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琳拉小跑过去,手有节奏地拍打木门,嘴里喊着:“奇奇玛阿姨!艾吉斯哥哥!多琳拉来看你们啦!”
门从里面被打开,奇奇玛笑得合不拢嘴,忙提起多琳拉的书包把她往里面领。
“哎呀!瞧瞧!我们的新客人,快进来!”奇奇玛激动地向i和阿莱西亚招手。i跟在阿莱西亚身后,小心地打量四周。
阿莱西亚把篮子放进厨房的桌子上,i留在客厅。奇奇玛的家要大得多,一整面墙的木架子上都摆满了的金属饰品和一些钩线花朵。对面的墙上挂了几幅简笔画。
多琳拉从某个门跑出来,怀里抱着一大包饼干,奇奇玛在后面护着她。
“就是这个!”多琳拉把饼干递到i面前,迫不及待地打开抓了几个出来,“我带去给姐姐,你在这里等我!”然后她又风风火火地从某个门离开。
奇奇玛看着多琳拉的身影直至消失,然后回头,跟i问候:“下午好,i小姐?这样称呼可以吗?”
“当然。”
她指了指饼干袋子:“尝尝,我对此很有信心。”
i捻起一块扔进嘴里咀嚼,麦香味在嘴里散开,咽下去后嘴里还残留着牛奶的香味。她向奇奇玛的方向一瞥,发现对方正认真地观察自己的反应。
“嗯,它很好吃,跟多琳拉说的一样,最美味的东西。”
“哈哈哈哈,多琳拉真是个嘴甜的小孩。”奇奇玛豪爽地大笑起来,她叉着腰,“你的画我很喜欢,非常有趣的玩意儿。”
奇奇玛朝她摆摆手往厨房去,“多谢你上次的祝福,看到后病很快就好了,真是不可思议,这可比拜那个女神有用多了。”
“痊愈了就好。”在奇奇玛的夸赞中,i有些飘飘然。
“希望你玩的高兴,架子上的东西可以随便摆弄,我得去厨房做饭了。”随着“砰”的一声,客厅陷入安静。
架子上东西有些年纪了,i甚至能在一些组装处发现锈斑。她看上了一架相机,金黄色的外身上布着零星的锈,使这个小巧的玩意儿别有韵味。犹豫再三,她还是没禁住诱惑,小心将它从架子上取下。
i好奇地转动,全方位品鉴这件作品,尽管她对此一窍不通。
钥匙转动的声音响起,艾吉斯回来了,手里提着大包小包。
“下午好,你来的好早。”艾吉斯说。他把袋子全堆在桌子上,从其中某个里拿出一盒糖果,“要来点糖果吗?你对那个相机感兴趣?”
i随意挑了颗含进嘴里,模糊应声认同后面的问题。
艾吉斯凑到旁边,“这个很旧了,估计用不了。”
“只是觉得它长得好看,有没有用无所谓了。”i摇摇头,说出大实话。艾吉斯无奈笑出声,回到桌子那儿整理买回来的物品。
哒哒哒的脚步声在某条走廊发酵,最后移步至客厅。“我回来陪你了小i姐姐!”多琳拉回来了。她眼尖地发现了桌上的糖果,蹦跳地过来趴在桌上眼巴巴地看着。
艾吉斯笑着把盒子推到她旁边,多琳拉欢呼一声围着艾吉斯转圈。
“这里还有些零食,记得给她们留一些。”艾吉斯提起剩下的东西,“我先去厨房帮忙了,你们自己玩吧。”
i还在捣鼓那台相机。多琳拉在旁边吃小零食,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她悄悄靠近i拉住她的衣摆:“这是什么?”
“嗯……”i搜索出自己关于相机为数不多的知识,“一件可以记录时间的物品,像这样‘咔嚓’一下,就会出现一副逼真的画。”
“哇!这么神奇!”多琳拉眼里充满了崇拜,“那我可以试试吗?”
