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校园与白日没什么不同,除了多一个奇怪的人。
i把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都写在日记本上,她还去买了几根棉芯,把融化的蜡油倒在模具里重塑了一只只新蜡烛。这个小活动令她乐此不彼。
奈林娅嘱咐她下一次来诗社把玩偶带上,要把它摆在架子的正中间。
“真是太完美了小i!”奈林娅望着前方展架上整齐摆放的五个精致玩偶忍不住感叹。
i望了教室一圈,随口说:“今天只有我们两个呢。”
“是呀,他们每天也很忙的,要处理自己的事。”奈林娅从圆桌上的方形篮子里取出两块棕色的小蛋糕,把它们分别摆在两人的位置上,“玛伦每周二都要参加瓦伦娜迦教授的政法讲座,阿尔纳要跟故乡同胞一起去马林街宣克兰蒂尔文化,伊尔弗里的哥哥找他有急事处理。”
“那你呢?”i看着她问。
“我?”没想到i会问这个问题,她尴尬地笑笑,“我没有事啊,我只用上上课,然后享受生活就好了。”
“我的爸爸是纳杰日达的一个富商,他希望我健康快乐就好。”
“真好的父亲。”
“哈哈,我也这么认为。”奈林娅用勺子挖下一小块奶油塞进嘴里,看着右侧诗集上的诗,“抓紧吃吧,化掉就不美味了。”
奈林娅的翻页声在孤独的空间里回响,今天是个阴天,窗外的天空黑沉沉的,走廊格外安静。
i的蛋糕已经被消灭一大半了,她把勺子插在半块蛋糕上,从玛伦送的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白纸。
“玛伦学姐为什么要去听政法的课呢?”i笨拙地翻折白纸。
奈林娅从书里抬头看了她一眼:“可能因为她总是一副正直的样子吧,她喜欢这种人设,做点符合人设的事也理所当然。”
“我以为她不喜欢和太多人接触,也懒得去伸张正义呢。”i沿着折痕一步步重组,“正义的感觉能战胜心理抵触吗?”
“确实,小时候和她见过几面,一直都板着一副脸,生人勿近似的。”奈林娅认同般点点头,但很快画风一转,“不过……之后她还挺活泼的。”
i想象了一下玛伦活泼的样子,感觉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活泼?”
“嗯。”奈林娅没有想继续聊下去的兴趣,低头吃了一口蛋糕,又看向她的诗。
“可以和我讲讲玛伦学姐的故事吗,小娅?”i放下折到一半的作品,几口把剩下的蛋糕吃完,“我真的很想知道,多了解一下伙伴。”
奈林娅仍不为所动,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i没有办法,试探着问:“我可以用我的东西交换,一些小道消息也行。”
“哈哈哈,你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消息吗?”奈林娅的眉毛笑得像月牙一样,她翻了一页纸。
i见诈骗无果,灰溜溜地坐回座位,捣鼓那张白纸。
…………
等奈林娅把蛋糕吃完,i也折好一架纸飞机,停靠在碟子边。
“也不是什么大事,跟你讲讲也无妨。下周准备好一袋上次带过的饼干,别被人看到,悄悄带给我。”
“好的好的。”i一听连忙答应,满脸希冀。
“该怎么讲呢。”奈林娅转溜眼珠子,“你和阿莱西亚认识吧。”
“认识啊,难道有一段我不知道孽缘。”i朝纸飞机尖儿哈气,眯着眼瞄准半开的窗户,用力一掷。
“嗒”,撞到玻璃上了。
同时,奈林娅打了个响指“哒”,“没错!十几年前的一个早晨,一群人结伴去东边的山上——就是那个墓地山,他们打算采一些赐福花回来,可惜,一场雪潮席卷以后,他们再也没能回来了。”
“多琳拉回来了。”i想起刚来阿莱西亚家,她讲给她的故事,奇迹般的多琳拉,还有,女神带来的希望。
i前去捡起窗脚的纸飞机,拂去机身上的灰尘。
“还是想不出来,可以直接告诉我吗。”i把撞皱的纸飞机扔进垃圾桶,从笔记本上又撕了一张。
“啊啊,玛伦的姨妈也在那群人中,也只有她姨妈愿意跟那群人呆在一起了。除了她的姨妈外,其余都是外区人了。”奈林娅俏皮地朝她眨眨眼,“只有一个外区小女孩活着回来了,你相信真的有神吗?”
i又折好一个纸飞机:“你觉得,有隐情?”
