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下定决心的过程永远是看似一瞬间但重大漫长的事,尤其对金硕珍和张云欣而言。因此,在脱口而出承诺后,张云欣认真思考了一下,决定和金硕珍先整理完毕,再同公司以及组合成员们进行商议。
特意挑选了彼此都心情愉快的夜晚,夜深人静除了适合释放压力,同样适合静谧地思考。张云欣把自己煮好的一壶花茶拎来时,金硕珍也已经挑好了自己想喝的酒。
金硕珍低头看着张云欣提前准备好的两张需要填写的表格,表头明确地写着“心灵契约”四个字,他不由长叹一句:“啊……果然是j人。”
他常为张云欣时时刻刻都格外有规划的生活而感到震惊,她总能把所有事都处理得井井有条,不同于他,休假就是真的暂停步调。由此金硕珍越发认为,他似乎就是张云欣生活里那个最大的不定数。
“哦,是,我知道。所以你带来的不定数,其实也在我的计划之内。”张云欣给他倒酒,不由点点头承认。
她一切的生活都遵循轨迹,习惯按部就班的生活,重复地走在自己制定的圈内,会很有安全感。金硕珍确偶尔会打破她的自如运行的轨迹,但时间久了渐渐也很习惯,甚至每每计划做什么都会下意识留些空白给他。
这话听得金硕珍心里很畅快,忍不住暗自窃喜,自然而然提起张云欣面前的茶壶给她满杯。热气腾腾的花茶清香飘气,蒸腾的眼前人的一颦一笑都更加清明。
所谓“心灵契约”,是张云欣提出,想把两个人对恋情同事业的平衡期许作出规划以及承诺,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明白。重要的其实不是这一纸契约的结果,而是他们两个需要商讨明白的过程,要彼此理解什么,相互成全什么。
两个人在一起,不可能永远都满意,既然决定好要面对,那必然要进行更深层更长期的情感维护,这期间势必要相互成全的。否则糊里糊涂地过下去,万一有不顺,闹到无法挽回的那一步,再追悔莫及……张云欣不想那样,为了不让未来的自己否定现在的自己,自然要更加仔细,而且她也想听听看金硕珍的期待。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我觉得你说得很对,既然决定要长期交往,一味隐瞒粉丝等着他们发现,不是一件有利的事。”张云欣捧着茶杯,语气不紧不慢。
“我现在其实也不怎么有更高的目标和信心,只能好好维护当下,当然,正因为你也存在于这个当下……”
金硕珍未尽话语里的意义,张云欣懂得,她想说什么还未张口,便又听金硕珍继续说:“我也理解你,现在对于你而言,一切正值最好的时候,我清楚你的事业你的野心,所以之前你答应迅速让我也有点意外。我不能因为我已经过了那个峰值就去拖住你。”
张云欣听得出,金硕珍话语间充斥着的无非五个字——情深意更切。
“那你放心好了,我对自己一直很有信心。”
对金硕珍而言,张云欣这话同样在意料之中。等到恋情正式公开的那一天,一定会有影响甚至有损失,正因为如此,他才更想要张云欣彻底抛开这种束缚。恋情绯闻对于idol来说是一种枷锁,但张云欣能做的已经远超于一个idol的范畴,他不想自己逐渐成为仰慕的爱人的锁,所以甘愿去做她的背景板。
当然他也有私心。
“我只希望你能记得回头看看我。”
手中的茶杯流转,张云欣一手稳当地托着茶杯,一手伸出轻搭在金硕珍的手腕,“具体指什么呢?如果你担心我以后因为见到更好的人而抛弃一直陪着我的你,那我想做出这种行为的不能称之为人。”
金硕珍抿唇,唇角被无形的线牵动,却是悬在一半的僵硬弧度,这样紧绷着看了张云欣几秒,整个人又松懈下去,无奈一笑:“不是。我总不能说怕自己跟不上你,要你等我。”
最初的最初,是他站在几层阶梯之上,倾听她的不服。他小心翼翼陪伴了她这么久,又怎么不清楚她能力的边界?或许早就比他优秀,会更优秀。
“可以的,可以这么说。”张云欣紧握住他的手腕,“你不要妄自菲薄,我也远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无所不能。”
她转而道:“写吧,写下来,我也写下我的承诺。我们是要一直互相帮助,一起努力的。”
