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
“懿儿,你说你都等了几年了,他江洪洛要是有胆量,早就来接你远走高飞了,我看呐,他就是个懦夫、伪君子。”
方丞相觉着江洪洛不是个真心爱自己女儿的人,不过是靠着家里人,丞相府的人脉关系,才一步步爬到现在的这个位置。
方懿圆似乎并没有听到父亲在说什么,靠坐在亭子的长椅上侧身望着池塘发着呆,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好似要抓住那抢食的金鱼儿一般,一点儿也离不开眼。
方懿圆正回想着三年前表哥江洪洛出发前的那个夜晚,“懿儿,你等我!我只要帮三皇子殿下拿下北疆,当上镇远大将军,我就回来风风光光的娶你。”
“懿儿?懿儿!”
“爹,怎么了?”
方丞相从袖口里取出圣旨搁在了石桌上,“这回啊,是皇上御赐的婚事,铁了心的要成全你们,我可是真推不了咯。”
方懿圆不免好奇是谁家的王公世子,值得让皇上把名字写在这圣旨里,待一双素手缓缓打开,“裕州城,闵家次子——闵炎凉。”
一个陌生的名字映入眼帘,这就是自己要相守一辈子的人了么?
“小姐,小姐,你看——好整齐的大雁。”丫鬟知言提醒到。
大雁春天北去,秋天南往,从不失信。不管在何处繁殖,何处过冬,总是非常准时地南来北往。
“是啊,又是一个秋天到了呢,他去北疆也三年了吧。”
看着满怀惆怅的小姐,知言还是忍不住问:“连大雁都知晓春去秋归,那江公子怎的就一去不返了呢?”
“与其说他一去不返,倒不如说是我自己傻,因着一句诺言,一意孤行的原地待命。”
“那小姐,你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方懿圆把圣旨交到知言手中,“诺,不用等了,这或许就是我要待的命。”
“你看那大雁跟太阳,即便一起消失在山尽头,那也是不同的方向。”
书房里的方士正还在处理着各种事务,不料看到一封从北疆寄来的信,瞧着信封上那姿态虚合的字体,“姓江的那小子莫非知晓了懿儿的婚事,没脸找懿儿,这又开始搭上方翰了?”
方士正记得去年让懿儿帮他编写《兵谏录》,写了整整大半年,连吃喝都在书房,心疼不已。
去年十二月,江洪洛回京述职,方懿圆以为会等到江洪洛的婚书,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军情紧急,明日便走。”
这些作为父亲的方士正都看在眼里,那江洪洛即便是回了京也没能跟懿儿见上一面,“欸~不枉一番痴心错付咯”。
方士正右手拿着信,整个人靠着椅背,不免一声叹息。
“爹,谁的信?”方懿圆拿着圣旨交还给父亲,不经意看到了信上的字,“表弟方翰亲启。”
“原来是二哥的信,不如让我来给他吧。”
“他的事儿,你少管!”
“你二哥整个一纨绔公子哥儿,能找他的有什么好事儿,给我惹的祸还嫌少了?他就应该向他大哥多学学。”方士正没好气地说道。
“爹,你就放心吧,你女儿我是要出嫁的人了,何况我就只是给二哥转交一封信而已。”方懿圆撒娇道。
方士正听得很顺心,心里悄悄暗喜道:"这赐婚还来得正是时候。"
“行了,你拿去交给你二哥吧,不过你可不能再插手了。"
婚期将至,方士正只想女儿风光顺利的出嫁,因为他不想自己的女儿继续被利用,希望这闵家次子可以好好呵护珍惜,相伴一生。
方懿圆带着丫鬟知言拿着信推开了方翰房间的门,入眼的圆桌上摆着的一个陶钵,表皮竟发着亮光,做工甚是精致可爱。
“小姐,这二公子只怕是又带着‘西楚霸王’打仗去了。”知言见装蛐蛐儿的罐子空了,陶的放家里,那个瓷的,肯定在外面。
方翰觉着自己的大哥叫方戟,一联想,那不是方天画戟吗,不是战神吕布嘛。自己做不了像大哥方戟那样的大将军,在蛐蛐儿界,带着‘西楚霸王’打遍天下无敌手也是很过瘾的。
“正所谓虫玩一秋,盆玩一世。让他玩儿去吧,别让我爹知道就好了,要不然‘西楚霸王’没了倒是不可惜,只可惜了——古燕赵子俞制。”
赵子俞是古燕时制作蛐蛐罐的名手,名品甚多,有“绿泥”、“鳝鱼黄”、“瓜皮绿”、“藕荷色”、“倭瓜黄”等,多题有“恭信主人”、“淡园主人”、“古燕赵子俞造”、“古燕赵子俞制”、“乐在其中”、等款识。但流传至今的赵氏蛐蛐罐多为仿制赝品,真品甚少。
“况且这一年一度的斗蟀大赛,他不斗上个几日,只怕是不会回府的。”
“那二公子这信怎么办?”