“恕我直言,神的说法固然不可信,但阴谋论更加荒谬吧,雪潮总应该是货真价实……而且其他人也都…………”
奈林娅若有所思地点头:“可是,没有人找到尸体哎,谁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emmmmmm,那好吧,我确实不知道,这的确不好判断,但是,可是她姨妈对外区人很友善,还愿意一起去采花,关系不差吧,动机不成立。”i又投失败了,这次撞在了墙上。
“小i同学,外区人受了那么久的歧视待遇,会因为仅仅一个友善的政区学者而毫无怨言吗?况且还是一个发表文字研究的学者,她的结论对外区人毫无帮助,然而却声名远扬,衣枕无忧。”奈林娅把诗集推到i面前,指着一行“蛇绞死了农夫”,
“如果是你,你会感恩戴德吗?”
奈林娅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歪着头等i的回答。
“不是我,我不作回答。”i理所当然地回望对方,“偏偏多琳拉回来了,很可疑,总是有解释不通的地方。”
奈林娅起身帮她捡起纸飞机:“她们的父亲不是没几年就去西克兰蒂尔定居了,那段时间去克兰蒂尔的外区人也不少。”
“可惜,去克兰蒂尔的路途遥远,那边又寒冷,条件又比不上纳杰日达。你瞧,我们社长不也是从克兰蒂尔转到纳杰日达上学吗?”
“至少阿莱西亚的温柔和多琳拉的善意不是假的,她们总归没有……”有些犹豫,她把上一个纸飞机扔进垃圾桶,没继续折了。
“嘶啦——”,奈林娅把刚才展示的那一页撕下,有模有样地折了个同样的纸飞机。
看着i耷拉着眉毛,失落的丧模样,奈林娅拿着那个纸飞机走到她身后:“好啦好啦,都说不准呢,毕竟没人在现场。”
奈林娅弯腰把纸飞机塞进i的食指和大拇指之间,她握着她的手,瞄准那条缝隙,用力向前一扔。
纸飞机脱手后飞快地向外滑翔,穿过窗缝,向窗下一棵树落去。
惊起一丛鸟飞散。
“准头真不错呀~”奈林娅在她身后,轻快的掌声响在耳边,顺带还拂起i耳边的碎发。
“是的,准头真不错。”i波澜不惊地回复,一把将展开的笔记本合上。
之后的时间里,两人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度过,各自做着各自的事。
临走时,奈林娅告诉她:“下周一,图兹塔尔小学有一场活动,部分莱卡的社团会参加,我们是其中之一,从早上九点到下午四点,要记得来哦。”
“提前八点到社团集合,我们会一起去。”
东边的那座山,i打算马上就去。从诗社离开,趁着下午的太阳正好,去实地考察一番。
倒不是抱着找到当年的蛛丝马迹的心态,她之前只在山东面墓地区简单逛过,西面都没踏足过。只是想了解一下纳杰日达的自然状况而已。
她出了校园先去看望了艾吉斯一眼,拜托他下周一准备一小包奇奇玛烤的小饼干。比起她平时在店里消耗掉的点心,这点饼干量实在不算什么,况且奇奇玛对此高兴极了,已经在筹划下一次的聚会了。
出来以后她走进对面的糖果铺子中随便装了包混合糖果,留着路上打发时间。
主要是无聊得紧。
广场一如既往的热闹,来来往往的行人有说有笑,i也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不得不说,纳杰日达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温馨和谐的,尤其是在太阳出来的日子里。
她准备先到高处的教堂观望观望,没准有意外收获。
这大段楼梯走得多了,倒也没那么困难了。下午时刻,教堂里多是一些居民,教堂工作人员在东边的楼里。
i大摇大摆地在里面转了一圈,不过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人们并没有在意她。估摸着时间,还可以在花园待一会儿再上山。
不出所料,露西雅果然在里面打扫。
“这些叶子似乎没有掉落。”i放松地坐在喷泉椅子边,伸直双腿有规律地摇摆,“为什么每天都要打扫一遍呢?”
