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刚才做噩梦了?”甫一睁眼,江渺就听见玉如珩好听的嗓音响起,她微微一愣,如梦初醒般摇头“不是,我……我就是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改变的我的想法。”
本以为知道真相后会拨云见日,可现在反而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讨厌束手无策的境况。
“后悔想和温行舟和离了?”玉如珩却曲解了她的意思,语焉不详道。
“不会,其他的事情说不准,但和离是不可能改变的”上帝视角的她再清楚不过,江云微所有的苦难都来自这个被天道眷顾的男主角,即便不为了江云微,她也必须为了自己着想,绝不能和那个男人有过多牵扯,否则就是引火烧身。
“那便是后悔和我做交易了”他似是玩味的叹息“我没有告诉你我在和你的太子表哥暗中联系,还瞒着你把你的事情告诉了他,这么久以来也没有完成答应你的事,如此看来,对你而言我还真不是个合格的合作伙伴。”
江渺从未如此想,本来就没有太指望别人,她也不过是在他们的计划里努力找自己的出路,所以怎么怨也怨不到玉如珩。
“你想多了,你如果能帮我和离最好,如果不能,我也会自己想办法的。”
“所以你甘愿做棋子,是……因为你的太子表哥吗?”总的有一个理由吧。难不成还能是因为他不成?
玉如珩心底好笑。
他也真够莫名其妙的,一边想着让江渺警惕他,一边又希望江渺在意他。
“他不是我表哥。”
“你现在说话我是越来越听不懂了。”
“我只是有点儿茫然。”
“那就干脆什么都不要想,随心而为。”
江渺仔细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蜿蜒的山路看不到尽头,玉如珩背着她走的不算快,两旁的草丛足有半人高,时不时刮着她的脚腕。
玉如珩把下滑的她往上掂了掂,停下来替她将裙子盖住脚腕。
江渺默默看在眼里,过了会儿,忽然用下巴敲了敲他的肩膀,忽然没头没尾的夸了句“玉如珩,我觉得你其实是个特别好的人”
她并不缺爱,也不是在留恋玉如珩的温柔,只是单纯客观的认定玉如珩是个好人,不只是对她好,是天然的好。之前她总怀疑他的温和是伪装的,因为她见过他另一副面孔,就在温家祠堂的地下,一个来自现代法治社会的灵魂从来不曾接触过,让她胆寒畏惧的面孔。
可随着相处,想法也不知不觉的变了,她觉得玉如珩很像只小猫,伤痕累累的把爪子露出来威胁企图靠近的人,却又害怕真的伤害到她的一只炸毛小猫。
玉如珩似乎愣住了,脚步停顿了瞬间。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江渺抱紧他的脖子,歪到一边去看他的侧脸“这样想有什么不对吗?”
“你就不怕我在演戏取得你的信任,毕竟我之前就说过,我只是在利用你罢了。”玉如珩挑眉懒懒道。
江渺听到这话并不认同“不是利用是合作,合作懂吗?况且,谁会在意利用对象的死活?你若真是利用我,干嘛不把我丢在那儿自生自灭,反正这点小伤也出不了事。”
玉如珩轻蔑一笑,不近人情的说“因为现下你还有用处,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听见他说这话就来气,江渺哼了声,抓住他发冠上的玉坠子口不择言“那我要是不帮你,你是不是就不会管我?还是说,你对每一个利用对象都这么好?”