方懿圆低头盯着那人熟悉的字迹,驱散了心中的纠结,“算了,就当是帮他最后一回吧。”
她毅然打开信封一字不漏的看完,“这忙…看来只能二哥能帮了。”
“不是吧?小姐,以往江公子有信不都是直接找你的吗?”知言好奇这次怎的托给了二公子。
“他要二哥帮忙去怡香院,从彪三爷手上取一信函。”
“那…小姐,要不要差人去请二公子。”
“我看倒不必了,这次斗蟀大赛在平阳县举办,来回也得两日,明晚只怕是来不及了。”
“那怎么办呀?小姐!”
正发着愁的方懿圆,撇到了床榻上方翰胡乱堆放的衣物灵光乍现。
知言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冒充二公子,去青…楼!”
“嘘~小声点,你记住了,谁也不许说,我们明晚出发。”
“可是,小姐…”
“别可是了,我们、信函、取完就走,绝不耽搁。”方懿圆信誓旦旦的说道。
知言还是担心道:“可我们都不认识那个彪什么几爷的。”
“我自有办法,不过就要劳驾知言妹妹把衣服拿去改改了。”
翌日晚
一身男装打扮的方懿圆,去掉了女子的装束,妆容上添加了一些男子的描摹,显得出奇的俊秀。虽然身形上略有矮小,带上帽子后看上去跟方翰还是有七八分相似的,同样一袭男装的知言,看上去更像是一个贴身小厮。
“小姐,啊不,方二…公子。”
“还是改叫房二爷吧,记得走后门。”事关重大,方懿圆不想惊动到丞相府。
怡香院
两个生张俊俏的面孔立在人群之中,其中一个手里把玩着物件儿,这样的纨绔子引了一众倚门献笑、涂脂沫粉女人的靠近,“哟,这是哪家的俊俏的公子?是来听曲儿,行宿,还是打茶围呀?”
众人喧哗,热闹非常。
“若舞衫歌扇,转瞬皆非,红粉青楼,当场即幻,还讲甚么情呢?”难怪这是二哥经常消遣的地方,方懿圆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老鸨一下楼就撇开围绕的人群,弓着身子往里窜了进去,只见这熟悉的陶钵,新鲜的面孔,“哟哟哟,贵公子是看上了哪位姑娘呀?我们这儿有…”
老鸨谄媚客套的话还没说完,刚缓过神儿的方懿圆从袖里掏出了信打开,赤红的朱砂落款落入老鸨眼中,“哟,原来是彪三爷的贵客啊”。
看到熟悉的落款,老鸨便知那是彪三爷要见的人,只是看样貌身材跟以往来的人有点儿不太一样,不过彪三爷来这儿见的人又不止一个,也就没多想。
“二位公子随我走吧,彪三爷早已经安排好了。”
老鸨遣散了人群,领着二人到了三楼一个隐蔽的房间客气道,“劳驾二位公子先进里屋侯着,彪三爷我这就去请。”
在另一间幽闭的房间里,老鸨进屋隔着屏风回着话:“彪三爷,人我已经带到了,搁屋里候着呢。”
“见到落款了?”
“见到了,如假包换呢!”
“陶钵呢?”
“有有有!”
不打算露面的彪三爷,“桌上的信给他吧,旁边的东西是你的,不过这回得找个姑娘伺候伺候,我…就不必去了”
“好嘞,三爷,不过这姑娘?”
“当然要最好的,你放心,事成之后,我会替二爷好好儿打赏你的,五百金,够不够?”
“够!够!”
“不过我这兄弟性子烈,怕是不好伺候,还望你动动心思。”
“明白,明白。”
待老鸨打点好一切后,端着茶盘出来遇到了秋儿。
“慎儿姑娘睡下了吗?”
“已经睡下了。”
知言站在方懿圆身侧,心里总觉得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想说点儿什么吧,又看着自家小姐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还把玩起了陶钵,垂下头,继续扣着手指头。
“哎哟哟,真是不好意思,让二位公子久等了。”老鸨端着茶盘进来。
方懿圆起身看了看老鸨身后,不见彪三爷,打趣道:“老鸨妈妈,这彪三爷不会睡在温柔乡里,起不来了吧。”
“兴许是在跟咱们玩儿捉迷藏呢,二爷!”知言附和道。
老鸨赶紧递过茶哄骗到“哎哟,这不,彪三爷给二位赔罪来了嘛,三爷随后就到,随后就到。”
“不过三爷说了,喝了这杯赔罪茶,再双手奉上信函,呐,不喝的话,那就是不给三爷面子。”
方懿圆看到了茶盘边信函的面子上,没成多想,带着知言一起,仰头一饮而尽。
待方懿圆把信函塞入腰带处,一股潮热袭来,她并不知道知言的那杯下了蒙汗药,而自己那杯被下了相思散。
又一碗碎声后,老鸨差人抬着情难自耐的方懿圆,趁着药力,扔进了漆黑的房间。
“对不起了,慎儿,这二爷是个有钱的主,你就好好的跟他吧。”老鸨愧疚又贪婪的说道。
黑暗的某个角落里,阴恶的双眼刚一浮现,又闪瞬般的消失在了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