露西雅停下缓慢的动作,把扫帚立起来,盯着池子中喷涌的水,看了一会儿,又回归挥动打扫的动作。
在扫完一条小径后,露西雅来到喷泉附近。
“我很喜欢我的工作。”
“日复一日,不会感到枯燥乏味吗?”i抬起脚给露西雅的扫帚让步。
“不会,我很喜欢。”她的注意力全在扫帚尖上,不曾看i一眼。
露西雅的动作缓慢却利索,加上上午的工作,她很快完成了一切。尽管i并没觉得打扫前和打扫后有任何不同。
i跟着她来到洗帕子的水槽边,这里正在进行最后的收拾。
“你后面有空吗?我有一件有趣的事…………”i试探着说。
可惜这次露西雅的回复快得惊人:“我还要打扫孩子们的教室,他们快下课了。”
i尴尬地咳了一声,立马转移话题:“教区的学校吗?听起来很不错!可以在孩子们的教室里工作。”
“嗯。”
“啊哈哈,那我可以跟你走一段路吗?正好我也有事路过。”i把肩上的挎包往上提了提。
“您请便。”露西雅把工具放进背篓里,右手一提,轻松地背上它。
i和她并排下着楼梯。
“教区的小孩子要学些什么啊?”i猜测会是一些宗教相关的,也许是逐条解析那本教条册子。
“学习每个小孩要学的东西,文学、数学、绘画、唱歌…………”露西雅一边专心盯着脚下的路,一边耐心地回答。
“哎?难道不会学习一些特别的东西吗?”
露西雅理解了i在想什么,颇无奈地解释:“不是所有生活在教区的人都是信徒,莫妮卡大人对此不太在意。”
“只要符合条件,都可以搬到这里。”
终于来到地面小广场,一些中年妇女坐在木质折叠小凳上织着毛线。她们嘴里好像说着什么,时而爆发一阵欢快的笑声。
露西雅看着i仍不解的模样,于是又对她说:“东边山顶上有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在纳杰日达,我们都是相同的…………”
“呃……”i不由得想到政区人对外区人的歧视,这石碑上刻的字,意味不明。好在,这有效地让她哑口无言了。
她们走上宽阔的马路上,街角偶尔一家甜品店里靠窗的座位上,坐着几位阅读得津津有味的顾客。
不一会儿,她们就到一座奶白色建筑前,露西雅超小幅度地跟i摆摆手。i利索地解开绳子,从包里拿出之前买的那包糖果塞给露西雅。
“这是一些糖果,可以帮我分给孩子们吗?”
露西雅打开纸包,检查里面的糖果。
“老师不允许孩子们食用未经检查的食物,可能不能送到小孩们手上。”露西雅提醒。
“没事,不行的话,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吃掉它们。”i十指交叉在胸前,拜托地望着她。
“好吧,我会尽力的。”露西雅轻轻叹了口气,转身从大门走进去了。
i在学校外围绕了一圈,可惜高围的纯白墙面隔绝了她朝里张望的目光,她好奇的探究落空了。
计算着时间差不多了,甚至有些不够,因为天空中的太阳光没有先前强烈了。她加快脚步,向那座山前进。
街道总是很宁静,这使得i常常以为,比起政区和外区,教区的人要少得多。事实上,在莱茵提克的课上,她不止一次提到过纳杰日达的人口分布十分均匀,教区与政区的人口数相差无几。
在离开最后一座房屋后,i察觉到身后有一个人正在跟踪她。
在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后,比起在荒无人烟的山上,还是在尚有人息的居住区更保险,于是她鼓起勇气往回走。
在路过那座她隐隐怀疑的建筑时,她不经意往房后瞥了一眼,没有人。
她有些忐忑地往回走,犹犹豫豫地,一分钟才走了二十几米。
几分钟过去了。忽然,她的身后传来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