玉如珩没再回答她的玩笑话。
利用对象的死活他自然从不在意,没死最好好,能用则用,死了也无所谓,他会想法设法榨干最后一丝价值。
但对江渺这枚特别的棋子,是有些不一样的,可哪里不一样,他说不出。
见他不说话,江渺誓要争个高下,固执追问道“那我偏偏就不帮你了,打死都不帮你,这样我就对你没用了,你还要背我下山吗?不如把我丢在这里好了,省时省力,何必做这样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玉如珩争不过她,无奈的笑了笑,岔开话题“你今天有点奇怪啊”
“呵呵,你才知道啊”江渺回“你也很奇怪,不对,是特别奇怪,我不知道你非要说那些拒人千里之外的话来惹恼我是什么意思,你明知道没人爱听这种话,反正你以后不准再这样说了,听着就烦。”
“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他总是忍不住想提醒江渺,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除了自己,这世上本来就谁也靠不住。
最好连他也不要相信。
毕竟,他很快就会死。
“哦,那你以后就别说实话了,说点好听的给我,假话也行,反正我不爱听那个。”
“我还是第一次听如此无理的要求。”
“你就说答不答应吧”
“不答应”玉如珩跟故意和她作对似的,想也没想就开口拒绝。
江渺抬手捂住他的嘴“好了,不许再说了。”再说就不礼貌了。
在她强硬的干涉下,两人果真安静了会儿。
江渺走了会儿神,又开始喃喃自语“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能帮你们什么忙,你说利用那就利用吧,反正你应该不至于真的害我。”除了雀穗外,玉如珩和霜刃青锋几人是她唯一相熟还不是敌对关系的人,勉强称得上一句“朋友”吧,既然是朋友,那回家之前如果能为他们帮上一点忙,也不枉自己辛苦这一遭了。
小说里温昱只寥寥几笔,她对他的信任并不来自原著,而是自己的判断。
她确实已经把人当成了朋友。
“那你未免有点太天真了,这么轻易就相信别人,别被卖了还要帮人家数钱,况且,我可真不算什么好人,你最好别太相信我”
江渺铁了心和他作对“哦,不劳你操心,愿意相信谁是我的事,你管好自己吧。我或许是有点儿盲目信任你,不过你放心,我有自己的节奏,一切都还在我的掌控范围内。”
“还有,你不用老是用这样尖酸刻薄的话来敲打试探我,我知道,你只是不想我太没有警惕心了,但人又不是冷血动物,我也从不觉得自己是个理性的人,但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不关你的事,毕竟需要为选择付出代价的不是你,是我。”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挺伶牙俐齿的。”
“我不是伶牙俐齿,我只是觉得你是那种如果我不把话说明白,你就会固执的装聋作哑的人。”
“那你呢?”玉如珩问“你又是哪种?”
江渺认真自我分析,然后道“我是那种感受到别人偏心,就会仗着偏心为所欲为的人。”
俗称,蹬鼻子上脸。
说话间,两人已经看见了停在山脚下的马车,霜刃和青锋没有跟着上山,而是等在车内,远远望见玉如珩的身影后二人立即跳下车迎接。
等人又近了,她们才看到玉如珩背后还背着个人,两人诧异的对视一眼,忙上前询问“江姑娘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意外了难道?”
江渺心觉丢脸,默默把脸往玉如珩背后埋,露出只通红的耳朵。
玉如珩好笑道“还能怎么,毛毛躁躁的,从楼梯上跌下来摔了一跤。”
闻言,霜刃面露担忧“可是磕到那儿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江渺比不得他们这些习武之人,世家小姐又从小娇生贵养。
玉如珩把人放下来,江渺在青锋的搀扶下坐在马车车桓上,霜刃抬头指了指马车“江姑娘先坐进去吧,让青锋替你看看。”
江渺听话的钻进马车。
撩开裙子,裤子,脱下鞋袜,露出小腿处一片淤青和刮痕,她腿上没什么肉,皮肤又白,那些淤青似乎都贴在骨头上,颜色尤其深,显得愈发吓人。
青锋皱眉捏住她脚裸,摸了摸,看她没有太大的反应,又花了些时间确定她没有扭伤或者骨折,于是掏出一瓶药膏给她,道“没有伤到骨头,你就用这药每日敷三次,半个月差不多淤青就会消了。”末了,又补一句“放心,不会留疤”
江渺收下那药,等她穿戴好,青锋出去换玉如珩进来,见她坐的端正,问道“如何了?”