笔尖在纸上滑动,落在白纸的黑字成了既定契约。
金硕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张云欣的真诚轻而易举裹住他的心,他想了又想,也只落下下句:“张云欣,爱你真的是我做过最幸福的事。”
“啊?那你比我还好满足啊?”张云欣放下茶杯,双手抓住金硕珍的手使劲摇晃,“不行啊硕珍xi,你得要更多。”
金硕珍笑着摇摇头,对他而言足够了,他不需要从张云欣身上获得其他更多的什么东西,他只需要她的爱。
顺其自然反握住张云欣的手腕,金硕珍身体向前倾斜,让自己离张云欣更近一点,他想听听她的期待。
手下突然钻出毛茸茸的一团,早窝在窝里的阿瑞斯不知道什么时候爬起来奔着光亮而来,看也没看直接钻进金硕珍怀里一头扎进去又倒下了。
“好坏的小狗,知道自己重就压在爸爸腿上。”金硕珍懒洋洋说着指责的话,却下意识往后挪了一点给阿瑞斯更多活动空间。结果阿瑞斯扭头就跑去窝在张云欣身侧,拱着脑袋要张云欣拍拍它哄它重新入睡,给金硕珍看笑了。
“所以这叫世上只有妈妈好,是不是啊?”张云欣轻轻拍着阿瑞斯,笑眯眯问。
半醒不醒的阿瑞斯煞有其事应了一声。
“不是,你听懂什么了啊你,就知道打扰爸爸妈妈聊天!”
这下阿瑞斯又听不懂人话了,睡得喷香。
被阿瑞斯打断的事重新拾起,金硕珍重复问了一遍张云欣对他的期待。
“其实已经有了,我希望你能理解支持我现在的事业,你已经在等我了不是吗?”见金硕珍将酒杯最后一口酒喝完,张云欣又给他添了一杯,“其实我也并不清楚我需要多久才算止步,这过程中的时间可能会有点漫长,但你放心……”
“我理解,也并没有急到要催促你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我等得起。”金硕珍答完就立即拿起笔往契约上写。
在遇到张云欣前他本身就没大对所谓爱情和未来的婚姻家庭之类抱有期望,和张云欣交往后的感受扭转了心态,如果那个人是她,那么享受爱情未尝不是好事。他们仅特殊在职业,而现在就在为了解决这样的问题做出最妥善的准备。
喉头涌上的温热还是哽住了所有精修言辞,胸口的氤氲漫长地流淌进血液,既沉重又轻盈,张云欣感受到,幸福的情绪从布满裂纹的心口满溢而出的。
在她看来,出现问题就要学着解决问题,人生每个阶段都有疑惑,都有困境,遇到问题了不能逃避,要直面现实。遇到的问题多了也就发现,很多问题归根结底都是人性制造出来的,找到根病就容易治愈,这才好治愈他人,也疗愈自己。
她此刻为金硕珍的话动容,是她很感谢他也懂得感情最好的保鲜和保险方式就是及时有效真诚沟通,他在要求她怎样的同时显然也剖析了自己能做到什么,并且早就做出实际行动。
最开始出于同样的艺人立场拉拢她,又因为交往而果断放下;在她和公司隐形的矛盾加深时,默默转圜在她同高层间为她争取缓冲,充当一座颤巍巍的天平;在她需要支撑的时候,他会尽自己所能帮助她、宽慰她;再到现在她有彻底顶立的其他助力后,他又自然后退,支持她的决定……
这些,所有的一切,或许金硕珍自己都不觉得有什么举动,张云欣全都看在眼里。
金硕珍对她而言,是她心之所安的恢复角落,更是她精神力量的支撑点之一。另一个支撑锚点,是她自己。
他们的感情关系是多维度的东西,牵扯太多需要理清的也太多,但正因为是多维度,点与点之间的线就不会很长。所以对他们而言,只要沟通到位,是很容易连接形成完整的某一面的。
金硕珍也做到了,稳当又妥帖。
所以她想问,她能给他什么。他却觉得她什么都好,只要她的爱就好。
好啊,那就给他,她最赤诚的真心。但其实,他原本就是用真心换得的真心。
“真心,是最难能可贵的东西,真正的无价之宝。”
何况是张云欣这样,轻易能心怀怜悯产生共情的人。至少在金硕珍眼里,她就是这样。他抚摸着张云欣的头发,因为回归被剪至大约齐肩处,也依然衬得她很漂亮。
压在心底的喜悦溢于言表,金硕珍忽然想起自己和家人提起过,想和张云欣结婚的心情。父母倾听了他的想法并从他口中真切认识了张云欣后,支持他的一切想法。倒是哥哥玩笑着问了他一句:你们现在的生活和婚后有什么区别?