i告诉她一个遗憾的消息:“艾吉斯说它不能用了……”多琳拉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失落起来,她沮丧地喂了自己一块小饼干。
看够相机后她把它放回原位,简略浏览其他物品时,她找到一张黑白的照片,上面印着一家三口:英俊的父亲,潇洒的母亲,还有一个自信的小男孩。想来是艾吉斯一家了,不过从没听他提起过父亲之类的事。
她出神想了一会儿,最后也把相片放回原处,坐回桌子边和多琳拉说话。
“在画什么呢?”i问她。
“想到什么就画什么,我画画就是这样。”她无所谓地说,“但是我现在在画白桦林。”
i来了兴趣,把椅子挪得近些,看她用彩笔画画:已经画好一个太阳了,还有一些光秃秃的树干。她用深色的笔在树干上画出一只只眼睛,然后再补充枝干,用白色涂出雪。
“在树皮上画眼睛好丑。”i指着树干吐槽。多琳拉用右手推了她一下,想让i闭嘴。
“它们就是长这样的,不是我画的丑。”多琳拉在上面点了一些绿色的叶子,在雪地上涂上一层不均的橘黄。最后,在画面中央,她用黑色与棕色的笔勾出一个简略的人影。
多琳拉情不自禁地哼起歌,把画推到i面前,“送给你的。”
“真的?谢谢多琳拉。”在看到那个黑色小人时i就确定多琳拉是在画她了,送给自己倒也不是很意外。她假装再认真欣赏一遍,然后问出自己刚刚就想说的疑问:“为什么雪里还有绿色的叶子,我来的时候它们没有叶子呢,现在也没有。”
“春天就快到了,我想画绿叶就画上了,再说我画的也不是你来的时候。”
i将剩下的疑问咽进肚子里,看来整幅画都充满里多琳拉活泼的想象,虽然在作画时吐槽,但她很喜欢。
“我会找个画框把它装起来挂在床头。”
多琳拉蓦地红了脸,忸怩起来:“倒也不必放那么显眼的位置,我就是乱画的而已……能被摆在床头我很高兴。”
她们两个在客厅吃吃喝喝,把艾吉斯买的零食都尝了个遍,边吃边聊天,多琳拉讲在图兹塔尔的趣闻或某个她知道的官员的八卦,i则编了几个恐怖故事把多琳拉逗得直往她怀里钻,惹得回来取东西的奇奇玛哈哈大笑。
又近黄昏了,纳杰日达的日落永远是那么灿烂、温馨、热闹,整个城市好像不在冰雪之地,而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
没一会儿,阿莱西亚就过来招呼两人来端菜。她们收拾干净桌子,到厨房洗好手,帮大家把一大锅热汤端到客厅桌子中心。
艾吉斯给每个人分好盘子,盘子里躺着一只大黑麦面包,还有餐具;阿莱西亚和奇奇玛把做好的热菜和腌菜摆满桌子,奇奇玛让艾吉斯抱来一叠小碗,为每个人盛好香喷喷的蔬果汤,放上汤匙。
“不需那些无用的言辞,因为此刻我们正欢聚在一起,敬我们的明天!”大家跟着奇奇玛举起汤碗碰在一起,颇有饮酒的风范。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仿佛本来就是一家人,没有生活的不顺,没有歧视,也没有飘渺的女神。
没有悲痛与虚假的希望,唯剩幸福。
i用小刀割开面包,奇奇玛给她夹了一大块烤牛肉,面包片夹着牛肉。她张大嘴费力咬了一口,嚼几下后舀了勺汤送进嘴里,面包被瞬间泡软,果蔬的香气压过了肉类的腥味。
i在众人希冀的目光中咽下去,并竖了一个满意的大拇指。欢呼声在屋里响起,平民的宴会正在在城外某个木屋中上演。
“要来点酒吗?”奇奇玛问大家,“有点单调啊。”
“我要喝!我要喝!”多琳拉赶紧咽下口中的食物说,但她旁边的阿莱西亚坚决地摇头。
“多琳拉不可以喝。”奇奇玛也给她下达了判决书,“小i可以吧,都是大学生了。”她催促艾吉斯去取酒来,阿莱西亚去厨房给多琳拉捣鼓了一杯果汁才让她没那么失落。
“来!都满上!”奇奇玛倒了三杯,阿莱西亚表示自己不需要。
i小尝一口,有些呛,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感受。“好喝。”
“还是小i有趣!今天不醉不休!”奇奇玛再给i倒满,“今天醉了就在我们家休息,不要拘束!去他的学院!”
