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欣然做好心理准备，朝易笙耀点头：“我把你扔过去。”
说完，用辫子缠住易笙耀的腰，易笙耀握着刀，深呼一口气，“来吧。”
安欣然估摸着烂尾楼和她们之间的距离，大约有五六十米，她的辫子肯定没这么长，缺少的部分只能用煞气补齐。
她将易笙耀扔出去，自己也因后坐力被甩向相反的方向。
过程中，她一直增加辫子的长度，防止易笙耀又被她拽回来。
距离大楼越来越近，易笙耀提前把大刀格挡在身前。
这么远的距离，用大刀做缓冲，即使可以用煞气护体，她胳膊多半也要废。
烂尾楼传来一声巨响，灰尘散去，易笙耀站在那里，用刀撑着地，地面被刀劈开了道大裂痕。
握着刀的那只手五指崩裂，胳膊喷出鲜血，连带着半边肩膀都粉碎性骨折。
好在她在落地前调整了姿势，保住了一只胳膊，不然还真没办法把安欣然拉过来。
易笙耀咬住牙，忍住来不及喊疼，就用另只完好的手把安欣然拉过来。
“咦啊——”
她发出怒吼，额头爆起青筋，沉着下盘用力。
“姐姐！”
易笙寻扭头跑进摇摇欲坠的大楼找易笙耀。
安欣然从空中飞过来，被易笙耀接住。
她抬头看着易笙耀，眼里都是担心，“笙耀姐，你没事吧？”
易笙耀摇头，“没事，这点伤回去让应似梦处理，你快点用辫子把他们抓住，吴魇的咒言撑不了多久。”
她割破自己的衣服缠住出血部位，坐在地上尽量不去活动伤口。
“好。”
安欣然急得嘴都白了，汗如雨下。
她将辫子分成好几股缠住几名新人，把他们缓缓放到地面。
她重复了好几次，累得气喘吁吁，一看地上也就只有十来个人。
“这样下去不行。”她说。
易笙耀知道她着急，可这事急不得，越急越容易出问题，她忍着疼痛，虚弱的躺在地上，帮不了什么忙，只能为她加油打气。
“生死面前，尽力就好。”说着，她靠着大刀暗自神伤。
安欣然是现任队长中任职时间最短的那个，经验自然比不上其他队长，但她又不是傻子，现在这种情况，不是她是否尽力，而是必须尽力。
汗水顺着安欣然的下巴砸在地上，她尝试把头发多分几股，这样一次性就能多救些人。
她试了几次，每次最多只能分成六股，要将近二十次才能救完所有人。
“太慢了。”她疲惫地跪在地上，双手扣紧地面，一刻都不敢停。
偏偏这时候，通讯小人里传出吴魇机械僵硬的声音，“我最多再坚持几秒。”
安欣然脑子嗡得一下炸开。
她哭丧着脸，问：“笙耀姐，我没办法救这么多人。”
迟迟没有等到回答，她顿了顿，缓缓回头，看到易笙耀晕倒在地，伤口处的血流了一地。
她眼睛慢慢睁大，用手扣着脸，心态有些崩溃。
为什么……为什么她总是这么没用？
果然当初就不应该让她当队长，上一位己队队长因她而死，当时就应该把她除名！
而不是……安欣然失声痛哭，“又要有人因我而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安欣然太过自责，以至于忘了救大家下去。
胡琏看安欣然没了动静，用通讯小人询问情况，“欣然，怎么了？”
安欣然不想让自己太难堪，她大口换气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回复：“胡队，我不行。”
当初就是胡琏推荐安欣然当的队长，他清楚安欣然的潜力，自然也了解她的缺点。
“你不要太自责，即使救不完也不怪你，后果由我们共同承担，不要总是把责任担在自己身上。”
安欣然抱着脑袋，“可是这里只有我能救他们，笙耀姐为了给我制造机会，碎了一条胳膊，现在晕了过去，可我却这么没用。”
“欣然！”胡琏提高音量，“还记得庄殿风临走前和你说过的话吗？”
安欣然郑重点头，“记得，我怎么忘。”
“她说我肯定能成为优秀的送行者。”
胡琏说：“她不会骗人。”
安欣然很认同这句话，庄殿风是她见过最优秀的送行者，也是她的救命恩人。
几个月前的某天，她还是庄殿风的队员，跟随庄殿风去破解影域。
那时影域刚开始大规模爆发，大家还不清楚影域爆发的原因，于是前往调查。
那次的影域和现在相比不算太凶险，但她当时太年轻没有防备，着了影域的道命悬一线。
庄殿风经验丰富很快就脱险，可其他队员实力不够，她为了救大家将生命永远留在了那个影域。
安欣然抱着庄殿风哭泣，庄殿风已如风中残烛，却还安危她，“好啦好啦，这点小事打不倒我，也打不倒你，你以后肯定能成为优秀的送行者。”
那个经常把“这点小事打不倒我”的女人，在那天被打倒了。
