八句是骗人的。
却还是架不住,曾有那么几瞬,鬼使神差地信了情书里那句“我的心会如宝石亘古不变”。
……真是可笑。
眼看景樾不为所动,辛茸愈发焦急,语无伦次地打起了感情牌:“总之,你再好好想想吧,要是你去了,一定会非常麻——”
“不用想了,”景樾冷声打断,眉目森冷,“我要去。”
辛茸心里一沉,无端生出一股闷气。
万万没想到,本该手到擒来的任务,竟然在主角这里碰了壁。
他忍不住质问:“你故意的吧?”
“故意什么?”景樾步步朝他走来,眸光沉冷压迫,每靠近一步,空气便跟着冷一分,“就算秋晗真想和我在情人节见面,那又怎样?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辛茸背脊一凉,脑子里陡然闪过个念头。
不对。
景樾该不会是……喜欢上秋晗了吧?
可是,不行啊!
且不说他有任务在身,单从剧本里秋晗的行事作风来看,这人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不管是出于任务还是道义,他都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不行,你不能去!”辛茸一咬牙,毅然挡在景樾身前,“你……你不能再和秋晗扯上关系!”
电光火石之间,景樾的手猛地扣住辛茸的手腕,力道一如既往地重,几乎要将他骨头捏碎。
“你给我听清楚,”沙哑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我和谁扯上关系,谁喜欢我,我喜欢谁,都跟你没有关系。”
一旁的卡恩皱了皱眉,轻声提醒:“景樾……”
“闭嘴!”
景樾厉声打断,目光死死锁住辛茸。
眼前的少年被他吓得有些无措,眼神迷离,手腕疼得厉害,眼眶里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可是景樾却恨透了这张脸。
凭什么?
凭什么这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说喜欢就喜欢,说不理就不理。
把他晾在一旁,却能毫无顾忌地对别人笑得那样温柔。
想到这里,景樾的心瞬间坚硬如铁。
“同样,你要给谁送礼物,给谁疗伤,给谁做膏药,也都跟我没有关系,我一点也不在乎。只要你离我远点,别来打扰我,这就是对我最好的礼物,你听懂了吗?”
“……”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辛茸低着头,久久没有回应。
半晌,才盯着自己的鞋尖,迷茫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景樾身形一滞,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打断:“景樾。”
卡恩神色严肃,目光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冲他摇了摇头。
景樾的目光落在辛茸身上。
少年低垂着头,肩膀微微塌着,看着失魂落魄,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气。
他默默看了片刻,最终抿紧双唇,转身离去。
辛茸站在原地,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
谁能想到,这么简单一个任务,也能被他搞成这样。
他颓然坐在椅子上,拽着衣摆,低低地喃喃:“又搞砸了呢。”
对面,卡恩一直用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忽然开口:“嘿,要不要我帮你?”
辛茸瞬间来了精神:“你有办法?”
卡恩的嘴角勾笑:“不过,作为回报,你得帮我个忙。”
辛茸想都没想,立刻答应:“什么忙?”
卡恩没有回答,而是望向远方,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是时候,推这两个人一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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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星的情人节在九月第一周,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潮涌动,竞技场同样座无虚席,赛场内外都是躁动的人声。
景樾刚打完日场比赛,一结束后就回休息室换衣服,准备出发去给秋晗补课。路过训练场时,余光瞥见安迪正在训练。
今晚的夜场由安迪顶上,其中缘由不言而喻——这特殊的日子,安迪自然要去忙他那夜里的……生意。
想到这里,景樾嘴角抽动了一下,露出一丝不屑。
忽然,他脚步一顿,目光凝在训练场上。
安迪的陪练对象……不是辛茸。
自从辛茸成了安迪的学徒,两人便形影不离,如胶似漆。每天的训练,辛茸总是雷打不动地陪在安迪身边。景樾每次路过,都无可避免地被他们扎一次眼。
他立在原地,陷入思索,停留的时间太长,终于引起了安迪的注意。
说来也怪,安迪好歹是个高等级Alpha,可每次遇到景樾,气场总是被压得死死的。
此时,景樾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便扑面而来。
安迪强撑着语气,试图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弱势:“你找谁?”
景樾看也不看他,目光冷冷一扫:“你一个人?”
安迪下意识瞥了眼旁边的场工,像是看怪物一样盯着景樾:“你看不到他?”
“……”景樾懒得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他没来?”
安迪一愣:“谁?”
“……”
空气凝滞了几秒,安迪终于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你说辛茸啊?他今晚不来。怎么,你找他?”
景樾喉结动了动,冷声道:“旷工也不说一声?”
安迪愣住:“他跟我说了啊。”
“……”
景樾嘴角微微抽了一下。
“而且也不算旷工吧,”安迪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继续道,“人家又没跟竞技场签合同,工资日结,本来也没义务天天来。”
“……”
景樾一时语塞,找不到继续追问的借口,只好转身离开。
结果刚迈出两步,背后就传来促狭坏笑的声音:“再说了,人家也要过节的嘛。”
景樾的脚步猛地顿住,转身冷冷盯着他:“什么?”
“过节啊,”安迪一脸理所当然,见他仍一脸空白,顿觉好笑,“情人节啊!你不至于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景樾嗓音森寒,眼底戾气一闪而过:“他过什么情人节?”
安迪一副看智障的表情:“人家一个适龄成年Omega,长成那样,还愁没人约他过节?”
景樾冷哼一声,不想再听他胡言乱语,这时安迪却来了兴致,八卦地压低声音:“其实一开始我也不信。这孩子平时看着乖得不行,背地里居然玩那么花,一次性约了仨!”
景樾的胸口猛地一颤,仿佛有什么东西瞬间炸开,心脏都被震得移位。
他几步冲上去,一把揪住安迪的衣领:“约什么?”
“还能约什么?”安迪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却又觉得他的问题简直白痴透了,不禁怀疑这人残疾的究竟是腺体还是脑子,“约炮啊!”
刹那间,只见景樾铅灰色的眸子烧成猩红,揪住安迪衣领的手陡然用力。
“你再胡说一句,”他的声音沙哑而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我就废了你。”
“咳咳……你、你轻点!”安迪咳得眼冒金星,为了保命,赶忙竹筒倒豆子般全交代了,“我没骗你!他约了三个Alpha去情趣酒店,下午还在我酒店怎么走,这会儿人早就到了!”
见景樾面如死灰,手上力道却丝毫未减,安迪急得扯着嗓子大喊:“你不信自己去看啊!!按时间算,这会儿估计……都干到第二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