热闹的聚餐似乎偏离了原本的方向,奇奇玛喝酒之后更加豪放,一会儿和i碰杯,亲昵地搂着她的肩给她一直倒酒;一会儿叫艾吉斯去再提一壶,嘴里嘟囔着艾吉斯“没用”;甚至还光明正大地给眼巴巴望着的多琳拉倒了一口让她尝尝味。
乱成一锅粥了。
“小i这么能喝啊,我都有些不行了。”奇奇玛喝了一口酒,“比艾吉斯强多了。”
酒意使得艾吉斯脸色绯红,他无奈地伸手想拿过母亲手里的酒杯:“母亲别喝了。”
酒对i来说就是一种辣味饮料,尝起来不算糟糕,但也不怎么喜欢。
在大家吃饱奇奇玛准备和i赛酒之前,阿莱西亚就手快把食物都端回厨房了,艾吉斯帮着去厨房洗刷餐具。因为不放心多琳拉和醉酒的奇奇玛呆在一起,加上艾吉斯表示自己可以胜任洗碗工作,她火急火燎赶回客厅看着多琳拉和两个喝酒的人。
夜色早已融入纳杰日达的经纬,黄色的灯光在头顶摇晃,阿莱西亚升起火炉,大家围着它坐在沙发上。
i从艾吉斯手里接过一杯温甜水,对着火炉发呆;多琳拉在阿莱西亚怀里睡着,手里还攥着一块小饼干;奇奇玛拒绝任何醒酒物,仰躺在沙发上讲她过去的故事;艾吉斯则守在奇奇玛旁边。
“我在西克兰蒂尔的冬夜里骑马狂奔,结果在拐角处差点撞到艾吉斯父亲,瞧他那个瑟瑟发抖的样子……没出息极了,哈哈哈哈哈……”
“艾吉斯还算有点我的样子,长得像我,多漂亮的红发……唉。”说到艾吉斯的外貌,奇奇玛突然叹了口气沉默下来。
“母亲……别说这种话,和您住在纳杰日达是我最大的幸福。”艾吉斯握住他母亲的手安慰。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奇奇玛摆摆手,“小i在这里适应得怎么样?没被学院里的同学欺负吧,那群小东西就喜欢捉弄新同学,说起来,索菲亚好久都没见到他弟弟了。估计人真没了……小i有见到过蒙多吗?”
蒙多……奇奇玛的话又提醒了i,玩偶诗社的事……
“他失踪了。”i见艾吉斯没有阻止如实到来,“他参加了一个社团,叫玩偶诗社,里面的社员对此事有所了解。”
奇奇玛收回向后仰着的头,然后面向i:“那个政区诗社啊,蒙多真是个傻孩子,进这种社团有什么好果子吃……咳咳,小i在学院里要离他们远点,虽然没有红发……但…里面没什么好东西。”阿莱西亚也小声问i:“有被人欺负吗?”
i认真地摇头,向众人保证。“她好着呢,隔三差五就往我店里跑。”艾吉斯调侃。
“金钱和权利砸出来的孩子,怎么会共情外来的人呢…………几点了儿子?”
“晚上八点多了,母亲。”
“八点多,八点多,要留在这里吗?”她对i说,“还来得及收拾一间卧室。”
i摇头,喝完水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该回去了,还有作业没做完呢。再见,奇奇玛;再见,阿莱西亚;再见,艾吉斯。”
她就这样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盏小灯,玻璃罩里的火苗跳动。外区的夜晚不比政区,每户人家都拉上窗帘,路上没有夜灯,除了淡如水的月光下的远处的山脉和呼啸而来的冷风外,再没有任何动静了。
门口处有一个黑影,i知道那是莫妮卡,她总是远远望着,把纳杰日达望着。也许站在教堂能望得更远,但她今天站在了政区与外区分界处。
“晚上好,莫妮卡。”i提着灯向她走来。
“晚上好,要我陪你一起回去吗?”莫妮卡伸手想帮i拿手里的东西。
“感谢。”i把装钱的布袋和艾吉斯裱好的画毫不客气地递给莫妮卡。
晚上的街道不好辨认,看不见那些高大的学院建筑i还真难摸索回去。两个人安静地走了一段路,莫妮卡在前面带路,她没带灯,i提着灯跟在后边。
“莫妮卡,我是不是很特别?”i说。
“为什么这么问?”
“纳杰日达对待新来的客人都会如此体贴吗?你对我过分关注了,我能察觉到,即使时间并不长。”
“不,你对整个纳杰日达都无关紧要,你会明白的。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就没有后续了,所有人都会经历真相。”
“这也是神谕吗?”
“不是,这是无可避免的,莱茵提克比我懂这个,但她不够合格。”
“是否主教说话都是这样打谜语,和你说话好累啊。”
“我很抱歉。”
“我还是喜欢你之前对我桀骜不驯的样子。”i跟她开起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