自那之后，安欣然疯了般训练，出任务，想让自己变成如庄殿风一样优秀的人。
而庄殿风又岂会被这些小事打倒？
不会！
所以她也不能在这里被打倒！
安欣然强撑着站起来，腿都在发抖，表情却前所未有的坚定，她会救下这里所有人。
可能是安欣然训练有了成果，也可能是吴魇的咒言在她心里埋下了种子，让她对自己有了信心。
总之，安欣然身后的煞气呈指数倍增长，远远看过去像长了一头红发的狮子。
可偏偏这个时候吴魇再也坚持不下去，连着咳嗽了好几声，血液从金属面罩里渗出来，挂在她纤长的脖子上。
红色的咒言倏然消失，情况恢复了正常，这意味着大家马上要摔死。
命运实在残忍，给了大家生的希望，又无情拿走。
夜空被惨叫声淹没，星星忽明忽暗，似乎在迎接即将到来的同伴。
已经被救下的人甚至不敢抬头看，不知是在怕血腥的场面，还是在怕心中一闪而过的窃喜。
他们捂着耳朵，不希望听到预想中的声音，最后也确实没有听到。
数条红色的长蛇掠过夜空，紧紧缠住坠落的人们，将他们缓缓放在地上。
所有的事情发生在瞬间，等大家反应过来时，长蛇已经收了回去。
安欣然如释重负，瘫坐在地，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激动万分，“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
“对，你做到了。”身后传来易笙耀虚弱的声音。
安欣然回头，看到易笙寻扶着易笙耀，满眼都是担心。
而易笙耀则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安欣然头痛难忍，颤抖着声音说：“嗯，我没有辜负她对我的信任。”
使用煞气有很大的副作用，易笙寻背着易笙耀，一只手扶着安欣然走出烂尾楼。
荒地里，刚被救下来的新人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吴魇的咒言让他们在短时间内消耗了太多精力，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
相当于一个人在十几秒里耗费了半天甚至一天所需的能量，能不累吗？
吴魇的情况也不怎么样，过度使用咒言让她的喉咙短暂丧失了语言功能。
胡琏大刀阔斧走到风衣青年面前，单手把他提起来，恨声道：“你到底搞了什么鬼？”
黑衣青年满脸迷惘，连连摇头，“我不知道。”
胡琏懒得跟他废话，“影域怎么解？”
平静的语气下暗藏锋芒，仿佛青年说的话不顺他意，就会让他生不如死。
青年已经尝到了苦头，再加上他本身也不是多么坚强的人，三两下就和盘托出，“把那个法球弄碎就好。”
胡琏没有立刻回话，担心青年骗人。
青年看出他的顾虑，举出双手发誓，“我说的是实话。”
“你确定？”胡琏笑着问。
青年浑身发抖，用力点头，“真的！”
胡琏看他并不像在说话，将这个消息通知给易笙寻，“小寻，去把法球砸碎。”
易笙寻通过通讯小人回复，“收到。”
胡琏控制住青年，将他的手脚全部束缚住，“等回去之后我要好好会会你，你要是不想死，最好把知道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青年挣扎到，“你想把我怎么样？”
胡琏神秘一笑，“你觉得呢？”
一分钟后，烂尾楼里某个房间的怨气发生波动，怨气在空中泛起涟漪，朝那个方向收缩，又猛然炸开，扬起一阵风。
原本半塌的烂尾楼又恢复了原样，荒地里蛐蛐发出的声音头一次这么悦耳，仿佛在迎接他们重回人间。
在一众因过劳而晕倒的新人里，赵曦烛独自伫立在人群中，任狂风呼啸而过，淡定的模样和他现在的身份反差巨大。
钱多多有些意外，悄悄问胡琏，“这个新人到底什么来头？看起来不简单。”
“不清楚。”
胡琏早就知道赵曦烛的身份不简单，并不感到意外，等之后有空再调查他的身份。
“啊——”
短促的叫声把他的注意力重新拉到风衣青年身上，风衣青年在地上打滚，眼睛几乎要瞪出来，嘴角吐出白沫，喘气声粗如牦牛。
胡琏以为他在装，用脚踢了踢他，“你怎么了？”
没有得到回答，他觉得不对劲，蹲下去察看。
还没等他蹲下，风衣青年忽然张着嘴巴不动了。
胡琏迟疑了一瞬，用食指去探青年的呼吸。
他眉头紧锁，抬头说：“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