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行离他远了些,找借口说:“恶鬼我去审,你离我远一点。”
容倾嗤笑,“恶鬼就是这样子,不讲信用,随处胡来。”
他目光紧紧盯着游行颈上越发鲜红的小痣。
容倾闭了眼,继续问:“去哪里了?”
游行目光正视他。
“我这样的大恶魔能去哪里,哪里人死得多,我就去哪里,不过你也算是了解我的本性……”游行一双手臂展开,勾住容倾脖子,又说:“你知道我洁身自好,不喜欢有人碰我。”
从远处看过去,游行跟容倾亲密无间。容倾任由游行蹭了蹭自己的脸,听他说:“碰过我的只有你,你怎么会这么大发善心,又把我救回来?”
容倾呼吸深沉,喉咙沙哑,咳了声:“找你花了很长时间,救你是出于人道主义。”
游行嗅了嗅容倾发间的香气。
过了会儿,容倾推开他,提醒说:“不要胡闹。”
游行问他,“感冒了?”
容倾神色淡淡,“管好你自己。”
游行叹了口气。
其实应该觉得自己很受伤的。
但似乎,也没什么话可以说。
按理来说,魅魔很需要伴侣的安抚,这么些年,似乎也没有再如何,也没有再对容倾心动。其实也真的不知道恢复记忆是好还是坏,但恢复记忆选择去死也是自己心甘情愿。
游行想自己读不懂容倾是什么想法。
人道主义?也是,天使满嘴的仁义道德,最是可笑。
游行扫了眼被凌雾抓住的恶鬼,扯开嘴唇对容倾笑了笑,也不知道是指名道谢,还是如何,他没点容倾,只是说:“也对,天使就是下贱。你偶尔也不例外。”
容倾皱眉,“你真的是数年如一日,没有教养。”
游行哂笑:“别这样说啊,我们还得一起工作,你是大审判长,我是大监察官,你……”
“你有教养,你只是没有良心。”
游行轻描淡写看向容倾,看他清贵的容颜,看他鸦羽般的长睫,看他,长身玉立的姿态。
“其实,我很后悔认识你。”
游行嘲讽他:“一个靠恶魔杀死恶鬼的大天使长,不觉得羞耻吗?”
容倾神色淡然。
在容倾数年的生命中,游行永远都是最浓墨重彩的那一个。
他像一张黑纸染透了他。
容倾静静地听他骂人,丝毫不为所动。
凌雾听得头都要掉了,不忍直视道:“这就是你养出来的祸害吗?”
容倾单手抄着口袋,游行此刻也停下来了。
“祸害有很多种,我知道——”容倾话还没说完,被凌雾打断,“那,狐狸精呢?!”
“……”凌雾眉心突突,“不是,这个恶鬼的精神体似乎是狐狸……”
游行骤然也打断他的话,说:“我去一趟我的租房,等会儿我来处理这只鬼的问题。”
容倾平淡无波,“什么时候回来?”
游行没有回视,大步走开了。
容倾嘴唇抿紧,也没有太多情绪波动,但他看游行离开的方向很久。
他也不知道游行要去哪里。
容倾皱起眉,压下心中涌起的不安。
其实游行对他而言,没有那么大的重要性。他作为大天使长,不会任由这种祸害作乱人间。同时他也清楚,游行不是那种作乱人间的人。
容倾吩咐凌雾,摁了摁眉心:“你把联合署的池忱喊到审判院,我有事问他。”
凌雾抖了下,呜呼哀哉,“那可是联合署副署长的私生子,横行霸道,凭游行的背景,虽然他是上任联合署署长的儿子,可毕竟……”
凌雾叹气,“这块硬骨头,敲不碎的。”
容倾笑了笑,“联合署就不应该存在。”
凌雾罕见地看到容倾露出了凶狠,半情愿不情愿地说:“我去抽根烟。”
容倾看了看游行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
——这个孩子,他不该去碰。
·
游行行走在夜色中,他长长地出了口气。
梦魇师舒时倒吊着脑袋下来了,问他说:“呵,想起你娃娃了?”
游行稍稍站定,夜色下他能够听到晚风的呢喃声。
谁曾与谁,背对背相拥呢?
游行轻松地笑了一笑,“没有,本来就不关心的东西,你怎么有空问起我这个?”
他把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略微沉思:“我自己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手甩开了,又说:“人生意外。”
舒时换上抱歉的表情,“其实,你应该告诉容倾。”
“他是个负责的人,”舒时又说:“他是大天使长,责任重大……错在——”
“错在我。”舒时啪叽摔地上,“如果你的小孩活下来,会不会比你更漂亮?”
“我猜,那会是无比美丽的天使——”舒时爬起来,拍拍自己的膝盖,“我也有过小孩,比他妈好看。”
游行提醒:“不必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他想了想,“但的确,这个孩子在恶魔城烧起大火时,给我,带来了毁灭性的痛苦。”
“他也救了我。”游行沉顿一下,“你知道给没出生的孩子立个碑,要多少钱吗?”
舒时迷信,提议道:“要不,做场法事?”
游行愣住。不是,不信鬼神的鬼王,请东方玄学的道士给自己过世的小孩做法事。
游行表示拒绝,说:“你在开玩笑?”
他看舒时笑了声:“入土为安不都是要供奉香火的,你……”
“我什么?”游行无奈,“我也不信基督教。”
“可现任鬼王,你的老伙计迟言允确实受人香火供奉啊,你——”
“我什么?”
“你是犄角旮旯里要被请来镇邪的牛头恶鬼……”
游行:“…………”
他沉默闭眼,叹口气,“具体形容一下?”
当舒时领着游行去到香火铺子,店铺老板笑嘻嘻指着一张长满络腮胡的五旬老汉说:“老板,您真的有眼光,像是前任鬼王,那可是避灾镇邪的神物啊!”
“您看看?”
“五旬老汉”游行本人,“避灾镇邪?”
“对啊。”老板笑着说,“大家都是这样画的。”
“哦,你眼光确实不怎么好。”
老板脸色白了又白,继续推荐,“看看别的?”可游行却觉察到一股非人类的气息。
等等,为什么会感觉到自己老师薄丘的气息出现在香火铺子里?
游行愣了下,话锋一转,“老板,有活物吗?”
老板马上把游行推了出去,他对老板说:“联合署对豢养恶鬼,查得很紧的。”
老板惊讶,“你是谁?”
游行看到一个扎小揪揪的女孩子跑了出来,她喊道:“爸,爸!爸!棺材板动了!有鬼啊!”
过了会儿,一个围着围裙的麻花辫女子拎着菜刀,满手是血地走了出来,她颐指气使,对着游行身旁的老板:“姓应的,你到底,请回来了一个什么蛇神鬼怪?”
“尸体,不都是缝起来了吗?!”
游行:“…………”
缝尸体?
舒时呵呵了声:“我们去看看。”
当游行走入棺材店铺。
四周都是吊起的白花,还有用来祭奠的香灰。
游行定睛一看,看到的是黑黢黢的棺材板,也看到了大红色的纸,闻到了墨水的臭气。
某种记忆中熟悉的味道越来越浓。
可是,薄丘,不是在他登上王位的那一天,就死了吗?
突然!有人用一双手,掐住了!
游行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