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放学，赵添峥才回了消息，李帛雨把手机递给苏芷清。
赵添峥的头像一闪一闪的，苏芷清点开——
【我请假在家，最近身体不适，不来学校了。】
语句中没有他惯用的感叹号。
苏芷清——
【我去了你班级，你兄弟说你受伤了】
赵添峥——
【恩，我破相了，不想被你看见。】
苏芷清想了想，结合两天前赵添峥和自己聊天的内容，她觉得这件事与他的母亲有关，自觉不便再问，便说——
【那你好好休息，等你养好伤了，回学校我请你吃大餐（吐舌）】
苏芷清发了表情，希望能让这份聊天记录看起来不那么严肃。
赵添峥——
【小清，等等】
【我想了下，你要不还是来一下吧】
苏芷清——
【怎么了？】
赵添峥——
【我感觉】
【今天得挨骂】
【你在的话】
【我爸应该不会骂太久】
苏芷清——
【好】
苏芷清想起赵添峥每每看见他父亲都会从嬉皮笑脸一下子切换成严肃样态，可见他内心的诚惶诚恐。
赵添峥——
【顺便能不能帮我拿一下这几天的试卷】
【老师应该放在我桌上了】
【在家闲得慌想做点题】
苏芷清——
【……】
【好】
不愧是爱学习的学生，时间的打发方式居然是做题。
***
虽说学校离赵添峥家不远，但苏芷清也没有时间去食堂吃饭，因为夜自习前的这段时间并不算长。
她跟何骁说不去食堂吃饭后，正准备去1班教室拿期中考试试卷，却被林崖叫住了。
“苏老师，你不去吃饭，去干嘛？”林崖问道。
“去趟赵添峥家里，给他送试卷。”
“不上夜自习了？”
“要的，送完就回来。”
苏芷清边说边朝楼下走，林崖跟在旁侧。
“我跟你一起去。”
“为什么？”
“你打算怎么去？坐公交车？”林崖看着苏芷清手里的公交卡问。
“对啊，我记得怎么走，放心。”苏芷清以为林崖是担心她找不到路。
“我跟你打车去，这样更快。明天考物理，我想你应该打算复习的吧？坐公交车，一来一回，很浪费时间。”
“哦！对哦！”苏芷清恍然清醒，明天有老大难“物理”等着她：“好，那咱们赶紧走吧。”
***
苏芷清抱着试卷和林崖来到赵添峥家门口。
按响门铃后，约莫等了一分钟，大门打开了。
赵添峥穿着白色衬衫，袖子滑落在手腕处，没什么精神地挤出一个笑容：“小清你来啦。”
“还有我。”林崖从被门遮掩得旁侧走出。
“你……怎么也来了？”林崖是他的意料之外：“你也关心我啊？”
赵添峥的左眼眼角贴着一块白色纱布，一些遮不住的淤青被上了药水缀在眼角。
“想多了。”林崖说着，径自推开门，进屋换鞋。
苏芷清把试卷递给赵添峥后，也跟着进去，坐在了客厅。
她四顾周围，感觉安静，便问：“你爸……不在？”
赵添峥的惶恐样子溢于言表，他从冰箱里取出两瓶酷儿递给他们，坐在了苏芷清旁边：“这就是我喊你来的原因。”
赵添峥扶着额，叹了口气，问苏芷清：“你还记得我说，我回了以前住得小区吧？”
苏芷清点点头。
“那天晚上，我又去找我妈了。这一次，我见到她了……但是，却被揍了一顿。”赵添峥指了指自己的脑门。
“你妈……又……打这么狠吗？”苏芷清感到惊讶，觉得有点夸张以及过分。
赵添峥摇头：“不是，是她的现在的儿子，男方的儿子。”
因为赵添峥的母亲现在住得房子是以前赵添峥的家，所以赵添峥时不时地会回去，想远远地见她一眼，对她说声“对不起”。
他也知道母亲现在有了新的家庭，不便总是去打扰，但内心的一意孤行，总有连自己也管不住的时候。
许是上苍被他感动了，这次让他看到了母亲。
然而，女人仅仅看了她一眼，就装作陌生人，背着还在上六年级的儿子的书包绕过他走进楼道。赵添峥也克制住了自己，没有像像暑假时那样，喊出那一声声“妈妈”。
内心已知足。
他站在原地，目送他们上楼，直至四楼的灯亮起，才转身离开。
就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母亲现在的儿子从楼梯间冲了下来，个头几乎和赵添峥一样的他甩手就冲着他的脸揍了一拳。
男生吼着还在发育期的沙哑嗓音：“我妈说了，她的儿子是我！你这个只会给她、给我们家带来不幸的垃圾！她让你不要再出现了！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赵添峥捂着眼睛，于模糊的视线中，看见母亲站在窗口，第一次打开了窗往下望，却不发一言。