有的,当然有的。
当时的金硕珍也一时没能说清,但现在想来,他们仍在努力寻求长期同频。这世界变化有许多,不变的是他们都在努力变得更好。
金硕珍是很感激张云欣存在的,谁让她总能轻而易举从微处发现他的心之所想。他藏匿许久逐渐沉眠的野心,长期以来的疲惫,与无人发觉的混乱……一一被她无意识化解,他被她拉着一起向前,印证着她答应同他交往那天的许诺——她想和他一起努力试试看。
“还有这个,这个也写上……”
张云欣手指飞转着笔,撑着脑袋和金硕珍继续详细地说了很多其他想法,各自写在给对方的承诺契约中,写完交换。
“我要把这个贴起来。”张云欣举着金硕珍写的那张细看着,还很认真地拿出一个相框裱起来,摆放在显眼的位置。
“那这个我也要拿回去贴起来。”目光随张云欣而动,金硕珍说。
见张云欣摆放完毕,他凑近去她身边看,一眼看到旁边的两个相框,一张他幼稚园时期以及一张他中学时的相片,“这个是什么时候……”
“你服兵役时候你哥给的,前几天才想起来摆出来。”
金硕珍撇撇嘴,他就知道,那么多好看的非得挑两张丑的给他老婆,除了他哥干得出来也没别人了。
“你还是别摆了,我给你换好看的。”
“那不行,我就喜欢这个。”
拒绝的话一开口张云欣就被拦腰抱住,耳边连片的撒娇声嗡嗡响起,张云欣强行忽视。
她甚至有兴趣点评点评,“你别说,你中学时候看起来像中国中学时代很擅长理科的学霸,考试时候我会想抄答案的那种。”
“谢谢?那你像国文老师最喜欢的学生?”
金硕珍沉默,复又开口,好像要飞走的中文音调让张云欣差点没憋住笑出声。
他这段时间上网课学中文还算突飞猛进,就总想着拿张云欣练口语,一开始她还挺有耐心的,后来他差点被她犀的言辞无情扼杀。
比如他用中文问:“亲爱的女人,我是你唯一的草莓甜心吗?”
张云欣瞬间涨红脸,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半天憋出一句:“你再拿我的母语攻击我一下试试呢!”
到底谁攻击谁???
金硕珍被她这句话打击到,然后又不死心继续重新捡拾并重塑他多年前的汉语功力。
想到什么,金硕珍指着那份心灵契约,“要不然我们再写个中文版的?”
张云欣长叹一口气,一把推开他,“你快算了,赶紧洗洗睡吧你。”
到时候还不是她一笔一画带着他写,净给她上难度。
吐槽归吐槽,却还是耐不住金硕珍非要写,张云欣最终还是被他磨着同意了,决定抽空再带他写个中文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