江渺回以一笑“青锋姐姐说没事,按时抹药就行”青锋说了没事,玉如珩便不再过多询问,只点点头,坐在了她旁边。
很快,马车摇摇晃晃的出发了,中途,青锋似乎有别的任务,同玉如珩禀报后便离开,只留下霜刃在外面驾车。
马车晃荡着,江渺又有些困,斜着身体没留心自己后背的伤,晃荡一声撞在了墙上,她闷哼了声,眉头紧皱露出吃痛的表情。
这一声惊醒了闭眼养神的玉如珩,他立即看过来,询问道“哪里不舒服?”
江渺伸手捂住肩头,欲言又止。
“背怎么了?”他问。
“没事”江渺咬牙忍过去“刚才没留心,撞了一下。”
想到她刚才摔下来后仰着地,玉如珩面色不虞,若只是撞一下马车,哪里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肯定是后背有伤。
他想说看看,又碍于男女有别,只能咬唇看着她,半晌都不见动作。
难得见他有如此棘手的时候,江渺没忍住笑了“真没什么”她松开一点领口,把背面向他从后背拉开,说“要不你看看?”
少女雪白的后颈暴露在空气中。
玉如珩止住她的动作,起身道“我让霜刃进来帮你看。”
他正待起身要出去,江渺伸手拽住他的衣袖“不用,刮了一下而已,比起你们整日打打杀杀受得伤轻巧多了。”
玉如珩看了她一眼,拗不过,最终重新坐下问道“他叫你什么时候回三玄殿?”
“明天吧”
“这么快?”
江渺点头“我离开太久了,恐怕已经有人起了疑心,不回去不行啊,你们不也是还等着我回去给你们钓鱼吗?”
“呵,你还挺有自知之明。”说完这话,玉如珩忽然转过来面对她,说起别的事情“当年你父亲宁北侯在垒阳关领军抗击大梁进犯,最终被围困拓霞壁全军覆没的事情你知晓多少?”他没头没尾的问,语气十分严肃。
此事江渺本人不甚了解,原书寥寥几笔带过已经是她知晓的全部了,穿书后玉如珩还是第一个和她谈及的人。
他忽然说起这件事,必然不可能只是八卦。
“世人知晓多少我便知晓多少。”地位再崇高又如何,也不过虚名,说白了,如今女主的身份就是孤女,外祖父母远在青州,京城中唯一能给予庇佑的皇后也并不多亲厚宠爱她。
问完一句,玉如珩道“宁北侯忠勇无双,即便到了死绝之境仍带着定西军精锐重创敌犯,不至于让朔州连失三城,自然无可指摘”他忽然话锋一转“却有一件事很奇怪……”
“你为何突然同我说起这个?”江渺并未顺着他的话往下追问,反而纠结根源。她时常觉得玉如珩比系统更像系统,说的话做的事都像挤牙膏,一点一点带着目的的透露出来,然后悄无声息地指引她达到想要的效果。
“关于你父母的消息,你难道不想知道吗?”
江渺“……”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你说吧”她大发慈悲的示意继续。
“木老似乎多年来一直在暗中调查这件事,众所周知,木老是你祖父唯一的嫡传弟子,其中或许有你祖父的授意也未尝不可。”
“当年你父母都是英勇就义,陛下也在之后多加追封,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冤情的样子,可为何木老就非要刨根究底呢。”他冲江渺眨了眨眼睛,笑了“你不好奇吗?”
江渺咽口水“好奇害死猫”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这还是之前玉如珩说的。
“他似乎触及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啊。”
江渺沉思片刻,得出一个结论“你是想说,木老可能是因为查到了某些见不得光的事,然后被人灭口了?”又或者说,女主父母当年战死另有疑情?
“只是猜测,他死的太突然也太蹊跷了,虽然看似是德妃和邕王的手笔,但似乎还有其他势力在推波助澜。”
总而言之,此事不简单。
“邕王?”那不是个走了狗屎运的草包路人甲吗?
“嗯,我们追查到德妃母家的人一直和闽南那边有复杂的来往,恐怕不是钱财那么简单,还有药物马匹,这些东西通过她的手流经诸多大臣,悄无声息把人绑死了,只恐怕某些人半只脚已经踏进谋逆的火圈却全然不知。”他的眼眸冒出一股无名火光,似有倾覆的趋势。
德妃母家是皇