男生揍完他这一拳，又踹了他一脚后，飞奔回楼内，大概是怕被报复。
楼道的灯灭了，窗口的等也灭了。
昏黑的夜晚裹挟着赵添峥在春末微风的夜晚接受路人目光和言语的指指点点，将这里的温度降至冰点。
他捡起眼镜戴上，抬头看向母亲站着的方向，却发现已被窗帘重重覆盖。而旁边那间曾属于他的房间，拉着窗帘的屋内的灯亮起，书桌旁的身影再也不会是自己。
母亲对于他的恨意终究是蔓延到了现在的家庭，他的所作所为，不被任何人原谅。
他的出现，之于那位少年，无疑是在揭露重组家庭的缺陷。
所以那一拳，是男生情绪的发泄，也是内心怯懦的暴露。
赵添峥对此没有怀恨在心。
“我骗我爸是自己撞伤的，他显然没信。吃完饭我看他很生气地开车出去了，估计是去找我妈理论了。不知道我爸他……有没有和她好好说话，要是回来……会不会也打我。”说完这些，赵添峥更是被蒙上了一层灰色。
“我给你们看样东西。”说完，赵添峥起身进了书房，出来时，手里拿着那本读者。
赵添峥从中取出有些泛黄的老照片给他俩看：“这是仅剩的、唯一一张合影了，其他的……都被我爸撕了、扔了。”
赵添峥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钥匙插进锁眼并转动的声音。他连忙把照片塞回杂志内，把杂志藏在沙发靠枕后。
苏芷清看向赵添峥，发现他紧张地有些颤抖，不禁往他身上靠了靠，试图让他感到安心。
“爸？这么早就回来了？”赵添峥从沙发上起身：“阿姨呢？”
赵叔叔满脸怒容，正准备说什么，发现还有同学在，便把话咽了回去，问道：“怎么有同学在？”
“叔叔”，苏芷清拉着林崖站了起来，说：“我们是来送作业的。”
“你们俩不用上夜自习吗？”赵叔叔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问，是送客的态度。
“我们……”，苏芷清犹豫再三，最终赵叔叔的气场压制了赵添峥眼神中的乞求，不得不说：“我们……现在就准备回去了。”
赵添峥一把拉住了她的衣服下摆，眼神示意别走：“再待会儿吧，我家离学校近的很，过去不要多久的。”
“学生的首要任务是学习，最近期中考试吧？回去好好上夜自修吧。欢迎你暑假来玩。”赵叔叔严厉道。
苏芷清尴尬地笑了笑，推开赵添峥的手：“你好好养伤，学校见。”
“小清……”赵添峥作哀求状。
苏芷清回以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那你们路上注意安全，我就不送你们下楼了。”赵叔叔不带温度地说。
***
苏芷清和林崖下楼，心里却迟迟放心不下，一步三回头地往楼上望。
林崖说：“你要不放心，我帮你夜自习请假，你在门口守着呗。”
“不至于”，苏芷清回道，想着夜自习下课回宿舍给赵添峥打电话。
“她来了。”林崖说。
顺着林崖目光的方向，苏芷清看到赵阿姨正从车库的方向走过来。
阿姨看到他俩，愁容满面的脸上暂时有了笑意：“你们……是来看添峥的？”
苏芷清回道：“嗯，阿姨好，我们正准备回去了。”
赵阿姨点头，强挤出笑容说：“谢谢你们来看他。”说完，便踏上了台阶。
她也是剧中人，还是最引人讨厌的那一个角色。
“那个……阿姨”，苏芷清不放心，叫住了她，问道：“赵叔叔他应该……不会打他吧？”
赵阿姨摇头：“不会，这点你们放心。也就是训斥几句。”
“放心了吧？”林崖对苏芷清说：“回去吧。”
俩人走出楼道，苏芷清抬头看向赵添峥家的方向，灯光很亮。
***
苏芷清买了张电话卡，回到宿舍刷完牙就坐在了电话机前，拨通了赵添峥的手机。
叶子站在旁边刷牙，一脸看八卦的表情。
“嘟”了第二次后，电话被接起，赵添峥的声音如常：“喂，小清？”
“嗯，你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照片被我爸搜到了，没收了。”
“他没有扔掉吧？”苏芷清紧张地问。
这是他唯一的纪念，如果赵叔叔连这点都剥夺的话，苏芷清不敢想赵添峥受到得打击会有多大。
“没有”，赵添峥平静地说：“只是暂时收了起来。他说，什么时候我想通了，再还。”
“没事就好，那我挂了。”
“等等，小清，我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